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婭靜靜地看著梁策，她不知道要怎樣安慰梁策，只是安靜地沉默著，和梁策一樣，沉默著。

良久，房間裡安靜地恨不得聽到時鐘讀秒走字的聲音，可兩個人卻仍然沒有開口。

最終，就如梁策所想的那般，還是龍婭先發聲打破了沉默。

“我養過一隻和凱撒一個品種的小貓，她叫小八。是我取的名字。”龍婭朱唇輕啟，娓娓道來。

“她很聰明，而且很漂亮，她特別會看眼色，不怕生還很愛撒嬌，像一個八面玲瓏的女孩子，所以我叫她小八。”龍婭神色中滿是歡喜，大概腦袋裡又浮現出小八圍著她撒嬌的場景。

“她特別喜歡抱著我的腿，只要爬到床上，就一定會趴在我的腿上撒嬌，兩隻可愛的小爪子就這樣圈著我的腿。”龍婭伸出手，模仿著小八的樣子，一臉陶醉。

“她也特別調皮，總喜歡到處跑，我曾找了一個超級超級大的紙箱，把她放在裡面，但是她很調皮，跳著就從裡面爬出來。”龍婭給梁策比劃著紙箱的大小，臉上盡是驚奇。

“她特別喜歡仰著頭看著我，圓圓的眼睛，總是亮閃閃的，看著特別有精神。”龍婭將雙手圈成圓，在眼睛周圍比劃著。

“她很乖。”龍婭的語氣突然平緩了很多，不再像剛剛那樣激動地描述，只是簡單地說著，“那時候我還在唸大學。我帶她回家的時候，母親特別反感，當時還嚇唬著說要把我們兩個一起丟出去，但是她很乖。明明還是一隻剛剛離開母親的小奶貓，但是卻很少叫，就像是知道我母親討厭她一樣。”

“我去上學的時候，就會把她安置在家裡，因為我就是在本市唸的大學，所以我經常偷偷跑回家只為了看她一下。”龍婭平靜地描述著，就像是在講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但是有一次我回家的時候，發現她叫得很厲害，貓糧也沒了，我猜她大概是餓了。我買了幾隻蝦煮熟打算餵給她，但是我剛剛剝好放在碗裡，只是洗個手的功夫，再轉身就一隻也不剩了。”

梁策看著龍婭眉目無波的模樣，明明龍婭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氣憤或是難過的情緒，可他卻聽著不大舒服。

“你知道嗎？我剝的蝦被我弟吃光了，只餘下碗邊上一撮蝦皮。”梁策看著龍婭竟然笑了，但那笑容在梁策看來是苦澀的。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把那堆蝦皮收集好，拿去餵給她。”龍婭淡然地說著。

“她很乖，沒有因為只能吃蝦皮而鬧脾氣，乖乖地吃完，調皮的撒著嬌。”

“她明明很乖，但是她並不討人喜歡。”龍婭輕輕說道，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而後繼續說道，“有一天我又從學校偷偷溜回家打算看看她，我才知道她已經被送走了。”

“我不知道她被送到了誰家，或者說我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被送走了，還是被丟棄了。”龍婭平淡地說道，“很久之後，我弟告訴我，他見過一隻和小八很像的小貓，只不過比小八髒很多，被孩子們追著打。”

“小八很乖，很聰明，也很勇敢，但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龍婭沉默著。

房間中再次迴歸靜悄悄的狀態，即使眼前的龍婭看上去很平靜，但梁策依舊很確定龍婭是喜歡小八的。

梁策想起田馨上次提到龍婭有創傷。他想趁此機會詢問清楚，但看了看龍婭的模樣，現在確實不是好時機。

“小時候我也很喜歡吃海鮮。肉質鮮活，味道鮮美，我當然喜歡吃。”龍婭言語間都是在肯定海鮮的新鮮。

“但是我父母和我弟也喜歡吃，比我更喜歡吃。”龍婭繼續說道，“他們喜歡吃，但是他們並不喜歡剝殼，他們嫌髒，嫌疼，嫌麻煩。所以會讓我幫忙剝殼。我很努力地表現自己，我想要證明自己很乖，很有用，所以我從來都不拒絕。”

“但是他們吃得太快了，我才剛剝完，就沒有了。我的手上全是海鮮涼了之後，不再鮮美的氣味；指甲縫隙和指腹充滿大大小小的創口；我一直在剝殼，卻一隻吃不到。”龍婭像是想到了什麼，雙眼仔細地檢查著自己的手指。

“所以只要海鮮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只能聞到臭魚爛蝦的味道，若是讓我吃海鮮，也會讓我把它和麻煩事劃上了等號。”龍婭的臉上都是嫌棄。

“其實我的人生很普通，沒有值得高興的事。”眼前閃過上一世的全部經歷，龍婭平靜地總結著，彷彿是在看過一部電影后，觀影者的評論。

房間裡再次安靜下來，龍婭也想盡力不讓氣氛過於尷尬，可是這種不算輕鬆的話題，無論怎樣描述，都不會容易的。

梁策站起來，走到龍婭面前，坐在茶几上，開口道，“姐姐，有我在。”

龍婭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梁策，梁策看上去很真誠的樣子。

梁策將龍婭擁入懷中，輕拍著龍婭的背，“姐姐，對不起。”

“沒什麼，這不怪你。”龍婭任由梁策抱著，平靜地說道，“你不要多想，我沒同你提過這些事，單純只是因為我覺得這些事沒什麼可說的，並不是與你疏遠。”

“……”梁策沒有說話，靜靜地抱著龍婭。

“但是我覺得你說的很對。我們既然把彼此視作親近的人就不該有太多秘密。”龍婭也伸出雙手，抬起雙臂，就在梁策的腋下，雙手輕輕地拍著梁策的肩頭。

“姐姐，無論你做怎樣的選擇，我都會一直支援你。”梁策在龍婭的耳旁溫柔地低語著。

“如果你想要貓，我們就一起養；如果你想吃海鮮，我就剝給你。”梁策說著，而後又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搖了搖頭，重新說道，“不，我們養一隻貓吧，我們每週都吃一次海鮮，我剝給你吃。”

龍婭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釋懷了。她以為自己真的不想再養貓了，也以為自己真的不愛吃海鮮了。可是在聽到梁策的規劃時，眼角還是有些溫熱。

梁策隱約感覺到自己手臂上的衣料似乎有一點異樣，但是他並沒在意，因為此刻，他當下最在意的就在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