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瑋琛臉色暗沉,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渾身憋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他沒想到自已在她眼裡這麼差勁,竟然是拿不出手,帶不出去的那種。
“說到底,你是嫌我沒有正經工作!”
周自歡氣沖沖的點頭:“對,你看我跟在你一起過的是什麼日子,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飽暖思淫慾,一件正經事沒幹。我以為我走了你會有長進,結果一見面你腦子裡還是隻記掛著那些事。你年紀輕輕的,就不能好好上班?不說掙大錢的話,你的思想就不能正能量一點,積極向上一點,往好的方向混不行嗎?”
厲瑋琛聽著她的話,耳邊同時也浮起好多聲音。
“玩音樂嘛,就是個愛好,可不能當飯吃。”
“你非要搞音樂,以後餓死別找我。”
“琛哥,咱們這樣真的能養活自已嗎?”
“琛哥,他們說幹音樂不是正經事。”
“對啊,就我們這種,去銀行貸款都貸不到,他們說我們這個不算職業,算愛好!”
……
從小到大,這些反對質疑的聲音一直在耳邊不斷,可他無所顧忌,只朝一個目標走。
從十四開始,他就一直堅定的朝一個方向努力奔跑,不管遇到任何打擊挫折困難,他都扛下來了。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堅持夢想,沒有人比他付出的更多。
可笑的是,他一個苦苦追求夢想的人,今天竟然成了她嘴裡無所作為,一個混吃混喝啃老等死沒有追求的人。
他第一次深深的明白,原來努力一點也不重要,過程一點也不重要,成就和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就因為他堅持了十幾年的音樂道路,到今天還是沒有成功,沒有名氣,沒有拿得出手的知名唱片,所以在她眼裡,他是一事無成的。
一事無成是什麼意思?就是他這麼多年白乾了,白堅持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那些努力都變成可笑愚蠢的方式。
就連活著都沒意義,不是嗎?
他身體發顫,覺得特別冷。原來人要用這個角度看世界,以前他一直對自已引以為傲,因為他活著一直在堅持自已喜歡做的事,不管成功與否,只要堅持著,也算一種成功。
活著做自已喜歡熱愛的事,多幸福啊。
可是今天,有人用一種方式定義他的人生,他充滿夢想的人生,突然就變成零了。
連堅持的夢想都變成可笑的話題了。也許他早該承認自已堅持的可笑了。
只是他的性格天生不服輸罷了!
他聲音乾啞,動動唇,擠了半天終於擠出一個聲音:“我,我……”
他想說,我不是沒有夢想,我不是混吃等死,我一直再堅持音樂啊。
可她會不會說:你堅持得到了什麼呢?
是啊,他什麼都沒有了,連身後的樂隊都解散了,他們都重新過上了新的生活。
也許他早就失敗了,只是他不願意清醒的承認,他甚至把那種悲傷無力全化在她身上,以為抓住她,就能抓住了一切。
因為他給自已找了藉口,我遇到了比音樂更熱愛的東西,就是她。所以他丟了音樂,什麼都不想要了,只想緊緊的抓住她。
她一句一字,好像敲碎了那個不願意清醒的自已。
看高大的男人失魂落魄的,又彷彿回到國外兩人說分手的那天。
周自歡對著他同樣的於心不忍。她承認,她是喜歡他的,但那種喜歡不足以讓她不顧一切。
一種不健康環境下滋生出的喜歡,也不會持續多久。
人不可能一直墮落消極的活著,也不可能一直清醒自律的活著。
人只能在墮落與清醒之間,抓住一個平衡點生存著,讓自已滿意自已,讓周圍的人都好,而不是把身邊人攪成一團渾水,及時清除心裡的負能量,陰暗點,接受不好與挫折,調整心態重新出發,就像手機系統持續更新一樣。
這是她回國之後,找到的心態,目前所追求的生活,以後也會按著這個步伐走。
與家人爭吵負氣遠走並不會讓她有多開心,所以,她學會妥協,不求你理解我我理解你,只求相安無事。
這時候的她,遠比四個月前的她冷靜淡定不少。
她更清楚自已想要什麼要的生活,過什麼樣的日子,找什麼樣的伴侶,絕對不僅僅只是喜歡,就湊合的過上一輩子。
她嘆了一口氣,掏著心窩子說:
“厲瑋琛,不是我嫌棄你,我同樣嫌棄現在的自已好嗎?我和你在一起,就像在你身上看到我自已的影子。我倆就像生在廢墟里知道嗎?我現在想從廢墟里爬起來,你卻偏要扯我回去。我想找一個跟我不一樣的人,對生活積極熱情,有事業心責任心,有足夠抵擋風吹雨打的心胸,渾身滿滿的正能量,帶著我一起更好的迎接明天,可你看看你,除了在舞臺上,你就像陰暗角落裡長的一朵蘑菇,我拜託你離我遠一點行嗎?我倆不合適,我要尋找光,你同樣也要尋找你的光知道嗎?”
她竟然說他陰暗?厲瑋琛一動不動,陰沉的雙眸死死的盯著她不語。
他深深壓抑著自已體內的沸騰怒氣之血,忍住想撲過去一口咬死她的衝動,整個人的眼神和狀態彷彿遊走在病態邊緣。
周自歡看到男人瘋狂偏執的目光,膽小的暗暗吐納一口氣。
要說厲正南和厲瑋琛兩個男人,她最怕哪個,當然是眼前這位了。
厲正南大多數是正常的,偶爾有些瘋狂,但仍然剋制著。眼前這男人卻經常給人一種瘋批的感覺。
早說早死,晚說晚死,拖著心裡更不舒服。反正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周自歡不介意再捅對方一刀。
她冷靜的口吻說:“你應該知道你大哥厲正南最近訂婚了吧,他要跟我結婚。我也答應了……”
看到男人身體明顯一顫,她咬牙繼續說著:“在我眼裡,你哥厲正南是個很好的結婚物件。”
男人咬唇不語,慢慢的,無意識的一步一步後退,眸光受傷的遙望著她。
正在這時,周自歡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厲正南打來的,她直接給厲瑋琛看她的手機來電顯示,證明自已沒說假話。
“你哥打來的。”
說完,她也沒避諱的當著他面接通電話。
厲正南說自已要來接她了,問她準備好了沒有。
周自歡故作開心的答應著:“早就準備好了,我在樓下等你呢。”
她掛完電話扭頭,發現身邊早已經沒有厲瑋琛的身影,他不知何時走開的。
她仰頭望向茫茫夜色,彷彿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一個模糊搖晃的身影,他越走越遠,走出了她的視線,再也看不到丁點痕跡。
周自歡心臟慢慢收縮,驀地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