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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內心中的孩子,孕吐

恰好週末,醫院無事,遊戲公司那頭也不需要值班,高倪娜就從黑名單裡找到高海洋的名字,把他重新拉了回來:“談談,不是你家,不想看到那老女人.”

地點是在一家茶空間,主打普洱,裡面裝修得清雅豪華,環境不錯。

就是貴,一壺熟普一百八。

高海洋打扮得浮誇,西褲皮鞋,大紅領結,頭髮用髮膠梳得溜光鋥亮,彷彿扣了一頂金屬頭盔。

他右手臂還搭著一件西裝,天氣熱,也穿不了。

剛一進茶空間,就引來眾人的注目。

原來他剛主持完一場婚禮,吃過午飯就匆忙趕了過來。

高海洋口中不住道:“倪娜你如果真有事找,他可以去老年病醫院,何必浪費這個錢.”

“你怎麼這麼摳摳嗦嗦的,剛做完司儀?據我所知道,一場婚禮的紅包可不少,連虎茶都請不起?”

高倪娜有點生氣:“我買單就是了.”

高海洋尷尬道:“沒辦法,日常開銷大,畢竟……”說到這裡,他意識到自己失言,急忙閉上嘴巴。

現在的曼姐全力以赴地寫作還債,所有的稿費一分不剩地用來填許寧那個窟窿。

家中的日常開銷都著落到高海洋頭上。

他原本以為曾曼住進來不過是吃飯的時候多一雙筷子,卻不料開支卻呈幾何級數的增漲。

天氣實在太熱,出租屋裡悶得像蒸籠。

高海洋怕熱著曼姐,要裝臺空調。

曾曼反對,說房子又不是咱們的,裝了將來搬家還得拆,很麻煩的。

再說,她對物質生活也沒有什麼要求,能有的地方住,能放下一張安靜的書桌就行,關鍵是兩個人在一起過得高興。

高海洋就急了,說這麼熱的天,如果不小心得了熱傷風,發了高燒,孩子可就保不住了,這可是你唯一要孩子的機會啊,為了孩子,這點錢又算得了什麼呢!曾曼這才點頭同意。

除了空調,家中多了一個人,還需要一臺洗衣機,需要一大堆諸如盆兒、桶兒、熨斗、毛巾、水瓶水壺、衣服被子……亂七八糟一大堆。

另外,曾曼是高齡產婦,要加強營養,每過一段時間還得去醫院做檢查。

同時,高海洋和曾曼還報了個育兒班,從物質到思想上都做好如何為人父母的準備……林林總總,到處都需要錢。

高海洋現在也不挑食,只要婚慶公司那邊有業務都會第一時間靠過去參與,五星酒店去得,農家小院的九大碗也去得。

至於單位那邊,能加班就加班,能多賺點就多賺點,人也瘦下來。

看到二哥這種模樣,高倪娜心中更怒,要發作。

但她今天有事要說,只能強忍下來,只哼道:“高海洋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一輩子都是為別人活的,這樣的人生你覺得有意思嗎?”

高海洋鼓搗著那臺用來燒茶的電磁爐一樣的機器,說:“你為自己家人付出,那是應該的,更何況曼姐肚子裡懷的是我的孩子,為了她們娘倆,我什麼都肯做。

倪娜,你還好嗎?”

聽他說起曾曼,高倪娜心中更不舒服,把身體側到一邊,不理。

高海洋:“對了,你公司的版權開發有結果沒有?”

高倪娜賭氣:“你還在為那老女人爭取版權,我在公司就是掛了個名字,說穿了就是實習生,什麼都幫不了。

如果你想說這件事,對不起.”

高海洋:“書站版權部那邊和遊戲公司對接過好幾次。

很奇怪,你們那邊這個專案都停了,說是要再考慮。

倪娜,這是個機會,努力一把沒準能爭取到.”

高倪娜呵斥:“那老女人還不死心啊,實話告訴你,那個專案之所以暫停,那是因為郭司南病了,在我那裡打吊瓶療養,昨天才出院回家。

我這幾天被他煩得要死,姓郭的準一個變態.”

高海洋:“變態?”

高倪娜話本多,過去的那幾天確實是被煩得要命,禁不住拉開了話匣子:“其實,郭司南年輕的時候挺慘的……”小高說,郭司南小時候家庭情況其實挺好的,父母都是老家幹部。

錦衣玉食雖然談不上,但比同齡人卻要好上許多。

他小時候很皮,屬於架鳥鬥狗那種八旗子弟,人見人煩。

郭司南的母親在生下他後就有點產後抑鬱,加上工作忙,對孩子的教育也不傷心。

一旦老郭犯了錯,直接上手打,簡單粗暴。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候,景阿姨的病情越發重,懷疑丈夫出軌,就去單位鬧,並收集證據上告,最後把郭司南的父親送進監獄,判了一年半徒刑。

而景阿姨則病情發作,住進了醫院。

父母都不在,郭司南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到處流浪。

後來,郭司南父親出獄就和景阿姨離了婚,那時候的他已經身患絕症,離婚手續還是郭司南代辦的。

不兩年,老郭的父親去世。

郭司南一直認為父親的死是母親造成的,母子兩反目成仇。

於是,兩人一見面就會大吵特吵。

“你說他們母子矛盾那麼深,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就是。

可郭司南偏不,反主動湊上去,這不是自虐這不是變態還能是什麼?”

高海洋:“郭司南之所以一遇到事,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去和景阿姨吵,那是因為心目中還一直當自己是個毛孩子.”

高倪娜:“五十多歲的毛孩子嗎?”

高海洋:“我聽剛才說的,郭司南高三那年,家庭劇變,他從衣食無憂的紈絝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小乞丐,就好象赤著身體走進風雪中,要麼直接凍死,要麼立即成熟。

好還郭司南成熟了,挺了過去。

但是,人的成熟需要一個漸進的過程,需要水到渠成,需要最親的親人參與。

我認為,當年的郭司南其實還是個很不錯很熱情開朗的青年,拿咱們老家的話來說,就好象是剛出爐的烤紅薯,忽然被丟進冰窟窿裡,瞬間就被凍出堅硬的外殼,但裡面還是火熱的,柔軟的.”

“沒有父母的幫助,全靠自己成長,郭司南內心非常不成熟。

他囂張跋扈,為人粗魯,乖戾無禮,和小孩子有區別嗎?他一有事,心情惡劣,就會去和景阿姨吵,其實就是小孩子在父母面前撒嬌找存在感.”

“郭司南是愛他母親的,只是自己不承認而已。

在爭吵的時候,哪怕景阿姨說一句安慰的話,他就能平息心頭的狂躁。

只可惜,景阿姨有嚴重的抑鬱徵,她自己就不正常,又怎麼懂得安慰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兒子呢?”

“現在阿姨的老年痴呆發作,只記得郭司南幾歲時的事。

郭董終於等來了母親的安慰,等來媽媽的愛,可卻是以這種方式。

其實,他最想要的是自己在二十來歲時的最無助最可憐,想要得到支援的時候的那個媽媽,但……永遠也等不到了.”

高海洋:“其實,我真的很同情郭司南.”

高倪娜覺得二哥說得很有道理,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可以啊高海洋.”

高海洋:“我讀大學的時候本打算選修心理學的課程,但學業實在太緊張,沒時間,看過幾本書。

對了,你今天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小妹,那天是誤會,下來後我心裡很難過,可你卻把我拉黑了。

今天,我鄭重向你道歉.”

“你覺得我會原諒你,原諒那個老女人嗎?”

高倪娜冷哼:“媽和大哥大嫂要來成都,估計會住你那裡。

到時候,讓他們看到你乾的好事,會是什麼後果,自己掂量。

高海洋,你好自為之吧.”

這幾日,高倪娜母親又打過兩次電話,說起大哥大嫂要來成都,讓她幫解決住房和工作問題。

小高又和她吵了幾次,每次都氣得牙關咬碎,滿眼淚花兒。

見女兒是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高母也發了狠,說,高倪娜你發財了連爹媽兄長都不要了,你就是個畜生。

怎麼了,現在嫌棄自己出身低,怕人曉得有我們這樣的窮親戚沒面子?沒那麼容易,我們馬上就來,先到高海洋那裡住著,咱們慢慢耗。

“什麼!”

高海洋色變,額頭上有黃豆大的汗水一顆顆滲出。

“知道怕了吧?”

那天的事情高倪娜餘怒未消,見二哥害怕,心中不禁痛快,誰叫你打我呢:“高海洋,我在遊戲公司掛名的事情是不是你說的?”

高海洋:“提過一嘴,我每個星期都會跟媽打一個電話報平安.”

“果然是你,高海洋!”

高倪娜氣往上衝:“你打你電話,又為什麼汙衊我嫁了個老頭,坐的是勞司來司,住的是別墅?”

高海洋大驚:“我沒有,我又不是畜生,怎麼可能汙自己親妹的清白?上回和媽通話的時候,我只說小妹你一切都好,現在在老年病醫院上班,吃住都由單位包了,吃得好,住的還是別墅,難道說錯了嗎?還有,你照顧的病人是老郭的媽媽,老郭年紀大,沒辦法照顧父母,只能把老太太送到你那裡去療養,出入都是好車接送。

另外,你還掛了人家遊戲公司的發起人的名字,我沒說錯呀!”

“說沒說錯,我又沒在場,怎麼知道.”

高倪娜冷笑“報平安,呵呵,爸媽心中只有大哥,我們平安不平安,他們才不在乎.”

兄妹兩人不歡而散。

高海洋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匆匆回家。

他是真的愛著曼姐,為她身上的知性優雅的美所吸引,為她遇到困難咬牙努力的堅強意志而敬佩。

更重要的是,曼姐身上有種寬容和理解。

一對男女生活在一起,柴米油鹽,雞毛蒜皮,難免會有磕磕碰碰,高海洋畢竟年輕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但每每遇到這種情形,曾曼都是微微一笑,細心安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和她生活在一起,實在太舒服了。

高海洋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真正的愛情是什麼,它不是心跳的狂飆,它不是日思夜想的輾轉反側,不是欲求,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它是相互的理解,彼此的默契,是互相的包容。

包容彼此煺去假面具後的蓬頭垢面、寬大發皺的睡衣,睡覺時的呼嚕,吃飯時的吧唧嘴,一邊摳腳一邊聊天時的哈哈大笑,你捏捏我的肚子,說“海洋你胖了.”

我抓抓你的頭髮:“姐你好禿然”……這才是生活中的真相和快樂。

可是……可是。

畢竟是年齡差距那麼大的一對,確實不為傳統觀念所接受。

曼姐懷孕後,高海洋很開心,也想過要給曾曼一個婚姻。

但現在的經濟壓力實在太大,還沒到說那件事的時候。

而曼姐也避免談及這個問題,她好象不是太在意的樣子。

大都市的人都住在鴿子籠中,回家把門一關,各人過各人的日子,對別家的事也沒有任何興趣。

高海洋和曾曼住的是城中村,人員流動大,和鄰居也沒有交往的必要。

況且,現代人對別人私生活品頭論足,那是不道德的。

但母親和大哥大嫂的忽然到來,卻不得不讓高海洋直面如何向他們,向老家社會輿論交代的這個現實問題。

一路上高海洋都在計較,想著如何處理這件事,也在心裡模擬著和曾曼的對話“曼姐,我媽和大哥大嫂要來成都,出了點事,估計要在我這裡住上一段時間,我們的事情……”“不不不,你不要誤會,我並不尷尬,我可以勇敢的面對。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至於什麼時候,我認為應該尊重你的意見,我想你和我大約都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

“要不,我另外找個地方,你先住下。

曼姐,我真的不是要和你分開,我捨不得你.”

“姐,你別哭啊,只是權宜之計,很快的,就三五天,等媽媽和大哥大嫂離開,我就去接你.”

“哎,我怎麼能說這種話?”

雖然是模擬,高海洋還是陷深深自責:“我真是一個沒有擔待的人啊。

可恥,丟人!”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悶著頭回到出租屋,就看到曾曼正端著碗用筷子去撈泡菜罈子裡的酸菜。

泡菜是曾曼搬過來後親手做的,裡面泡有豇豆、二荊條辣椒、嫩生薑……這些都是做川菜“爛肉豇豆”“瓦塊魚”“回鍋肉”必須的原料。

曼姐一邊撈一邊朝嘴裡塞,咬得咯吱響,她這幾天忽然喜歡吃酸,讒了。

高海洋忙制止:“姐,生冷忌食,早上的時候我看過,裡面都生花了,不衛生,要倒掉.”

曾曼這才發現罈子裡泡菜的表面上浮著幾片白黴,頓時感覺極大的不適,“哇”地就吐了一地。

這一吐,當真是飛流直下,直吐得她滿頭熱汗,身子都佝僂了。

高海洋大駭:“姐,你怎麼了?走,我們去醫院.”

曾曼:“不用不用,應該是懷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