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讓開！”
高起潛憤怒的推開了那些圍觀的百姓，終於抵達了菜市口刑場的最前邊。
他的目光從那一排無頭屍體上掃過，停留在了自己乾兒子張斌那死不瞑目的頭顱上。
“阿斌！”
高起潛看到自己的乾兒子已經身首異處，也是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聲，旋即跌跌撞撞的奔到了跟前。
他自從淨身入宮後，實際上也算是絕後了。
為此，他特意的收下了一位高家後輩當乾兒子，準備等著給自己養老送終呢。
他靠著自己的影響力，將自己的乾兒子張斌安排到了常盈倉，擔任督倉中官。
只是高起潛怎麼也沒想到，現在自己最疼愛的乾兒子卻身首異處。
“我對不住你啊——”
抱著那鮮血淋漓的腦袋，高起潛這位江北監軍也是情緒難以自控，滿臉的悲痛色。
周圍的那些百姓看到這麼一位衣著華麗，身後還跟著不少宦官的大官兒抱著一個頭顱哀嚎，也是議論紛紛。
“這是誰啊？”
有不認識高起潛的百姓低聲的詢問道。
“好像是江北監軍，高公公。”
“他哭什麼？”
“那個被殺的傳聞是他的乾兒子......”
“難怪。”
百姓們對江北監軍高起潛指指點點，而高起潛在痛哭了一陣後，也是在身後宦官的提醒下，這才意識到行為不妥。
畢竟大庭廣眾的，他一個堂堂的江北監軍如此不顧形象的在這裡嚎哭，的確是有損他的威嚴。
高起潛在小宦官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擦了擦眼淚，看著死不瞑目的乾兒子，心裡也是激憤不已。
“王燮，咱家和你沒完！”
高起潛指著坐在監斬桌後邊的巡按御史王燮，氣呼呼的撂下了狠話。
現在怒火中燒的高起潛壓根沒有想到，這本是朱由榘這位王爺就沒想放過他的乾兒子張斌，與王燮這位巡按御史無關。
可是現在高起潛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壓根就沒有想到這一層，還以為是王燮沒有貫徹執行朱由榘的命令，故意的和自己作對。
“高公公......”
面對那對自己憤恨不已的江北監軍高起潛的怒吼，巡按御史王燮也是有些發懵。
自己先前就已經向穎王殿下稟報過了，詢問是否要真的對宦官張斌斬立決，畢竟他身後站著高起潛。
朱由榘讓他放心，並且說他將會親自去說服這位監軍。
可是看現在高起潛那憤怒的樣子，很顯然穎王殿下沒有將其說服。
看到高起潛竟然為了一個倒賣漕糧的乾兒子當眾的威脅一個朝廷命官，王燮也是面色不好看。
可是高起潛在氣頭上，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事情。
“走！”
高起潛讓小宦官帶上了自己乾兒子的屍首，怒氣衝衝的離開了，留下了黑著臉的巡按御史王燮。
王燮身為巡按御史，那也是直達天聽的人物，位低權重。
可是高起潛這位江北監軍卻沒有絲毫的尊重自己，竟然還當眾放狠話，無疑讓王燮的心裡也是格外的不爽。
“這高公公太囂張了，竟然當眾的威脅王御史。”
“他的乾兒子徇私枉法，說不定與他脫離不了干係。”
“他乾兒子貪墨的錢財，說不定都進了他的腰包......”
看到高起潛怒氣衝衝的帶著屍體離開了，百姓們卻是議論紛紛。
他們可是當眾看到了高起潛這位江北監軍囂張的姿態的，甚至敢威脅監斬官。
無疑，高起潛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也是頓時一落千丈。
先前還以為這位江北監軍是一個深明大義，懂得法度的人。
可是現在為了他那貪贓枉法的乾兒子，膽敢公然叫囂法場，太不將朝廷放在眼裡了。
百姓們在低聲的議論著，而坐在遠處二樓上的朱由榘則是面露笑意。
他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高起潛到了江北後，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並不將他這個督師放在眼裡，他心裡早就不爽了。
現在他故意的假意答應放過高起潛的乾兒子張斌，而後又當眾將其斬立決，就是想要激怒高起潛。
果不其然，憤怒令人智昏。
高起潛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物，還是被自己給算計了。
就他叫囂法場的這一幕，經過百姓口口相傳，他的形象必然是敗壞的。
縱使是高起潛這位監軍和常盈倉倒賣漕糧的事情沒關係，就他憤怒維護自己乾兒子的表現，外人也會誤以為他們是一丘之貉。
這高公公的名聲，這一次算是敗壞了。
想要重新的樹立一個好的名聲，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高起潛如此的不尊重巡按御史王燮，當眾的威脅他，也算是徹底的得罪了王燮。
這也就變相的將王燮這位巡按御史推到了自己的這一邊，意味著自己的又將多一個朋友。
當然，這一次他朱由榘斬立決中的名單，也是有不少權貴子弟，也算是得罪了不少人。
不過他朱由榘可不怕。
要是前怕狼後怕虎的話，乾脆躺平算了，還做什麼事情？
高起潛叫囂法場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黑著臉的巡按御史王燮繼續的監斬。
一批又一批的貪官汙吏被帶到了菜市口，人頭滾滾。
這一次性就有一百多名牽扯到了常盈倉案中貪官汙吏遭遇到了斬立決，自然也是在百姓中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畢竟斬立決是當眾舉行的，這可是做不得假的。
百姓先前還懷疑真實性，現在對於朱由榘的雷霆手段，那可是佩服得不行。
在菜市口血跡未乾的時候，那些受到了鼓舞的百姓也都是紛紛的跪到了巡按御史王燮的跟前。
“王御史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爺，請青天大老爺替草民做主啊！”
“王御史大人，草民有冤情，我要伸冤！”
“我兒子被張員外家的豪奴打死......”
百姓們也是透過這一次斬立決看到了王燮那剛正不阿，不懼權貴的樣子。
他們許多人都有冤情的，要麼土地被巧取豪奪，要麼就是被欺負過。
以往委屈冤情沒處伸張，現在看到王燮連一百多貪官都敢下令斬首，自然將王燮這位巡按御史當成了青天大老爺。
無數的百姓跪下，紛紛的要求王燮替他們做主，讓王燮這位巡按御史也是相當的被動。
可是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百姓的認可，這個青天大老爺的形象樹立起來不容易，加之他讀的是聖賢書，知曉當官為體恤民情。
現在這麼多百姓要伸冤，他不管的話，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形象就崩塌了。
可是要是管的話，他知道很多事情相當的複雜，敢明目張膽欺負百姓的，那都是有權有勢的人。
他已經得罪了江北監軍高起潛，要是再得罪人，他王燮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混不下去的。
正當他猶豫難決的時候，朱由榘這位王爺也是下了閣樓，到了現場。
“王御史，這麼多百姓有冤情，本王看還是要管的。”
朱由榘不給王燮拒絕的機會，直接當眾的承諾要管這些冤情。
“你身為淮安府巡按御史，為民做主也是職責所在，不如由你全權負責此事，還黎民百姓一個朗朗晴天，如何？”
看到朱由榘又將事情推給自己，王燮心裡也是想罵娘。
這可是得罪人的活兒。
可是人家是王爺，自己是巡按御史，能拒絕嗎？
不能。
他雖萬分不情願，卻也知道難以推脫。
“只要你將冤案處理好了，百姓也會念你的好，說不定還得為你立長生牌位呢。”
看到王燮還有些猶豫，朱由榘笑著補充道。
經過朱由榘的提醒，王燮也是心裡一震，旋即明白了朱由榘的意思。
那就是，這可是替自己揚名的好機會。
“殿下說的是。”
“本官也算是淮安的父母官，此事本官管了！”
王燮知道推脫不到，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當一回真正的青天大老爺，為自己立名！
只要自己青天大老爺的名聲打出去了，現在縱使得罪一些人，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