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博把他的船直接開到了城裡，如今的垃圾城已經成了四分五裂的樣子，飛船就停留在其中一塊大點的平地上。
他安排水手把飛船拉到船上，便匆匆的找楚牧獻殷勤。
當他找遍船艙，也沒看到楚牧的身影。
明明親眼看到大哥進來的啊!
等桑博在船艙外面找到楚牧的時候，卻看到楚牧正對一個人說著什麼。
那人穿著黑色的袍子，戴著兜帽，低著頭看不清面容。
“你想好了嗎？”楚牧嘆息道，“你作為這裡的總督，如今民眾正是需要你的時候。”
“可我的孩子在對我求救!”魯萬的聲音有些嘶啞，“我必須離開這裡，去找他!”
頓了頓，他繼續道：
“我已經為了這座城市，付出了太多太多了。當初如果不是忙於公務，我也不會忽視自己孩子的想法。
“我也曾經規劃過很美好的未來，你也知曉我的規劃，對嗎?可是，當災變來臨，我的規劃就成了一個笑話。黑日當空，深藍星的文明，還能維繫多少年呢？
“楚牧，我為這座城市付出了整整十年，為這個文明更是付出了一輩子。但現在，我已經很老了，我想把剩下的時間，留給我的孩子。”
楚牧聞言，輕聲道：
“我尊重你的想法，但是，魯萬先生，有些事一旦做出決定，就回不了頭了。”
“我明白，但我不後悔!”魯萬認真道。
“你可以上船了。”楚牧點了點頭。
魯萬感激的看了楚牧一眼，隨即拉了拉兜帽，向著艙門走去。
桑博目睹了這個過程，等魯萬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來到楚牧面前，問道：
“魯萬總督不幹了?”
“現在該叫他魯萬先生了。”楚牧搖了搖頭，也向著船艙內走去。
他有些感慨——
到最後，總督也背叛了他的民眾。
在深藍星，背叛無處不在。
……
大船拉響汽笛，駛離支離破碎的垃圾城。
這裡即將成為人間煉獄，失去總督的維繫，十萬人最終恐怕活不到一千人。
那位被人稱為劊子手的鐵血總督，這些年一直在用自己的智慧去維繫著這麼多人的生命。
如果不是他早已經走上智識的命途，他恐怕能在存護的命途上走上很遠。
曾經他擔任總督的時候，人們從不感念他，都覺得這人冷酷而奸詐，制定出一堆嚴苛的律法限制民眾。
但當他消失後，恐怕會有不少人對他評價反轉。
人類只有失去秩序的時候，才會懷念秩序。
魯萬的目的地，也是深藍星首府斯科林特。
楚牧在和他的對話中得知了一些事情，尤其是魯萬兒子最後說的那番話。
他說他見到了，“無光的世界裡，無明的加冕者”。
楚牧思索著，這不就是自己覺醒命途的時候嗎？
同樣可疑的，還有教徒說的那句話：
“可見者不可見的，是祂的國。”
楚牧尋思著，這不就是自己的命途能力嗎？
自己早在四年之前，和卡芙卡在圖書室相見的那晚，戴上冠冕，覺醒了命途。
那麼，問題來了——
冠冕已經被我戴了，你還去加冕什麼?
無眼青年說，他要去骸骨之地加冕。
楚牧不知道骸骨之地在哪，但知道首府斯科林特的別名就是骸骨之城。
魯萬也是這麼想的，因此他也登上了這艘船。
他要去救自己的孩子，原因在於青年最後清醒過來時，說的一句“救我”。
這讓楚牧有了猜測——
這個所謂的加冕，和自己當初的加冕，恐怕很不一樣。
會不會是阿哈的把戲?透過觀察自己的加冕過程，然後蠱惑這裡的土著也去加冕?
自己加冕，是四年前。
黑日教派的出現，是一年前。但魯萬兒子在正式創辦教派前，其實已經鑽研半年了。
也就是說，從自己加冕，到魯萬兒子得到所謂的神啟，中間隔了兩年半。
那時間，自己還在飛船的冷凍倉裡。
巧合的是，自己在從來到雅利洛六號，到覺醒命途，中間的時間差，也是兩年半。
黑日教派的一些行為，給眼睛裹上黑布，刻意的刺瞎眼睛。
這似乎是在復刻自己的失明歷程。
當初失明之前，楚牧沒辦法直視亮光，於是娜塔莎給他用黑紗做了一個眼罩。
後面，自己的視力慢慢衰弱，在戴上冠冕的那刻，徹底失明。
黑日教派當初說，戴上黑布，看到的是赤日偽造的國，只有刺瞎眼睛，才能進入真正的神國。
對應的似乎就是這種變化。
楚牧還有視力的時候，行走在光明反饋的世界。
失明後，才能進入那個黑白的虛構空間。
楚牧現在將這所有的線索串聯，頓時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自己，似乎成了被模仿的物件!
黑日教派所謂的神啟，會不會就是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可惜，這個教派的信徒都已經變成了蠕蟲，只有魯萬的兒子，處於生死未卜的狀態。
楚牧只能壓下心中的思緒，乘坐船隻前往斯科林特。
他有一種預感，到了那裡，謎團將會揭開。
……
桑博的船依靠蒸汽驅動，本質就是燒開水依靠水蒸氣驅動。
水用淡水最好，也可以直接燒海水，就是有點廢鍋爐。畢竟海水產生的水垢，是會極大影響發動機壽命的。
開的越久，水垢越多，動力衰減越快。
不過，蒸汽機在這個星球，基本大一點的聚居點都會有，完全可以到一個聚居點換一套新的。
根據計算，路途上會遇到至少十個大型聚居點，越靠近首府的地方，聚居點越密集。
蒸汽船隻用每週在一個聚居點停靠就行，補充必要的能源，淡水就不指望了，人喝的都夠嗆，拿去燒鍋爐是不可能的事。
買淡水可比買一套新的鍋爐要貴得多!更何況，舊鍋爐還能回收，抵扣一部分價錢。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星球的能源，都是用各種海獸的油脂提煉而成。
這裡的海域深不可測，憑藉土著人的科技水平，無法在這裡勘測地下的煤炭與油氣資源。
星際和平公司倒是有這個技術，但不知為什麼，公司沒有去做這件事情。
他們寧願花大價錢從別的星系運能源過來，也不去勘測海底資源。
或許，海底有著讓公司也為之恐懼的東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