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山海界•中皇山
山高萬仞,聳入雲霄,冰雪皚皚,雲霞簇擁。
山間萬木凋零,黃金遍地。
山下蕙蘭花開,如開口吐舌,或嫩黃如韭,或紫紅如玫。
棠梨樹花開正盛,迎風搖曳。
山上山下截然不同。
山峰數座,皆高在雲端,不見凡塵。
一道身影,身著麻布素衣,頭戴斗笠圍布,自山下花海踏入,過山間峻石琳琅,迎寒風怒雪,凌步青雲之上,落於一處山峰之巔。
入目巨大的溫泉池騰騰冒著熱氣,山間洞府之中,綵綢於寒風中紛飛,四方角鈴清脆作響。
來人抬頭聆聽,原是今日,於皇人山中有集會,難怪此間空蕩。
他摘去圍布,拿下斗笠,才得見真顏。
風吹日曬後的泛黃面板,嘴唇乾裂,鼻尖通紅,唯有一雙眼眸,明亮堅毅,望著溫泉中嫋嫋升起的煙霧,咧了咧嘴角。
宿坤一身疲憊,自龍首山而來,真是歷盡艱辛,偏偏仙山還不能擅自飛,不然要被驅逐,真是氣人!
他扭頭看了看四下無人,乾脆跳進溫泉池中,痛快洗了熱水澡,而後溼著衣裳爬上岸邊。
抬頭才發現,洞府中竟有人。
宿坤坐在池邊,抬頭便看到一個絕世出塵,傾世之貌的女子,她施紅點翠、身姿綽約,一雙美眸低垂俯視他。
他咧嘴一笑,抬手揮了揮。
宿坤:“好久不見啊,天女大人,你是知道我來找你,特意等我?”
桑霧笙淡淡看了眼嬉皮笑臉的宿坤,實在不想搭理,轉身回自己的洞府。
她還以為是有凡人誤入仙山,沒想到是個討人嫌的東西。
宿坤:“哎哎哎!別走呀,正事!這次有正事!”
桑霧笙轉頭見宿坤渾身溼漉漉,帶著大片水漬踏入仙府之中,有些慍色,她抬手一揮,一道火靈自手中飛出,圍著宿坤轉了兩圈消散在空中。
高溫將宿坤的頭髮衣裳都烘乾,宿坤舒服的活動了一下身子,再笑著抬頭,桑霧笙已經不見人影。
宿坤趕忙追了上去,進了獨屬於她個人的洞府。
宿坤纏著桑霧笙告知來意,桑霧笙坐在桌前未曾言語。
宿坤:“哎~呀~親愛的天女大人吶~你真的忍心嗎~那個崽崽他,那麼小~那麼可憐~那麼無助~那麼……”
桑霧笙:“宿!坤!閉嘴!再噁心老孃,我弄死你!”
宿坤:“呀呀!優雅高貴,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女竟然這般粗俗兇狠,真不知道你的信徒見此,會不會棄你而去!”
桑霧笙:“如此犯賤,你是想好把自己埋哪了?”
宿坤:“我本就是后土之子,埋哪不是家呀!”
桑霧笙:“……你真的要這麼做?”
宿坤:“沒辦法,誰叫我遇上了呢!而且……與我母親有關,我怎麼袖手旁觀?”
桑霧笙:“那……你想怎麼做?你有辦法處理冥川之下的東西?”
宿坤:“有點想法,而且我也去看過,現在不處理,以後也是禍端,那個崽崽如今還能鎮壓著,我再去找玄武一族,他們應該可以效仿那個崽崽,隔著幽冥間,加固那一層不知哪來的銀色屏障。
不過,應該是那個崽崽天賦能力的緣故,玄武可能比不得他,所以不能讓他死。
我還有個計劃,也需要崽崽去做,如果成功,不僅可以解決冥川之下的事,也可以把崽崽解救出來。
而且解決了幽冥間的問題,地府也就可以建造了,以前不就是因為這個,山海界沒有地府和輪迴,這不是正好嘛。”
桑霧笙:“你是想當救世主?”
宿坤:“沒那個興致!只是……和那個崽崽有緣,我很喜歡他。”
桑霧笙:“帶我去見見他,你的計劃想法應該也還沒告知吧?”
宿坤:“嗯,還沒,走,天女大人,我給您引路~”
桑霧笙:“哼,我可不是因為你!”
宿坤:“是是是,明白明白,替我家小崽崽感謝你!感謝你救命之恩!感謝你再造之恩!感謝你……”
桑霧笙:“閉嘴!”
宿坤:“……哦。”
桑霧笙出了仙府,取一支羽翎拋向空中,不久天邊雲層中傳來一聲鶴唳,片刻一隻玄鶴落在兩人面前。
桑霧笙蓮步輕移,輕盈跳落到玄鶴背上,宿坤隨即樂呵呵跟上,這可比走路好!
宿坤帶著桑霧笙來到上次入幽冥間的位置,用后土之力,融入己身。
宿坤伸手牽著桑霧笙,便眨眼間進入黑暗的地下,深入百丈,才得空隙,而後,荒蕪孤寂,漆黑蒼茫的幽冥間出現在桑霧笙眼前。
她有些驚詫的捂住嘴,常覺人間疾苦,卻不知此間更無生機。
宿坤帶她穿過萬千鬼物,再次來到墨的身前。
那龐大的獸軀依舊在,但不同的是,除了獸軀,還多了一個幼小的嬰兒。
宿坤震驚的看著熟睡的小娃娃。
這不對!上次來沒有啊!
他趕緊去摸摸獸軀,發現已經沒了生機。
桑霧笙已經用疊了幾層的披帛將孩子包裹著抱起來。
這孩子像初生嬰兒,但一直在熟睡,她戳了戳小臉,捏了捏手,小娃娃沒有一丁點反應。
桑霧笙:“宿坤,這孩子似乎不對勁!”
宿坤聞言,立刻過來瞧看。
宿坤:“力量匱乏,氣息很弱,也不知這小崽崽是遭遇了什麼變故,竟不得已用全部力量,把自己的心臟摘出來幻化為人。”
桑霧笙:“那現在怎麼辦?你說的那些恐怕都不行。”
宿坤有些悵然,的確是,不過……
宿坤:“未必,走,咱們先帶崽崽離開這裡,得找些東西養養他,他現在還不完全變成人,恐怕也長不大,而且正好我的計劃需要一定時間,也許,這不是壞事。”
桑霧笙半信半疑,畢竟變故來的突然,也不知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兩人帶著幼小的崽崽離開了幽冥間。
而被遺留在原地的軀體,依舊作為陣法的陣眼,依舊為鬼物擋著不曾停歇的罡風,也依舊被那些不知情且逐漸失去理智的鬼物衝擊撕咬著。
冥川的水愈發的漆黑,愈發的濃郁,似乎有什麼將要從中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