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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他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轎車緩慢地滑行,最終停在了那座有著科幻風格外觀的大型醫院的正門。

車門自動開啟,希爾緹娜收起了自己在車上批閱檔案時所用的鋼筆與私人印章,起身下車,而奧菲麗婭則自然而然地跟在她的身後,稍稍落後一步。

如此的奧菲麗婭,看不出來分毫第二皇女的威嚴,儼然便是希爾緹娜的貼身小秘書。

“奧菲麗婭,你也要一起嗎?”

希爾緹娜稍稍有些詫異,一直以來她抽出時間前往醫院探望的時候,奧菲麗婭都會選擇在樓下的轎車裡等待,倒是很少會跟著她一起進入醫院。

不過話雖如此,希爾緹娜倒是偶然發現自家這位同父異母的皇妹,也經常會抽出另外的時間一個人獨自造訪這裡……至於具體為什麼不和自己一起而是非要另抽時間單獨過來,那理由可就不得而知了。

“嗯嗯。”

奧菲麗婭笑嘻嘻地點了點頭:“也是和治療拉斯特哥哥有關的事情啦。”

“姐姐是不是忘了,我好歹也算是個機械師來著……醫療團隊那邊,為了想辦法讓拉斯特哥哥從植物人的沉睡狀態醒來所提出的各種嘗試,包括各種最新醫療技術和器械的提案,都是由我來負責跟進的。”

“這次是繁星大學那邊提出的方案,他們說拉斯特哥哥曾經被困頓在了深藍港的歷史殘響中數百年之久,可以說是真正生活在夜世界之中的人。”

“相比於現實世界,拉斯特哥哥的靈魂其實反倒是對夜世界更為適應,契合度也更高。”

奧菲麗婭的話語微頓了一下:“因此,倘若將秘儀塔中,那些從夜世界紀元石碑上所脫落的碎片帶到拉斯特哥哥的身邊,讓他的身體與精神近距離地感受到夜世界的氣息……”

“那麼,也許能夠刺激拉斯特哥哥此刻那如廢墟般荒蕪的靈魂,讓他那殘缺的記憶與精神得到治癒,甚至加快甦醒的速度。”

“我這次過來,便是帶來了紀元石碑的碎片,準備將其放置到拉斯特哥哥的病房之內。”

“原來是這樣。”

希爾緹娜輕輕點了點頭。

在兩年之前,那場未能如約完成的婚禮,以及隨後高天之上的魔王撒旦耶爾射殺天使的狩獵之後……

那個名為「拉斯特」的人類少年,便陷入了被醫生們稱之為「昏迷後無反應」的持續性植物狀態——用更簡單易懂的話語來說,也就是「植物人」。

無需在自己面前蔫頭蔫腦,彷彿一隻做錯了事的貓般的銀院長開口解釋。

身為夜刃「無限之劍」的主人,在親眼看到那個陷入長久沉睡的少年,在感受到了拉斯特身體上所仍然殘留,那「幻想崩壞」之後的餘燼之時,希爾緹娜便知曉了一切。

作為比「真名解放」更為上位的能力,「幻想崩壞」倘若以紋章禮裝這樣的武器為目標發動,那麼在崩壞所帶來的極致綻放之後,其代價便是禮裝的永久性損毀。

並非是單純的破損,而是在構造層面的概念性毀滅,不存在任何修復的可能性……就好像技藝精湛的補刀匠或許能夠將斷劍碎片修補在一起,卻絕不可能將千萬枚裂解後的金屬粒子再度拼接——即便能夠再鍛造出一柄原模原樣的劍出來,但在相同的外表之下,其核心的本質卻已然天差地別。

以武器為目標發動的代價都是如此,又更何況,是那些更脆弱的東西。

「等價交換」是超凡世界唯一通行的法則,即便是天使也不例外,而拉斯特為了以不到傳奇的位階射殺準天使,其所付出的代價卻也是極為昂貴的。

用「萬物皆武」的能力,不止是紋章禮裝,而是將自己的序列長階、夜刃「愚人的圖書館」都賦予了武器的概念。

然後盡數崩壞,以此在剎那之間,爆發出足以媲美神域的光華。

序列長階與夜刃,便是現世超凡者的本源,是他們耗費了畢生去修行、打磨的強大源頭……類似於那些玄幻仙俠小說中所謂的金丹、元嬰,驟然之間全部崩壞,可想而知會對超凡者造成何等劇烈的創傷。

就此徹底由超凡者變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甚至是直接死去都很正常。

更何況,拉斯特所崩壞的事物……還不僅僅是序列長階與夜刃,更是連著他的身與心都一同焚燬。

唯有如此,才能在剎那間抹除六階巔峰與準天使之間的差距,短暫地觸及神域。

如那一日帝都上空,舒展著漆黑的墮落雙翼的魔王虛影那般,在轉瞬即逝的瞬間,爆發出如流星般絢爛的光芒。

但這終究是隻一剎那的花火,正如流星的燦爛只是極少數的特例,漆黑虛無方才是宇宙深空的主旋律……熾烈的演出之後,便只能墜落大地,長眠塵埃。

此刻的拉斯特,無論是身體、精神、靈魂都如同被烈焰焚燒殆盡的荒原,高塔傾塌之後殘破的廢墟,陷入了長久的寂滅。

在這樣慘烈的狀況下,倒不如說那位少年未曾直接死去,而依然維持著基礎生命體徵,只是陷入了漫長的沉睡,都已然是極為幸運的事情。

那是肉體與靈魂一同寂滅的本源性創傷,即便希爾緹娜已然晉升傳奇,在手握聖劍的情況下足以媲美天使……卻依舊對此無能為力。

在這兩年間,希爾緹娜努力推動了繁星大學與帝國合作醫院的建立……並儘可能地抽出空餘的時間,定期造訪這家位於帝都城郊的合作醫院,探望那個正在頂層病房中沉睡的少年——

這也是希爾緹娜如今所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

兩年之中,好訊息倒也不是沒有,就譬如感知靈魂波動的儀器時而會傳來令人欣喜的訊號……在拉斯特的靈魂深處,那片如被野火燒盡的荒原中會間歇性傳來某種微弱的波動,就好像是有一枚微小的種子,正在那片廢墟中被悄然孕育一般。

不過除此之外,格蘭威爾帝國與繁星大學那些最頂尖的醫療團隊所提出的諸多治療方案,在實踐後都收效甚微。

雖說如此,希爾緹娜卻還是一直在努力地推進各種新式醫療技術與藥物的程序……即便失敗了一千次,一萬次,但只要她還活著,那麼這樣的努力便會一直進行下去——

正如巡林者的家訓中,那永不拋棄,永不背叛的誓言。

伴隨著希爾緹娜的腳步,醫院的一層層關隘很快便層層解鎖,作為繁星大學與帝國的合作專案,這裡的保密等級也可謂相當之高……但希爾緹娜如今的名聲無人不知,再加上她頻繁地造訪這裡,這家醫院裡的警衛與工作人員都早已經對其無比熟悉。

叮——

電梯在被刷取了通行證後敞開,希爾緹娜與奧菲麗婭一同走入了其中,在數十秒後,電梯轎廂上方的數字停頓在了最上端的23層。

這也是拉斯特的那間看護病房所在的樓層。

電梯門平順地開啟,樓層的走道很安靜,沒有什麼行人。

但是很快,希爾緹娜便注意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其一是有著一頭冰藍色的長髮,散發著如萬年雪山般清冷氣場的阿克希婭,而其二則是正趴在阿克希婭的肩膀上,正懶洋洋地打著一個又一個哈欠的巨大雪貂。

兩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譬如讓奧菲麗婭從一個洋娃娃般的小女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相比於兩年前希爾緹娜也改變了許多……不過眼前這一人一貂的組合倒是沒有太大變化。

阿克希婭依然是那般清冷的模樣,歲月彷彿並沒有在這位死神的身上留下分毫痕跡,而銀院長就更不用說了——希爾緹娜曾經從拉斯特那裡聽來過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俗語,她覺得用在銀院長身上恰恰合適。

別說是兩年了,就算再過五百年,銀院長大約依然是這副怠惰懶散的死宅形象。

阿克希婭所前進的方向與希爾緹娜她們相反,是從走廊的深處向著電梯口的方向走來……很顯然,她應該是剛剛結束了病房之中的探望,正準備離開。

見到希爾緹娜後,冰藍色長髮少女微微點了點頭算作致意,對於向來三無且缺乏表情的她而言,這樣的舉動已經是頗為難得的情緒流露——因為拉斯特和銀院長的緣故,希爾緹娜也算是阿克希婭在繁星大學中為數不多的熟人之一。

“好久不見,學姐。”

“您如今應該算是從繁星大學正式畢業了吧……往後有什麼打算嗎?”

希爾緹娜開口打了聲招呼。

已經是兩年過去,希爾緹娜她都已經從剛剛邂逅拉斯特時候的二年級升入了四年級……

而阿克希婭這位在拉斯特入學之時便已經是高年級生,身處繁星方尖碑排名的第一位,圓桌十二席首席的學生會長,自然也已經從四年級生的身份中正式畢業。

“我想,以學姐的能力,無論是接受西大陸上任何一家勢力的邀請——都一定會被奉為座上賓的吧。”

“當然,倘若學姐願意加入格蘭威爾帝國,在軍部或是政務機關任職,那帝國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在見到阿克希婭的剎那,希爾緹娜的直感便敏銳地察覺到了在對方身旁所無聲彌散而開……帶著死亡之意,彷彿冥界般冷清的無形領域——

阿克希婭也已然晉升了傳奇,死神序列的傳奇——甚至她已經在傳奇之路上走得相當之遠,也許距離天使也不算太遠。

當然,這並沒有什麼好值得意外的……正如希爾緹娜是依靠著自身與聖劍的契合,在聖劍的反饋下方才能夠以如此的速度迅速突破傳奇,在兩年間抵達了媲美天使的神域一般。

在阿克希婭的身上,也同樣有著尋常傳奇所未曾擁有的特質——那枚死神的星之杯。

作為舊日死神的血裔,死神星杯的持有者……如今的她便是死神這條序列上唯一的主人,晉升傳奇乃至是成就死亡天使,對阿克希婭都不會有太大的阻礙。

只是,面對希爾緹娜的邀請,阿克希婭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瑩藍色的光點在她的指尖匯聚,然後在半空中書寫為了娟秀的湛藍文字。

“那些邀請,都拒絕了。”

“我準備留下來,留在繁星大學。”

“是這樣嗎。”

希爾緹娜微微點了點頭:“雖然有些遺憾,不過我倒是很能夠理解學姐的選擇。”

“去那些地方任職,雖然無疑會獲得高人一等的權勢和地位,但換來的卻是各種束縛和枷鎖,再也無法像在繁星大學之中時這般無憂無慮地行事。”

留在繁星大學中擔任導師或是教授,相比起接受帝國或是其他勢力的邀請……無論是聲名、權勢還是財富當然都要遠遜許多。

不過希爾緹娜也知道,阿克希婭本就不是那種貪圖權勢與財富的性格。

對她而言,成為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的位高權重者……與留在繁星大學裡當某隻雪貂的飼養員,陪那隻宅貂看看小說追追劇,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當然,無需依靠戰車序列的「超直感」,而僅僅只憑藉自己作為女性的直覺——希爾緹娜也依然能夠清晰地感知到,阿克希婭選擇留在繁星大學的另一層理由。

或者說,後者,方才是她會選擇留校的最根本原因。

“所以,學姐之所以會選擇留下來……”

“除了老校長的收養之恩外,果然也是因為他吧?”

“嗯。”

無需猶豫,阿克希婭只是再次輕輕點了點頭。

那瑩藍色的娟秀字跡在半空中悄然勾勒。

在書寫出這幾個字的同時,她的眼眸中閃爍著某種莫名的情感,無比深沉卻又堅定不移:

“他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雖然並沒有明確說出具體的名字。

但在場的所有人,卻都對這個「他」字所指代的物件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