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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數秒

什麼叫你還是沒有認出我來?唐三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隻烏鴉今天從樹頂上,對自己進行了投彈襲擊,自己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看到那隻白色烏鴉的時候,唐三凡懸著的心,反而放下了一半,一是因為終於找到了聲音的來源,這讓原本的恐懼終於有了實物的載體,就像是看A國人的恐怖片,最後發現不過是一具長的醜陋的喪屍而已;二是因為那畢竟只是一隻烏鴉,即使再牛掰,又能把他怎麼樣?

唐三凡自問即使在身體殘疾的情況下,也可以赤手空拳的搞定一隻烏鴉。想到這裡,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內心深處,卻有一股隱隱的不安,讓人難以釋懷。

至於烏鴉為什麼會說人話?好吧,後來無數次回憶這件事情的時候,唐三凡發現,自己當時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因為看見這隻白烏鴉,緊接著進入腦子裡的,就是莫名的驚訝——這隻白烏鴉,就是今天下午在禮堂門口見到的那隻!

唐三凡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城市裡夜晚的燈光,再加上今晚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楚地看見它渾身白色羽毛,還有脖子上那一圈,透露著詭異的,黑色的羽毛。白色烏鴉已經是少見,脖子上有一圈黑色羽毛的白色烏鴉,尤其少見。更重要的是,眼前的這隻白色烏鴉,居然像一個人類一樣,用悲天憫人的眼光看著他,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兩次見到的一定是同一只烏鴉,因為它看著他的眼神,表面上看差異很大,一個滿眼的戲謔,一個悲天憫人,但是背後的感覺卻是相同的——是的,就像是一個人類!可那明明是一隻烏鴉啊!

不得不驚訝唐三凡的腦回路,他沒有發現烏鴉會說話的古怪,卻糾結這隻烏鴉像一個人類,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這隻烏鴉像一個人類的話,說話不也是理所當然嗎?

“是你!我們又見面了,不過按照我們人類的習俗,見到烏鴉可是一種不祥之兆。”唐三凡肯定這就是下午的那隻烏鴉,有些放下心來,甚至跟它開了一句玩笑,可能是從小在孤兒院的經歷,讓他必須每天都面對各種各樣的困難,所以內心變得堅強,並且善於應對各種突發的狀況。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嘴角還帶著微笑,可是緊繃的身體,卻反映出了此時此刻,他的內心真實的狀況。身後緊緊挨著的,是他想要守護一生的女孩,今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如果只是跟自己有關,還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原本就是殘缺之軀,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呢?只要身邊躺著的白雲,不受到任何傷害,對他來說一切都沒什麼。

他儘量壓低了聲音,生怕吵醒了已經睡著的她。

只不過,有些時候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總是如此殘酷,唐三凡不知道的是,從遇到這隻烏鴉開始,對白雲的傷害就無法避免。

“你放心,她聽不見我們的對話,暫時也不會醒過來。”白烏鴉似乎看出了他的擔心,“不過,我們沒法耽誤太久,你只有一分鐘的時間告別,然後你將和我一起離開。”

“你以為你是神仙啊?你說要帶我走我就會跟你走?你一隻小烏鴉能夠把我怎麼樣?”確認不會影響到白雲,唐三凡徹底放下心來,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內心卻冒出了色厲內荏四個字,今晚不會那麼輕易地度過,更重要的是,這麼詭異的事情都發生了,它說的事情還有什麼不可能呢?

“五十秒。”白色烏鴉的聲音又陷入了冷漠,就像是牆上的時鐘一樣,無情地開始計時。

“對了,你明明是一隻烏鴉,為什麼你會說人話?難道你是一隻烏鴉王子,被一個神秘的巫婆困在了烏鴉的軀體裡?你需要我把你解救出來嗎?我可以幫你找一個美麗的公主,實在不行,我可以犧牲我自己,吻你一下的。” 白色烏鴉數秒的冷漠聲音,敲擊著唐三凡原本堅強的心,每敲擊一下,一絲細細的裂紋就開始出現。對他來說,這是一次完全不同的對峙,不同於以往跟同類的對峙,對方或高大,或強壯,都可以從中看出某些脆弱的端倪,那窺見的端倪會讓他的內心越來越堅定。可是這隻白色的烏鴉,就那麼古怪地站在那裡,渾身透露出一種無法查探的詭異。

唐三凡越是擔心,嘴裡越是不饒人,開始發揮逗比的性格,想要擾亂對方的數秒。

“四十秒。”白色烏鴉的聲音依然不為所動,一絲一毫也沒有被幹擾,它就像是已經看透了唐三凡內心的蒼白無力,眼神中又透露出來嘲笑的神色。

“你說四十秒就是四十秒啊?你徵求過我的意見嗎?你知道尊重別人的意見,是一種最基本的禮貌嗎?如果我不同意,我是不會跟你走的,即使你用卑鄙的手段讓我跟你走,我也不會心甘情願的。我想這一點你也不會願意看到吧?”實在沒有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即使自詡機智過人的唐三凡,也實在想不到辦法來打動這隻白色的烏鴉,他彷彿看到自己的內心的裂紋開始在敲擊之中連成了一片,頃刻間就要碎裂一般。

“只有三十秒了,如果你再不抓緊時間,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跟你的愛人告別了,也許這是你今生最後一次見面也說不定。”白色烏鴉的聲音堅定而自信,不知道為什麼,唐三凡居然相信這個該死的鳥說的是真的,他之前建立起來的堅強,終於在對方的一點點敲擊之下轟然裂開。

也許是為了證明它說的是真的,唐三凡感覺到周圍產生了奇妙的變化,一種奇妙的撕扯力慢慢地產生,他甚至能感應到這種撕扯力把他向陽臺外拉扯。或許真的像那隻該死的鳥說的一樣,無論相信還是不相信,他跟白雲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不到三十秒了。

那越來越強大的撕扯力,讓唐三凡徹底放棄了掙扎,他不想把最後的幾十秒鐘浪費在與這隻死鳥的對抗上。可是,只有不到短短的三十秒,他又能怎樣向白雲告別,又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向她告別?就在今天,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和白雲一起到校園散步,吃著白雲給他做的菜,想著如何離開白雲遠遠地保護她,而現在當離別真正擺在面前的時候,他卻內心躊躇起來。

離開白雲只是為了不願意成為她的負擔,可真要是如這隻死鳥所說的,也許是今生最後一次見面的話,他又如何捨得?在孤兒院的日子,幸虧有白雲的陪伴,才讓他對生活充滿希望,可是如果以後再也無法跟白雲見面,那樣的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隻白色的烏鴉找上了自己,究竟自己的身上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為什麼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唐三凡確信今天之前,沒有跟這隻白色烏鴉有過任何的交集,如果有,他的記憶一定會留下印象的。

記得白雲剛到孤兒院的時候,好奇地問他:“你為什麼叫唐三凡?”

他咧開嘴沒心沒肺地笑道:“院長說,這是那個人給我取的名字!”

唐三凡嘴裡的那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對於他的所有記憶,就只剩下了這個名字,所以他也不知道這個名字的含義,後來他曾經揣測過這個名字的意義,可能註定自己是一個過於平凡的人——平凡的身世,平凡的長相,平凡的經歷。

今天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先是被這隻白色的烏鴉,從樹上進行偷襲,弄得渾身難受,緊接著晚上就遇到這樣的事情,沒有任何解釋,沒有任何鋪墊,就這樣把他的生活完全地破壞。即使你是妖魔鬼怪,牛鬼蛇神,也不能這樣不講道理,不能這樣沒有道德。

腦海裡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即使明明知道沒有多少時間,唐三凡也無法控制這些想法蹦出來。

“二十秒。”白鴉的聲音又冷漠地響起。

隨著時間的臨近,那種撕扯的力量更加強大,唐三凡突然感覺到原本不能移動的身體,似乎產生了變化,一種神秘的力量蠢蠢欲動,想要從身體裡脫離出來。他相信科學,但是,今天遇到的非科學的事情已經太多,等數秒結束,究竟會發生多麼神奇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