“所以你找我回家到底因為什麼?”龍婭並不認為自己有做錯什麼,需要浪費時間聽席春華不明緣由,毫無徵兆地指責。
“我要和你爸離婚!”席春華歇斯底里地喊著。
“那把我找回來是因為什麼?”龍婭看著一片狼藉的家裡,接著說道,“哪個證找不到了?”
席春華停止了喊叫,反而是怒目橫視地面對著龍婭。
席春華似乎是將恨意轉移到了龍婭的身上,或是說她只是將本就壓在心底的對龍婭的恨意展示了出來,那雙眼睛恨不得能在龍婭臉上剜出兩個窟窿。
“你就那麼希望我和你爸離婚?”席春華一改剛剛潑婦罵街一樣的腔調,此刻聲音沉著冷靜,每個字都飽含著力氣。
“我不是希望你們離婚。我只是希望你幸福。”眼前的場景,龍婭早就已經習慣了。
“你希望我幸福?整個家最恨不得我早死的就是你吧!”席春華眼神凌厲,語言惡毒地說道。
“我總在想,沒準就像你說的,你和我爸在一起就是錯誤。”龍婭蹲在地上整理被席春華丟在地上的東西,補充著,“你們兩個在一起一直吵一直吵,吵了半輩子了,消磨彼此的耐心,潛移默化中影響了我和龍宇,現在這樣不對。家不該是這樣,這不對。”
席春華看著龍婭蹲在地上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家不該這樣?我是凍著你還是餓著你了!要不是因為有你們倆,我早就跟你爸離婚了!”
聽到席春華的話裡提到龍宇,龍婭擔心若是一會兒席春華情緒爆發,口不擇言,被龍宇聽到。
龍婭站起身,敲了敲龍宇的房門,見沒人應聲,轉身問道,“龍宇不在家?”
“嗯,昨晚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大抵是因為提到了龍宇,席春華雖然還是有氣,但音調降了一些。
“媽,其實你不用為了我和龍宇忍耐。”龍婭平心靜氣地說道。
“我要是跟你爸離婚,你爸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家,你們兩個就有一個小媽,你知不知道小媽虐待孩子的有多少?”席春華邊說邊打量著眉眼無波的龍婭。
“這些你都不用考慮,我和龍宇都長大了,我怎麼說也算是勉強能養活自己,再過幾年龍宇就成家了。小媽什麼的根本礙不著我們什麼事。”龍婭始終覺得互相折磨的感情關係,根本就是錯誤的,沒必要以各種理由去捆綁著彼此。
“那你爸要是和小媽生了孩子,到時候你爸家產都給那個孩子,你和小宇一分都撈不著!”席春華警示著龍婭。
“媽,咱們家哪有什麼家產可言?我甚至一直覺得我爸只要不在外面欠債就算謝天謝地了?”龍婭想起龍為眾花起錢來那副揮霍無度大手大腳的模樣,就擔心家裡的積蓄大概早就被敗壞光了。
“……”聞言,席春華張了張嘴,但話並沒有說出口。事實上,龍為眾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往家裡報賬交錢了。席春華確實不知道龍為眾有沒有債務問題,每次問及,他也總是含糊不清,吞吞吐吐地說一些彎彎繞繞,從不正面回答。
“就算咱家真有家產,我也不會要的。頂多是給龍宇分一筆錢留著娶媳婦。”龍婭早就已經計劃著要脫離這個家了,既然情感聯結都斷開了,龍婭更不會因為錢而委屈自己繼續捆綁在一起。
“要是不是為了你們兩個,我真的早就想和你爸離婚了。”席春華說道。
“媽,離了吧。就當是為了我和龍宇。”龍婭腦子裡不斷浮現出上一世因為這個家而被折騰的筋疲力竭的自己,語調平和毫無波瀾地說道,“媽,你知道嗎?在我和龍宇的心裡,提及‘婚姻’只有‘不幸’。”
席春華沒有說話,只是緊盯著龍婭,她覺得龍婭變了,從前自己鬧著要離婚的時候,龍婭會貼心地安撫她的情緒,任何時候都會打電話把龍為眾叫回家,說服他和自己低頭認錯。
可是這次龍婭並沒有,甚至連安慰都沒有。
“小時候,我也夢想著二十五歲前結婚生子,做個相夫教子的幸福小女人。”龍婭雙眼無神地瞧著自己的手心,手指下意識地攪在一起,繼續說道,“但是我目睹了互相折磨的婚姻有多不幸,所以我早就沒辦法對婚姻懷抱期待了。”
席春華雖然不瞭解自己的女兒,但是她知道龍婭是獨身主義。畢竟,因為這件事,逢年過節,龍婭總免不了被多事的三姑六婆們指指點點,長輩們也一併跟著著急。
只是席春華並不知道,原來龍婭並不是一開始就不打算結婚的。
“媽,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也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我的,我只想告訴你,我支援你和我爸離婚,是我能想到的對咱們家四口人都好的決定了。”龍婭轉過頭,面對著席春華,一臉認真地說道。
席春華第一次見龍婭如此成熟冷靜地模樣,被她那雙清澈的眼睛盯得有些羞愧,低下頭時卻看見龍婭伸向自己又收回去的雙手。
“媽,有一件事很多年了,我想你大概不知道。”龍婭下定決心說出自己一直壓在心裡的秘密,換了一口氣,平靜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小宇想過自殺。”
龍婭只是把龍宇曾經想死的事說出來,但卻沒有說更深的秘密,她想著大概也沒有人會在意。
“什麼!”席春華震驚地說不出話,她從來沒聽龍宇提起過,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頭肉竟然有過這種心思。
“小宇六七歲的時候,你和我爸有一次吵架,你又嚷著要跳樓。”龍婭慢悠悠地說著,像是在幫席春華回憶一樣。
但龍婭和席春華都很清楚,席春華是絕對記不起來的,不知是因為席春華和龍為眾吵架太頻繁了,也是因為席春華早就已經習慣把跳樓當成是威脅掛在嘴上了。
小時候龍婭也不懂,她並不知道不是所有的跳樓都是傷殘和死亡,直到她自己跳江那一瞬間,她才意識到,有一種跳樓可以是為了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