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兩人才剛到單位，梁策便接到潘宇新的電話，被緊急召到辦公室。
龍婭聽見潘宇新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潘宇新的言語聽上去並不失儀，但龍婭知道，他此刻必然是盛怒的。
梁策離開辦公室之前，特意叮囑龍婭不必擔心。但若是真誠相待的朋友，龍婭又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梁策離開的半個小時裡，龍婭焦躁地坐立難安。那種煩躁程度，大概是如果這時遲曼文出現她面前，她會忍不住甩一個巴掌。
“叩叩叩”
“坐。”潘宇新看著站在門口的梁策，眼神示意他坐到沙發上，而後說道，“昨晚影片會，說咱家營業廳有人監控底下吃東西。”
“嗯。”梁策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你沒同營業廳強調過嗎？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營業廳到處都是監控，根本就沒有死角，怎麼還能讓她們犯這種錯誤！”潘宇新語氣中的不快很明顯，或者說，在只有兩個人的辦公室裡，他並不需要掩飾。
“潘總，她犯錯誤，是她個人的行為，與我無關。”梁策鄭重地說道，“何況她還是一個不服管教的人。”
“誰？不服管教？”潘宇新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是她們的領導，誰不服從管理，你來找我。既然讓你做營業部部長，她們就得聽你的，要是有人不服，你來找我。”
“感謝領導對我的認可。”梁策眉眼間閃過一瞬不易被察覺的狠厲。
“你調查了嗎？是誰呀？真是在吃東西嗎？”潘宇新深吸了一口煙，緩緩開口道。
“確實是在吃東西，挺明顯的，”梁策掃了一下低頭彈著菸灰的潘宇新，接著說道，“是遲曼文。”
梁策捕捉到潘宇新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嘴角輕輕勾起。
“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什麼……”潘宇新蹙眉想著理由。
“不是，監控拍的很清楚，她吃的是糖。”梁策打斷潘宇新的話。
梁策內心不屑：有這麼一個領導坐鎮，怪不得龍婭最先想到的是遲曼文是不是在吃藥。
“唉……”潘宇新嘆了一口氣，“你打算怎麼處理？”
“考核。”梁策在沙發上端坐著，凜然架勢。
“你這麼管理手底下的人是不行的，大家不會服的，”潘宇新一臉理所當然地樣子，繼續說道，“不能什麼事都以考核來處理，這解決不了問題。”
“那潘總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呢？”梁策抬眸，冷眼迎向潘宇新的目光。
“你得設身處地瞭解一下她們是不是有什麼難處。”潘宇新接著說道，“就比如遲曼文，一個女人，離了婚，自己帶著孩子，挺不容易的。身為她得到領導也應該多體恤她，沒事給她送送溫暖，讓她對企業有點歸屬感。”
“歸屬感？”梁策不以為意地詢問著。
“對，就是讓員工對企業有一種家的感覺，這樣她們才會打從心底熱愛這份工作。”
“我覺得遲曼文歸屬感還是挺強的。”梁策回答道，“遲到、早退、曠工、吃東西、頂撞上司，確實一副把公司當成是自己家的架勢。”
“……”潘宇新大概是沒料到梁策能毫不避諱地直接當著他的面，細數遲曼問的罪責。
“潘總，不知道您還記得前幾天她無故曠工的事嗎？”梁策理直氣壯地帶過話題，“本來我想著扣她五百，警示她一下，但是最後她工資沒少，反而被她耀武揚威地敲打了一番。”
潘宇新沒說話，只見的香菸上菸灰掉落了一大截。
“龍婭被扣了一千，也被她戳了脊樑骨。”梁策沒有放過一絲機會，接連開口，“我想著如果這一次不抓住機會警示她一下，她大概會覺得領導不能把她怎麼樣。大家看著即使在監控地下吃東西，被通報了也不會受到懲處，大概就不會懼怕監控了。”
潘宇新猛地吸了一口煙，而後沉沉地吐出煙霧。
“所以你想……”
“殺一儆百，以儆效尤。”
潘宇新看著端坐在沙發上的梁策，他不知道梁策究竟是真的沒有眼色，還是故意想要逼迫自己做出取捨。
潘宇新沉默良久，梁策也沒有開口。梁策緊盯著潘宇新的雙眼，兩人之間好似在對峙著。
“這樣吧，你說她是在吃糖？”潘宇新在菸灰缸裡摁滅了煙，繼續說道，“按顆吧，一顆五十。”
梁策低頭扶額，嘴角輕輕勾起，而後抬頭說道，“好。”
潘宇新目送梁策離開辦公室，心底又增添了一絲愁緒，把梁策放在營業部似乎不是個明確的決定。梁策不同於龍婭，龍婭作為代理部長期間，所有的決定都服從自己的指示，可現在梁策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彷彿對職場潛規則完全不瞭解，亦或是他深諳此事，卻故意想要攪動這攤渾水。
“阿策，潘總怎麼說？”
梁策剛走進辦公室，便看見坐立難安的龍婭急切地望向自己。
“按顆考核，一顆糖五十塊。”梁策勾起嘴角，挑了挑眉說道，“姐姐，查數吧。”
梁策的印象裡，兩人昨晚在監控裡看到，遲曼文至少吃了五顆糖，這次的錢扣定了。
“潘總接受了？”龍婭很難相信潘宇新會捨棄遲曼文。
“這考核標準，就是他自己定的。”梁策說得一臉輕鬆。
“真稀奇。”龍婭小聲嘀咕著。
梁策讓龍婭把內網隨身碟插在電腦上，兩個人認真地頂著顯示器，仔細計算著遲曼文抬手的次數。
“六次。”
“姐姐，應該不只六顆。”
“嗯？”龍婭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梁策。
“這裡，從她的動作來看，她是在開啟一袋新的QQ糖，”梁策用滑鼠操縱著進度條，然後用0.5倍速播放著，“再看這裡，她用手捋平了包裝袋才丟進垃圾桶裡。”
“也就是說，她雖然抬手六次，但是卻吃了一整袋QQ糖。”
“沒錯。”梁策點了點頭，“一袋QQ糖，至少十顆。”
龍婭看著梁策嘴角揚起的笑意，突然心生惡寒。雖然不合理，但龍婭懷疑梁策是會記仇的人。
梁策從容不迫地迎著龍婭的目光，內心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