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楚牧牽著卡芙卡的手，站在男孩的身後。

這個男孩的遭遇，讓他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時候，他經常被鉚釘鎮的小孩欺負，被找上門毆打。

他一開始，也想著忍氣吞聲，不把事情鬧大，不給其他人添麻煩。

但後來，當他將那根鉛筆插進對方的肉裡，聽到那傢伙宛若嘶鳴的嚎叫，楚牧瞬間想的通透了——

你都來欺負我了，我為什麼還要畏畏縮縮，考慮後果?

後果，難道不是你們這些欺凌者該考慮的嗎？

你們比我人多，比我強壯，但你們每個人也只有一條命。

巧了，我也是一條命。

你惜命，我可以不要命。

當我的心中沒有猶豫，你還敢跟我打嗎？

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此為置之死地而後生!

而現在，在阿蘭的身上，他明顯是陷入和楚牧當初一樣的心地，欠缺一次頓悟。

論格鬥技巧，阿蘭比當初的楚牧高上太多，本不該這麼狼狽的。

果然，阿蘭眼眸黯淡，說道：

“他們也是流浪兒，都是可憐人。”

“你不可憐?”楚牧直接問道。

“我……”阿蘭嘴張了張，終究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是啊，都是可憐人，為什麼他們還要欺負我?我替他們考慮，他們誰替我考慮?

阿蘭心中隱隱有了領悟。

他回過頭，看向說話的那人。

也是個男孩，比自己還要矮小几分，黑色頭髮，面板白皙，戴著墨鏡。

在男孩身邊，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美麗女子，同樣戴著一副墨鏡。

這兩人的外貌，都不是本地人，和之前天外來的那位善良的小姐很相似。

阿蘭瞬間想起來今天中午降落的那艘飛船。

“你們是天外來的?”阿蘭問道。

“是的。”楚牧點了點頭。

“那你們有沒有見到一個人?”阿蘭急忙問道，“一個小女孩，年紀八歲左右，粉色頭髮，她之前說今天要回來這裡的，她在你們飛船上嗎?”

“我們沒有這樣的船員。”卡芙卡搖了搖頭，“我們並不知道你說的女孩是誰，沒辦法給你有效的幫助，抱歉了。”

“沒，沒必要，和我說抱歉。”阿蘭慌忙的拒絕道，他似乎很不擅長應對這種情況。

這時，楚牧開口道：

“我叫楚牧，能認識你這個朋友嗎？”

楚牧伸出了手。

“可，可以!”阿蘭急忙抓住楚牧的手，“我叫阿蘭。”

“去個安靜的地方聊聊天吧。”楚牧輕聲道，“事實上，我們對這裡欠缺瞭解，需要一個土著朋友為我們補充相關的知識。抱歉，阿蘭，我利用了你。”

“別，別這樣說。”阿蘭急得滿頭大汗，對於這種文縐縐的場合應對的十分艱難。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竟然誤打誤撞說出了一番頗有哲理的話：

“朋友，都是從利用開始的。”

“我喜歡你這個說法。”楚牧笑了笑，“但這種利用得是相互的，友情才能穩定。你說對嗎，朋友?”

一旁的卡芙卡看到這一幕，頗為驚訝的看了楚牧一眼。

她知道楚牧交友廣泛，機器人都能處成朋友。

但你交朋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而且這並沒有像卡芙卡那樣用到心理暗示，只是單純的真誠換真誠。

楚牧並沒有掩蓋自己的圖謀，他需要一個本地的嚮導，於是他就大大方方的講出來了。

如果是卡芙卡的話，大機率是種下心理暗示，從而獲取情報。

這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路線。

卡芙卡並不知道兩種路線孰好孰壞，因此她決定繼續觀察下去。

阿蘭陪楚牧回到了飛船。

在路上，阿蘭發現楚牧的視線很奇怪，有一種僵硬的不協調感。

但他並沒有問。

反倒是楚牧察覺道這種心思，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我是個瞎子。”

阿蘭瞬間驚訝，急忙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人注意後，低聲道：

“你不要講出來。”

“為什麼?”楚牧問道，“之前那個總督也是說，不讓我給眼睛蒙上黑布。現在你又說不能把這件事講出來，這難道也是某種禁忌嗎？”

“這裡不方便說。”阿蘭搖頭道。

眾人回到了飛船。

在阿蘭的講述下，一些往事被披露。

在很久很久以前，現在的人們已經不知道這個久指的是多少年了——

這顆星球最初的人類，和巨鯨的頭領，在深海締結契約。

巨鯨率領它的族群浮出海面，給予人族可以生活的土地。

人族則是幫助巨鯨，保護它們的族群。

在這種互利互補的關係下，人類在這顆星球繁衍壯大。

巨鯨時代，就此開啟。

直到數萬年前，星際和平公司的人找到這裡，將這裡定位成資源星，獵取這裡的生物資源。

起初，公司的人只是獵取巨鯨以外的海獸，這也是他們和土著簽訂的合同上著重強調的。

深藍星的土著，對於公司的人是很歡迎的。他們可以將無用的資源賣給公司，換取寶貴的科技和稀缺資源，從而使文明快速發展。

那段時間，兩方處於蜜月期。

直到後來，一名公司的研究員在給巨鯨做體檢時，偶然在巨鯨的骨髓內發現了一種神秘物質，據說可以抗衰老。

研究發出後，公司的人按照和土著民簽訂的合同，並沒有對巨鯨下手。

但他們在這裡修建了數個躍遷通道，吸引無數的捕獵船，僱傭兵，甚至星際海盜，這些人都能到這撈上一筆。

公司再從他們的手中收購。

不違背合同，又達成了目的。

土著民發現公司的策略後，與公司之間的矛盾開始激增。

在五千年之前，這片星球的土著人為了保護巨鯨，曾經舉兵反抗過公司。那時候土著人的文明並不落後，但他們的所有科技都來自於公司，公司當然有著更高階的，甚至剋制他們的。

戰爭過後，土著文明直接被打回了冷兵器時代。

據說，那場戰爭，原本遍佈整座星球的巨鯨，只留存了不到原來的萬分之一，無數城邦都湮滅了。

從那以後，公司就對與土著人的交易採取了嚴格的限制，刻意鎖死土著人的文明程序。

再後面，有人發現了另一種可替代的抗衰老物質，針對巨鯨的獵殺熱潮才到此結束。

那場戰爭之後的年代，被稱為公司紀元。

時間來到十年前，在一個和往常一樣的週末，日食發生，黑日當空。

巨鯨突然背叛了人類，向著深海中潛去。

無數建立巨鯨背上的城邦，在這一刻文明破碎。

背叛紀元開啟了!

阿蘭就是在這個動盪的背景下出生，然後流離失所，一個人來到了垃圾城。

巨鯨背棄契約之後，人類只能生活在這些漂浮的垃圾之上。

當然，這片星球是有陸地的，那就是首府斯科林特，太空電梯的所在地。

但是，那裡只有公司職員和他們的家屬能夠居住。像阿蘭這樣的土著，連進去當僕人的資格都沒有。

機器僕人早已經取代這些土著的工作!

更何況，機器人不會背叛，土著人是會背叛的。

阿蘭講起這些的時候，語氣都帶著悲愴。

突然，他的表情瞬間變得緊張起來，說道：

“你們必須馬上離開!”

“我知道，你們總督說了，晚上會有怪事發生。”卡芙卡不以為意，“我們不會離開飛船的。”

“但只滿足不出門這個條件是不行的!”阿蘭眼神中慌張，“你們門口缺少祭品，那麼你們就是祭品!這種情況，待在裡面更加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