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記得我的原話嗎？”霍致遠一改與龍婭閒談時的態度，此時的他與尋常在其餘人面前所展示的一樣，嚴謹認真。

“……”龍婭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

她當然記得，雖然自打這一次她重回五年前後，還沒聽到霍致遠強調，但上一世霍致遠曾強調過很多次，“你不用擔心，天塌下來會有個高的頂著，但前提是紕漏在於企業，而非你個人。”

“姐姐？”梁策對於剛才霍致遠進入辦公室之後，一直同龍婭閒聊這件事本身就不太滿意，結果現在兩人居然沉默，看上去似乎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這更讓他感覺不愉快。

龍婭望向梁策，而後又看了看站在辦公桌前的霍致遠。

“致遠哥，這是我們營業部新一任部長——梁策，之前開會的時候應該是見過的，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龍婭介紹完梁策的身份後，又伸出手指向霍致遠，“梁部長，這是網路資訊部部長——霍致遠。”

霍致遠忍不住打量著梁策，只見梁策視線緊緊地鎖定在龍婭身上，一刻都不想與他交流。

“姐姐，你又叫我梁部長。”梁策微微蹙眉，嘴角墜成弧線，不悅的情緒被龍婭輕鬆地捕捉到。

“……”畢竟霍致遠還在兩人面前，讓龍婭開口親暱一些，她多少還是會有些尷尬。

“怎麼？有故事？”霍致遠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地觀察著面前的兩個人，沉默片刻開口道。

“沒有，”龍婭拼命搖著腦袋，這種事還是不要誤會的好，畢竟解釋不清，“怪我了，主要是我年長他幾歲，但是職位在他之下，我叫他‘梁部長’他不習慣。”

“哦。”霍致遠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看向毫不掩飾自己情緒的梁策。

“姐姐。”龍婭從梁策的語氣中察覺不到他的情緒，只是略帶疑問地望向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姐姐，晚上去你家，只有我們兩個人，這些行李我們能搬動嗎？”

聽了梁策的話，龍婭感覺到霍致遠望向自己的目光，此刻她窘迫地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剛剛進辦公室的時候，霍致遠就看到了堆放著的大大小小的儲物箱，但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霍致遠，並沒有問起。

“你們住在一起？”霍致遠難得地關心起旁人的閒事來，饒有興趣地看著面前的兩人問道。

“沒有。”

“對呀！”

霍致遠看著兩人同時給出兩個完全不同的答案，而急於否認的人又目光躲閃，那麼有些事情自然便不言而喻。

霍致遠淺笑了一下，便坐在電腦前操作著什麼。

龍婭偷偷觀察著霍致遠的表情變化，又略帶無奈地望向一臉歉意的梁策。

突然終止交談後，辦公室裡安靜的只能聽見霍致遠手指敲擊在鍵盤上的聲音，龍婭一時間警覺了許多，生怕錯過霍致遠針對此事任何一絲細微的反應。

霍致遠幫龍婭恢復了內線，又重新登入了內網系統後，再一次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只不過這一次霍致遠並不擔心被龍婭發現，反而像是故意想要暗示些什麼給龍婭一樣。

龍婭一邊表示著感謝，一邊送霍致遠離開，龍婭聞見了霍致遠身上的菸草味。

說起來，龍婭之所以和霍致遠聊得來，大概還有一個原因。

龍婭若是長期處於煙霧繚繞的環境裡，眼睛會不受控制地流淚，鼻子也會一直流鼻涕，還會不斷地咳嗽、打噴嚏，整個人看上去一副過敏了的模樣。

在男性居多的企業裡，想要一個乾乾淨淨的無煙環境其實並不容易。霍致遠剛好又是煙癮極重的那一類人，只是當他第一次見到龍婭在自己身邊萬分難受還咬牙堅持完全不耽誤工作程序的模樣，便堅決不再在龍婭面前吸菸。

龍婭開啟辦公室的門時，霍致遠才終於開口，“我記得之前有提到過，一定要記得職場被稱為職場的前提，感情經歷是絕對不能參雜利益糾葛的。”

“我知道，”龍婭認可地點著頭，“致遠哥，我們兩個真沒事，就是單純地他沒地方住，我收留他幾天。”

聞言，霍致遠看向站在辦公室裡視線熾熱地望向自己的梁策，又看了看龍婭真摯的臉，恐怕這個男孩並不是這麼想的。

霍致遠像是有些無奈的模樣，搖了搖頭，轉身走出龍婭的視野。

“姐姐，我說錯話了嗎？”

梁策看著龍婭在緩緩關門後，並沒有馬上走到辦公桌旁，而是透過玻璃望著工作區域，忍不住開口拉回龍婭的視線。

“倒也不是，”龍婭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就是覺得最好避免這種會讓人產生誤會的交流方式。畢竟，職場無異於戰場，無心的話有時會變成有心之人手中的武器。”

“……”梁策剛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就被內線電話的鈴聲打斷了。

“您好，營業部。”龍婭坐到辦公桌前，接起電話。

“龍婭？是我，宇新，”電話另一端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因為沒聽到龍婭的反饋，又補充了一句，“潘宇新。”

“哦，潘總。”龍婭有些意外，立刻給出反應。

“嗯，龍婭，你上樓一趟，來我辦公室。”

結束通話電話後，龍婭心想：最近上樓的次數怎麼多起來了？她記得上一世，她只去過一次潘總的辦公室。

“姐姐？”梁策看著龍婭眉頭微蹙，似乎在思量些什麼的模樣，忍不住詢問道。

“哦，沒什麼，潘總讓我去一趟辦公室。”龍婭一邊回答，一邊回想著近期發生的事，而後小聲嘀咕著，“最近我應該沒犯什麼事啊。”

“叩叩叩”

龍婭敲響潘宇新辦公室的門，在聽到應允聲後，才進入辦公室。

“龍婭，”潘宇新點燃了香菸，吸了一口，“我看到營業部貼在通知欄的那張通報了。”

“……”龍婭聽著潘宇新的開場白，若有所思。總經理和副總經理的電梯並不經過公司通知欄，所以潘宇新自己看到通報的可能性很小，大機率是有人通風報信或是遲曼文自己告狀了。

“遲曼文這件事，我個人認為營業部處理的多少還是有點欠考量。”潘宇新看著端坐在沙發上認真聽自己說話的龍婭。

個人認為？身為總經理怎麼可能只是“個人認為”，顯然這是在向龍婭滲透，希望變成“一致認為”。

“之前我說過由營業部自己決定，但是我個人偏向於警告處分足以。”龍婭開始有些不舒服，不自覺地看著潘宇新手指間點燃著的香菸。

“……”介於煙霧引起了龍婭生理上的不適，龍婭整個人的注意力開始不大集中。

“我個人認為，營業部落實考核的處置結果不合適，”潘宇新看著龍婭毫無反應，接著說道，“遲曼文對此也不認同。”

“……”龍婭的鼻子開始出現酸澀，眼睛也略微酸脹，整個人狀態都很糟糕，看上去極不耐煩。

“既然如此，”潘宇新看龍婭一副絲毫不鬆口的架勢，面露不悅，補充說道，“營業部員工遲曼文，早退，考核500元，你身為營業部管理人員，管理失職，考核1000元。”

原本端坐在沙發上的龍婭此時正手足無措，坐立難安，強忍著咳嗽，憋得滿臉通紅，好不容易煎熬著等到了潘宇新傳達完通知，恨不得立刻逃離這間引起自己生理不適的屋子。

“龍婭，”潘宇新並沒有放龍婭直接離開，而是像是告誡一樣說道，“你也不用覺得委屈，就當是買一個教訓吧！企業本身就是一個社會，牽一髮而動全身。企業的規則對於某些人來講是枷鎖，而對於某些人來講則是屏障。潛規則也是這樣，想要在企業生存得長久，就不能只看規則的表面，更不能忽視潛規則存在的合理性。”

“……”坐在沙發上的龍婭倍感煎熬，她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坐在這裡接受身心的雙重摺磨。

甚至有一瞬間，她特別想站起來拍著桌子問潘宇新，她為什麼要在這裡聽他說這些混賬話。但好在受到煙霧的限制，龍婭才沒有任性妄為，畢竟說好了要整頓職場，何必因為這麼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拋棄自己的計劃。

“……”潘宇新看著龍婭一直沒有說話，也不算開口的模樣，說道，“行，那就沒什麼別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潘總，再見。”龍婭頂著濃重的鼻音，閉著氣丟下這句話，便像插了翅膀一樣，迅速離開房間，站在走廊拐角處換氣。

現在的龍婭並不適合進入一個密閉的空間，所以她並沒有搭乘電梯，而是走到樓梯間。

想著潘宇新說的因為考核遲曼文，會扣自己一千塊，極有可能是遲曼文的人脈施加了些壓力。龍婭心裡想著，遲曼文倒也真是沒臉沒皮。若是自己犯錯造成考核，大概自己是沒有臉面和別人談及此事的。

下樓梯的時候，龍婭把自己的兩隻高跟鞋脫下來提在手上，腳掌整個踩在大理石臺階上，腳下冰涼的觸感，竟還意外的讓沉浸在反思過程中的龍婭，意識到了“腳踏實地”的意義。

顯然，遲曼文這次成功地將她一軍，她必須得正視自己的復仇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