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倪娜以前給許寧做助理的時候,跟著他出過很多次差,見過許多客戶,什麼樣的情形都遇到過。
加上她本就是個膽大沖勁足的,可說是無所畏懼,倒沒有細想老郭為什麼把見面地點放在酒店房間,和這樣有什麼不妥。
在乘電梯的時候,小高還看了看存在手機中景阿姨的病歷,以及前一陣子她蒐集的關於抑鬱徵的資料,尋思著見面後和郭司南商量什麼時候送老太太去華西。
1806房是個大套間,外面是個客廳,帶小衛生間。
裡面是臥室,有個大衛生間。
臥室房門關著,高倪娜喊了幾聲,老郭沒有回答,只聽到裡面隱約傳來嘩嘩的水聲。
她便坐在沙發上等。
身前茶几上放著個水果盤子,裡面有櫻桃,有蘋果,有冬棗。
雖然天氣冷,但房間的空調開得很足。
高倪娜不片刻就熱得冒出毛毛汗,實在忍不住了就脫掉外套。
“年輕人火頭真旺.”
正在這個時候,郭司南穿著浴袍,頭髮溼漉漉出來。
他個子不高,人也瘦,一坐下將二郎腿一翹,就露出細細的兩條毛腿。
然後目光炯炯地落到小高曲線玲瓏健康到青春爆炸的身上。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衣冠不整,高倪娜感覺強烈不適:“郭董,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老郭不說話,依舊用悠悠的目光玩味地看過來。
這目光是成功人士特有的把控一切,也帶著歷盡滄桑的中年人特有的看穿一切。
、高倪娜雖然不快,還是開啟手機說:“郭董你今天叫我來是不是為景阿姨的病情.”
郭司南點頭:“是.”
高倪娜:“阿姨已經恢復吃藥,春節期間精神狀態很好,我們老年病醫院說到底就是個療養機構,醫療資源有限,特別是在精神衛生專業上面其實並不專業,我認為……”老郭:“是,也不是.”
高倪娜一楞。
老郭站起身來,從抽屜裡掏出一疊檔案,走到高倪娜身邊,放她手裡:“這是我的法務草擬的一個檔案,你先看看,如果沒有問題,就簽了.”
高倪娜:“檔案?我不明白.”
郭司南:“籤吧,簽了字,你就是我新併購的遊戲公司發起人之一。
按照《公司法》成立一家新公司,需要三個及以上的發起人。
新公司,你,我,加上我母親,正好三人.”
高倪娜大驚:“等等,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做你們公司的發起人?”
郭司南忽然面露譏誚:“簽了好歹也有一份收入,老規矩,你只在公司董事會的時候出席一下,需要的時候籤個字,每個月兩萬薪水,不參與公司管理.”
高倪娜:“郭董,你是不是什麼地方誤會了?”
“誤會?”
郭司南諷刺道:“你應該知道我家的情況,我跟我媽一向相處得不好,她老人家當我是個逆子,而我看到她都是一肚子火,多說兩句都會吵起來。
除了逢年過節我們會聚在一起吃頓飯,平日裡都不怎麼聯絡,所謂相見爭如不見。
但這次奇怪了,我那親愛的老母親卻主動打電話給我,說了許多往日裡難得好話兒。
你猜猜她說了什麼,她說你高倪娜家裡買房,實在太需要錢了,她幫你墊了十萬塊,你需要遊戲公司董事會這份穩定的工資收入.”
“啊!阿姨她……”高倪娜忽然醒悟,原來景阿姨幫自己出了那十萬塊房錢。
難怪三十那天,家裡人對自己的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
“你哄得我媽去你家過年,一住就五天,不就是為這個嗎?”
郭司南:“籤吧,籤吧,簽完去洗個澡?”
“洗棗?”
高倪娜起身端起果盤。
郭司南繼續用深邃的目光看著她:“小高,你二十二十歲了,身高一米六二,體重九十六,身體各項指標正常,且沒有家族遺傳病史。
我調查過,早年高家家境貧寒,以至你大哥初中沒畢業就輟學,不過,他當初的學習成績也是非常不錯的,如果繼續學業,考個名牌大學不在話下。
你二哥高海洋,985大學畢業;至於你,高技畢業,學習能力也不錯,你的技能樹點在工作幹勁和對於生活的熱情上面,這恰恰是獲取幸福最重要的能力。
這麼看來,你們高家的遺傳基因很好。
將來生下的孩子,會非常優秀的。
更有趣的是,你的相貌正是我喜歡的型別,說不定我會喜歡上你的。
洗完澡,我還為你準備了一份婚前協議,老規矩,兩年婚約,生一個孩子,一千萬獎金.”
高倪娜人年輕,剛才實在太熱,脫了外套,裡面只一件打底衫,比果盤中的水果更誘人。
她就看到老郭的眼睛變得紅了,浴袍下面也支起了帳篷。
好象……好象……沒穿內褲。
“我還沒有談過戀愛,沒和任何一個男生牽過手。
下流,無恥,噁心!”
高倪娜尖叫著,端起果盤就重重砸在老郭的腦袋上。
金牌殺手的力氣可不小,精美的瓷盤四分五裂,郭司南額頭冒血,蹲了下去。
小高一溜煙跑下樓,等她乘計程車逃回老年病醫院的小別墅,這才過神來,眼睛裡沁滿淚花。
景老太太已經醒過來,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嚴肅地看著她:“小高你回來了,協議籤沒有?”
高倪娜含淚:“誰叫你給我爸媽錢的,我問你借過嗎,還有,我說過要去遊戲公司進董事會嗎?”
景老太太:“小高,你究竟籤沒有?”
“我為什麼要籤,包括借錢,你事先為什麼不跟我商量徵求我的同意?”
“為什麼不籤,天生我才必有用。
你的人生剛開始,還是應該加強學習,目光放遠些,對自己要有要求.”
景阿姨不悅:“你才二十二歲,成天呆在醫院裡陪我這個老太婆能有什麼前途。
應該走出去,到大公司去鍛鍊自己,這才是對人生負責任的態度.”
“我不需要,我自己的事自己決定,你憑什麼替我做主,你是誰呀,你是我什麼人呀?不就是給了我爸媽十萬塊錢嗎,就要買我的人生?我會還你的.”
“還,拿什麼還,就靠你每月三千多塊工資?”
景阿姨:“遊戲公司多好啊,能鍛鍊人,收入也高.”
“我不吃不喝不消費存錢還你好了,一年不行就兩年三年。
我討厭你,討厭郭司南,討厭跟你相關的一切.”
高倪娜爆發了,大叫著,號啕痛哭。
景阿姨驚訝,站起身握住她的手:“閨女,究竟什麼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高倪娜縮排她壞裡,哭道:“阿姨,你知道郭司南剛才對我做什麼了嗎?他還準備了另外一份協議,說讓我跟他結婚,讓我給他生一個孩子後再離了,說給一千萬。
當我什麼人,壞女人嗎?他他他,他還把自己脫得精光,都叫人看全了……我我我,我噁心死了,我這輩子就沒受過這種屈辱.”
景阿姨抱著她,用手輕輕地拍在小姑娘的背心,不住嘆息:“我真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小畜生做人真是沒有底限了。
倪娜,倪娜,小可憐兒,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藥,快給我藥,我感覺自己精神狀態有點不對.”
高倪娜一驚,急忙抹了眼淚:“阿姨,那藥一天只能吃一次,我給你找點安眠藥,你再睡一覺。
對不起,我心裡有事,亂說話,刺激到你.”
景阿姨:“多好的姑娘的,小畜生竟然想糟蹋你。
哎,小畜生眼睛倒是不瞎.”
高倪娜:“算了,阿姨,我帶你去華西吧。
手機給我,先替你預約一個號.”
鼓搗了半天:“弄好了,明天上午的。
阿姨,你不會不去吧,你都開始吃藥了.”
景阿姨:“我會去的,咱們不是拉過勾的嗎?”
……“郭董,仙俠論壇後天舉行,為期兩天。
明天下午兩點有航班,也就是說,您明天中午十二點就得趕到機場。
午飯只能在機場解決,你看這麼安排可好?”
助理小心地彙報。
酒店的咖啡廳,郭司南換了身休閒裝,腦殼上扣著一頂帽子遮住額頭的創口貼,面色陰沉。
坐在他旁邊的幾個下屬想笑,但恪於老闆的狹窄心胸睚眥必報的性子,都馬著臉,大氣不敢多出一口。
郭司南很不爽,立即破口罵助理:“你是聾子還是傻子,剛才沒聽到老年病醫院打過來的電話,說我媽掛了明天上午華西的號嗎,我走得了嗎?換成你媽看醫生,你敢確定時間,你腦子裡裝的什麼,都是屎?”
助理被罵得連聲說:“是是是.”
郭司南:“做事能不能動點腦筋,訂夜班機行不行,怎麼也得留一天時間出來.”
助理委屈,堂堂郭董,什麼時候坐個夜班機,真訂了,肯定又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反正這頓罵怎麼也逃不掉,生受了。
又說了一番話,老郭的另外一個手下道:“郭董,這次去仙俠論壇採購版權咱們這邊還有個事,就是公司註冊登記法人代表變更上流程還沒有走完。
按照公司法,遊戲公司需要三個發起人,郭董您佔一個,景阿姨算另外一個,至於第三人,現在還沒有確定下來,採購的時候不好籤協議。
得儘快弄好。
景阿姨提名的高女士出了些狀況,要不,按照以往那樣……”以往老郭成立新公司的時候,都是從郭家找個孤寡老人登記個名字了事,這次大概也是如此。
不料,聽到這話,老郭勃然大怒,猛一拍桌子,把咖啡杯都拍翻:“你放什麼屁,我媽定的人能改?就高倪娜了。
這是我郭家的家事,你什麼玩意兒,也配指手畫腳?”
說著話,他眼前又出現高倪娜那矯捷身姿。
心中大罵:下手這麼狠,真以為你是紅線、隱娘?我郭司南除了我娘,還沒被別的女人打過,豈有此理?不行,這口氣我忍不了,得給你這個混蛋東西一點厲害瞧瞧。
眾屬下雖然見天被郭司南罵,但老闆發這麼大火還是第一次見著,都戰戰兢兢汗流浹背。
半天,助理又問:“郭董,明天阿姨去醫院,應該有很多檢查專案,我會一大早在那裡等著,貼身照顧好老人家.”
郭司南喝道:“你去做什麼,我媽就是神經病,有陌生人,立即就會發作,必須有自己家裡的人旁邊侍侯。
芥子大點事,都得有我在,煩不煩!你在汽車裡等著就是了.”
助理終於被他給罵發了火,腹誹:說什麼老太太見了外人會發作,可你和她每次見面都吵成一團,這不是加重病情嗎?我遇到這種老闆,太委屈了。
委屈也得受著,老郭這人粗魯、流氓、亂來,但給錢卻痛快,給得也多。
他的下屬經常被他的臭脾氣罵得想操刀子幹仗,但回家睡一晚上,冷靜了,第二天還是乖乖去上班。
沒辦法,只要你能做事,郭司南給錢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在那群六零七零後無良老闆中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這個春節曾曼過得很愉快,母親雖然還是從前那副嚴厲的樣子,但對她卻非常關心,噓寒問暖,讓曼姐彷彿又回到少女時代被媽媽細心照顧的日子裡。
這種家庭的溫暖是久違了。
曾曼的小說寫得很順利,又恢復了狀態,每天一萬五千字的量,不過,碼字速度比以往要快得多。
以前她寫一萬五千字需要六七個小時,寫完之後,手指都軟得抬不起來。
關鍵是,巨大的腦力透支讓她心中發慌,身上無力,必須要大魚大肉狠吃一氣才能恢復精神。
在家這幾天,曾曼發現自己的寫作狀態和往常又有不同。
她一坐在電腦前,腦中的想法就如泉水一般湧出來,自動變成文字,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打字,打字,繼續打字。
彷彿有另外一個靈魂住進身體裡,在編織著小說中的故事,高山流水、轉承起合、絲滑順暢。
、曾曼意識到,書中的人物已經活過來,開始演繹自己的人生。
她只是一個旁觀者,記錄著主角配角們悲歡離合。
這樣的寫作狀態已經超凡入聖了,而且一點都不累。
她每小時四千多字,兩三個小時就能完成一天的工作。
書寫到這裡,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作家的行列,這無關稿費無關生活。
她是電,她是光,是太陽,是《庸人修真記》宇宙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