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秋四處遊走,在改革的前夕,走遍許多地方。
白暮秋一路回京都,他出門時聽白皓說,水產不錯,便走了水路。
回來便一人一馬騎行而歸。
因為居無定所,白暮秋會給許茂寄信和東西,但無法收到許茂的信。
故而此番遊行結束,他就在回鋪子之前先來京都看望許茂。
白玦已經換了行,白事鋪子轉讓出去,他也四方遊歷去了。
白子硯和白書錦也來了人間,因為只有白茵的鋪子最穩當不改,便都在她那裡。
白皓尋寶上癮,也改了行當,四處漂泊。
如此,京都的熟人也只有許茂了。
新政在施行,但似乎並不順利,白暮秋一路看過不少民俗風情,當前的舊政的確存在很多弊病,可是守舊派太根深蒂固了。
即使他們籌備多年,可真的要把政策落實,可又要很多年才行。
許茂算是改革的先鋒軍,他是皇帝的手中劍的劍尖,鋒利尖銳,卻也最危險。
白暮秋知道,許茂自己也知道。
可他切實體會過百姓的疾苦,也深知舊政的害處,他為官為臣,盡職盡責,即使他要走的路佈滿荊棘,他也不會後退。
如果沒有路,他是願意做披荊斬棘的第一人。
這種事白暮秋無法理解,也無法參與,他只能看著許茂踏上他的旅途。
這條路不止他走過,古往今來很多先驅都曾義無反顧,而最終他們,無一善終。
白暮秋牽著馬走在官道上,時逢春末,萬物復甦,綠意盎然。
沒多久,不遠處就是一座大的驛館,可以吃飯喝水,住宿休息。
白暮秋翻身騎上馬,快速趕到驛館。
古道驛站。
小二在門口迎賓,見白暮秋落腳,便上前牽了馬。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一宿,有客房嗎?”
“有,下房中房上房都有空閒,您裡頭請,小的先給您拴馬去,客官可要喂什麼料?”
“精料。”
“得嘞,你先進屋歇歇腳,馬上招呼。”
小二把馬牽去後院交給馬伕,便立刻回來招呼白暮秋。
白暮秋不挑,隨便點了幾個招牌菜,要了壺茶水。
驛館內人不多,就兩三桌,還都在埋頭吃飯。
這個驛館雖大,但前後段都有小茶棚,所以也不是太趕著來此。
沒多時,飯菜和茶水上桌,白暮秋動筷子吃飯。
“砰——”
“哎呀,你小心點,又碎碗,你要將月錢都抵扣乾淨啊!”
白暮秋吃著飯,就瞧見剛才的小二正在幫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嫗撿拾碎掉的瓷碗,雖然嘴上責怪,卻還是搭把手在幫忙。
他看了眼,這個小二是個眉目喜慶和善的,那老婦人的手臂似乎有傷,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
“快收拾了去,別讓掌櫃的瞧見,不然可沒你好果子吃!”
小二本想攙扶她去後院,但門外突然傳來馬鳴聲。
“你慢點回去,我去接待客人了。”
小二立馬往門口跑去,做他這種營生的,就是看眼力見,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白暮秋嚼著飯看那老嫗顫巍巍的用衣襬兜著瓷碗碎片,一直沒說話。
許是白暮秋的目光太直白,那老嫗感覺到,回頭看向他。
那老嫗看清白暮秋的模樣時,微微一愣,繼而笑了起來。
白暮秋一頭霧水的看著這戴著半拉圍巾的老嫗。
“白老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聽起來不像是四五十歲的聲音,倒像是二三十歲。
“你,認識我?”
那老嫗顫巍巍的走到白暮秋對面,一雙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輝,即使臉上溝壑縱橫,笑容卻極為燦爛。
白暮秋見此微微怔愣,很久遠的記憶突然出現,他驚詫的瞪大了眼睛。
“魚粱!你是魚粱!”
“好久不見,白老闆。”
“好久……不見,你……你怎麼?”
白暮秋知道兵變,知道公主名分被廢除,可是他以為該是被優待才對,畢竟她與皇帝也有血緣關係,完全沒想到,會有今天這一幕。
白暮秋立刻放下筷子,扶著她坐下,順便抬手搭脈給她診斷。
皮肉傷,積勞成疾,元氣大損,以及很多暗疾,這身子可謂是殘破不堪。
魚粱看白暮秋心疼驚訝的模樣,不僅沒有悲傷,反而開口安慰他。
“白老闆,往事已過,不必憂傷。”
“可,你,就算重新……你不也是……怎麼會在這裡,你這又是吃了什麼苦頭?”
魚粱淡淡笑著,“因為我做了錯的選擇,不過,他也未必是對的。”
她頓了頓,看了眼招呼完新客人正驚訝擔憂看她的小二。
“白老闆,我還要謝謝你呢,你送了我一場盛世美夢,原來雲泥之別是這樣的,我知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是一場夢。
而夢,總有醒的時候,如今,夢結束了,我也醒了。
只是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飯,做美夢也是要付出代價的,不過還好,是我可以承受的,至少,我的命還在呢!”
白暮秋呆呆的望著她,他不懂,不明白,她怎麼笑的出來?
可笑容就是那麼容易在她臉上盛放。
白暮秋欲言又止,其實也不知要說什麼。
“白老闆,你還記得,你見我時的模樣嗎?”
白暮秋點點頭,“嗯,記得,那時候,你還很小。”
“嗯,是啊,白老闆還給我下了一碗麵,雖然……糊了。”
“咳咳,我實在不擅長廚藝,再說,也……也還能下嚥的。”
白暮秋很是心虛。
“很好吃的,那個時候,我餓了好幾天,那碗麵對我來說,很好吃!”
“呃,謝謝。”
“所以,白老闆,我也請你吃碗麵吧。”
“嗯?”
白暮秋愣神功夫,魚粱緩緩起身,往後院去。
白暮秋有些擔憂,但他不適應進後廚。
“客官,您認識魚娘?”
“魚娘?”
“就是她啊。”小二指著後廚的方向。
“嗯,是啊,認識,很久以前就認識,小哥,我看你人挺好的,她是在這驛館做什麼的?”
“魚娘是做灑掃活的,不過她受過傷,時常容易做錯事,總是被扣月錢,還好這裡包食宿,她也就一個人,不然準得餓肚子。”
“她什麼時候來這裡的?”
“得有兩三年了吧,客官您和她關係可好?”
“……算是,怎麼了?”
“那……您會幫她贖身嗎?”
白暮秋愣住,疑惑地看向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