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楠安靜聆聽，沒有催促，沒有疑問，也沒有打斷。
前院的白皓和龍承修似乎知道什麼，即使入夜深了，也未曾回到後院。
樓上玩過頭的小崽們還在歡聲笑語，玄語和螣雪也在加班加點的趕工要做的事。
夜已很深，清明節的深夜，格外的寂靜，遠處發生的災禍，似乎波及不到世外桃源。
天災、人禍，哭喊、死亡。
一切都很遙遠，卻又近在咫尺。
白暮秋不敢，不敢動用神力去知曉，知曉那個姑娘是否躲過了火災，是否安好，又或者……她又要踏上黃泉的旅途。
“這一世，她是孤兒，她的生母未婚先孕，慘遭拋棄，她就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
那是個很窮又破舊的孤兒院，說是孤兒院，其實就是個好心人給一群流浪的孩子一個庇佑所罷了。
她曾經幾次被領養，但後來都會退回，因為她不親人，所以在幾經波折後，她不再被領養。
見到她時，她在賣廢品，她似乎很熟練，分揀東西很快，稱重，討價還價。
聽回收站老闆說，小姑娘很厲害，把自己照顧的很好，每次賣了錢，都會獎勵自己一根棒棒糖。
似乎一天可以收入幾塊十幾塊錢，她就一點點的攢著，她還在上學，學校免除學費，卻還有書本費等。
院長很窮，她的積蓄為了孤兒院已經沒了，她也是提供一個場所，所有的孩子，都要為了活著努力。
她上學的錢是她自己努力賺來的，一點一點。”
“身世不好，可她努力生活，且心懷期望，這不是很好？”
“她還是孤身一人，被排擠，被欺負，被針對，被嘲笑。
因為沒有人是她的倚仗，所以她成了被欺凌的物件。
她……過得不好。
可，我未曾見她眼中的光消失，她的一雙眼睛，還是那樣熠熠生輝。”
“無人管嗎？”
白暮秋笑著搖搖頭，“人，都是恃強凌弱的，即使是弱者，也會欺負更弱者，人心中的惡是沒有底線的，也是無法深想的。”
“那她……”
“七年前，她才剛過十三歲，而今已經二十。
她的成績很好，學習這方面，她天資聰穎，就像……前世，她很容易就學會別人望塵莫及的東西。
她上了大學，但沒離開宿周市，就在本市的大學裡。
她依舊在掙扎活著，打工賺錢，養活自己，同時要兼顧學業，她沒有停歇，沒有享樂，只是活著，就已經讓她自顧不暇。
可我見到她，她在市集擺攤賣水果，她還是洋溢著笑容。
她的手粗糙的像老人，她的臉也泛黃粗糙，正風華的年紀，卻活的像中年。
可她，很快樂。
她開心的招呼買家，她自信從容的攀談交易，她似乎……
我不知道怎麼說，就像……”
“就像風雨飄搖中的引路燈。”
“嗯！很亮，很刺眼，很溫暖……但又……很悽清，很孤獨。”
“你覺得她過得不好？”
“好嗎？”
秦楠輕笑著，把有些睏意的白墨軒抱在懷裡，讓他舒服的睡覺。
“之前，我還是普通人的時候，我也經歷過一段晦暗的日子，但，重要的不是走過的路，而是前方的終點。
心之所向，便是歸處。
普通人，何謂普通人？
有健全的家庭關係，有親朋好友，上學讀書，沒有經歷過惡意，只是學習考試，而後畢業，找一份工作，未必很好，但很安穩。
平淡的一生，沒有波瀾，按部就班。
說起來，很普通，可是十個人中卻可能只有一兩個人才能擁有這樣平淡的人生。
父母離異，長幼不和，兄弟不睦，無親無故，形隻影單。
被騙過，被害過，被利用過，被算計過。
朋友背叛，愛人離心，子女不孝，老而無養。
亦或者，出生便開始不幸。
人生不止有八苦，千種人可以有萬般命，不同的人，不同的選擇，不同的人生，也有不同的際遇。
你以為的她好，是她有父母疼愛，不必飽受風霜，能衣食無憂，一世安康。
可這種好，對很多人來說，是奢望，甚至可以說，是一輩子的夢想。”
秦楠頓了頓，看白暮秋有些恍惚的模樣，輕聲嘆息。
“她，過得很好，甚至可以說，她過得比很多人都好。
因為她，並沒有陷入塵世，她身處其中，自得其樂，看得清，想的透，這是她的處世之道。
暮秋，你一直受旁人一生的影響，可還記得你的處世之道？”
“我……”
白暮秋沉默。
秦楠沒再說話，抱著白墨軒上了樓，回到房間，秦楠嚇了一跳，白皓竟然早就換好了睡衣，躺在床上等著他。
“我去，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秦楠壓低聲音問白皓。
“挺久了，喝茶也不能喝到現在。”白皓頓了頓，還是問了，“暮秋，如何？想開了？”
“不知道。”
“你不是開導了？”
“話已盡，但還沒結果……嘶，你故意的？”
“話不能這麼說，這叫關心子孫後代。”
“……”
秦楠欲言又止，無話可說，默默把白墨軒放在床上，塞進被子裡，而後接過白皓滋養過的孕果，用他的神力再提供滋養。
“暮秋一直如此？”
“他心軟啊，不過好在，即使他再動容，再傷情，也還記得不可在知天機後，擅自更改他人之命。
但，也因此，他更痛苦。
他的性子，好也不好，他可以體會旁人的痛苦歡樂，懂人間疾苦，卻也容易迷失自我。
他性子不夠堅定，不會愛極，不會恨極，總是平衡著，搖擺不定。
他就像半醉半醒的人，醉時歡樂，醒時痛苦，所幸，他遇到龍承修也好。
龍承修是說一不二的性子，極愛也極恨，他情商沒那麼高，容易得罪人而不自知。
白暮秋遲鈍心軟，還心寬好欺負，所以就算當初第一次見面，龍承修將他擄回龍宮直接辦事，他也沒有生怨恨，只是生氣。”
“哈啊？！你真的在說正事？”
“這事不正？”
“正！繼續！我知道龍族霸道，但……還真不知道，竟如此驚人！孟章和霍鳴都不會做到這種地步，哪怕是庚辰，也不可能！”
“嗯……其實以前的龍族都是龍承修的做派，只是後來……改了而已。”
“哦？今夜無眠，咱們聊聊？”
秦楠放好孕果，麻溜的躺進被窩，鑽進白皓懷裡。
求人嘛，總要有個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