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巡按御史王燮王大人求見。”
穎王朱由榘正舉著指揮棒給參軍們講述沙盤的時候,侍衛掀開了簾布,朗聲的通報。
軍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朱由榘則是滿臉的疑惑。
他和巡按御史王燮不熟,他找自己做什麼?
巡按御史代天子巡視各地,品階雖不高,可是權力卻是不小的。
大事奏報,小事立決。
朱由榘略一思忖後,還是決定去見一見這位王御史。
“你們按照本王所說認真學習,本王去去就來。”
“諾!”
朱由榘吩咐了參軍們一聲後,則是大步的走出了中軍大帳,朝著不遠處稍小一些的會客軍帳而去。
“下官巡按御史王燮,參見穎王殿下——”
在會客的軍帳內,看到朱由榘掀開了簾布走進去,巡按御史王燮急忙的起身拱手行大禮。
“王御史不必拘禮,坐。”
朱由榘擺了擺手後,自己則是徑直的走到了椅子上坐下。
“不知王御史尋本王作甚?”
待巡按御史王燮坐定後,朱由榘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
“殿下,下官是為常盈倉眾朝廷命官而來。”
王燮也沒想到朱由榘說話如此的直接,他在微微的錯愕後,也是直接說明了來意。
“王御史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朱由榘聽到王燮竟然是為了常盈倉倒賣漕糧案而來,也是微微的蹙眉。
“殿下,今日下官的門檻都要被人踏破了。”
王燮看了一眼大馬金刀坐在那裡,端著茶杯喝茶的朱由榘,也是忍不住的露出了苦笑。
“這是為何?”
朱由榘也是好奇。
“均是為常盈倉被殿下抓的人求情而來。”
這一次常盈倉的事件完全就是朱由榘這位王爺擅自所為,他這個巡按御史壓根就不知道。
他這個巡按御史相當於是皇帝派到地方上的欽差,擁有相對獨立的權力。
別的人不敢動常盈倉的那些倒賣漕糧的案,他這個巡按御史卻是可以的。
所以看到人被抓了,那些家眷親屬都一窩蜂的到了他這個巡按御史的門前求情了。
還以為是他這個巡按御史下令抓的人呢,搞得他也很被動。
“那你到本王這裡來,也是為了那些倒賣漕糧的貪官汙吏求情而來嗎?”
朱由榘盯著巡按御史王燮,目光也是變得銳利了起來。
“殿下不要誤會,下官是巡按御史,豈能縱容貪贓枉法之人。”
面對朱由榘那刀子般的目光,巡按御史王燮也是感覺被猛獸盯著一般,感覺到了莫名的壓迫感。
“哦?”
“那不知道王御史是為何而來?”
既然不是為了求情而來,朱由榘也納悶了。
難道是敘舊?
可是我們不熟啊。
“殿下,常盈倉倒賣漕糧案牽扯甚大,還請殿下穩妥行事,以大局為重啊。”
王燮也是嘆了一口氣後,這才緩緩的開口。
“還請王御史明言,此事怎麼牽扯甚大。”朱由榘一副疑惑的樣子。
不懂?
王燮看了一眼朱由榘後,也是心裡犯嘀咕。
這位王爺一向英明睿智,怎麼突然就看不明白此事的後果呢。
“殿下,牽扯進常盈倉的人中許多官吏身後的關係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巡按御史王燮看了看軍帳的門口後,這才壓低聲音道。
“中官張斌的乾爹是江北監軍高起潛高公公,常盈倉副使李騰的爹可是臨淮侯李祖述李侯爺,戶部分司主事李誕聽說是原禮部侍郎錢謙益錢大人的親屬......”
王燮作為巡按御史,對於淮安的事情那是知根知底的。
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不敢管。
大明朝這麼多年,王公貴胄早已經遍佈朝野內外,關係也是盤根錯節。
他倘若是捅破了常盈倉的事情,估計剛開始查,他就會死於非命。
他對於那些王公貴胄的德行可是清楚得很,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在朱由榘將這一層窗戶紙捅破了,他非但不敢支援,還得跑過來善後,希望勸說朱由榘穩妥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們是勳貴和權貴又如何,本王可不懼他們。”
朱由榘自然也是將這些人的底細摸清楚了。
他現在可是堂堂的親王,還督師江北,豈能懼怕了這些懦弱無能,靠著祖上蒙蔭作威作福的人?
“殿下,下官知曉您不懼他們。”
“可是他們的影響力卻也不小,現在正當我大明危難之際,理應以團結為上,萬萬不可自亂陣腳啊。”
“一旦殿下您嚴懲他們,將這些人給逼到了闖逆或者韃虜那邊,我大明僅剩的半壁江山就危險了......”
巡按御史王燮最擔心的就是朱由榘胡亂的砍殺了這些人,導致朝廷內訌自亂陣腳。
他也是為了大局考慮,希望朱由榘高高舉起,輕輕的放下,別搞得滿城風雨。
“王御史,本王知曉你是為了大局著想。”
朱由榘自然明白了巡按御史王燮的意思,大敵當前之計,要一切以安定團結為主。
“可是王御史你可曾想過,他們這些人貪贓枉法,倒賣朝廷的漕糧,實際上早就心裡沒有朝廷了。”
“現在縱使是饒恕了他們,難道還指望他們扛起大旗,拿起刀兵,去保衛朝廷嗎?”
朱由榘冷哼道:“他們這些人就是依附在我大明身上的吸血蟲,有百害而無一利!”
“留著他們這樣的敗類,到時候說不定非但不會保衛朝廷,反而會充當闖逆的內應,獻城獻地呢!”
“這樣的例子可是不少的,京師淪陷,無數勳貴廷臣不思報國恩,反而認賊作父......”
朱由榘的一番話說得是擲地有聲,讓巡按御史王燮也是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的反駁。
畢竟王燮他自己也是聽說了京師的事情。
面對闖逆的大軍,死節的廷臣幾乎屈指可數,大多數都直接投降了闖逆,縱使是勳貴也不例外。
“所謂是不破不立,我大明朝想要重新的振作起來,光復故土,替先帝復仇,那首先就要去除這些身上的吸血蟲,敗類!”
“唯有如此,我大明才能集中兵員,錢糧,凝聚人心去應付闖逆和韃虜!”
朱由榘放下了茶杯,站起來在軍帳中踱步。
“倘若我們是一如既往的容留那些敗類繼續的吸血蠶食的話,我大明朝僅存的一些力量也會被他們給敗光,那你我都將成為大明的罪人!”
“可是一旦對他們動手,極有可能進一步的削弱我大明的力量,破壞安定團結......”
巡按御史王燮覺得朱由榘說的有道理,可是他依然覺得,此事幹系太大,影響太大了。
現在大明朝僅剩下半壁江山了,現在這個時候還對內動刀的話,搞不好不需要別人打,直接內部就分崩離析了。
“王御史,我們剔除的都是敗類,吸血蟲,他們要是心存不滿去投闖逆的話,讓他們去禍害闖逆,豈不是更好?”
朱由榘語重心長的道:“沉痾用猛藥,亂世用重典,倘若是現在我們一如既往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什麼都不管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啊。”
“屆時我們將戰無兵,食無糧,也將失去人心,留下的都是一些貪贓枉法之輩,國將不國啊,又何談什麼大局呢。”
朱由榘的一番話也是讓巡按御史的思想發生了激烈的鬥爭。
他自然也能夠看到大明朝的各種尖銳的矛盾,他這個巡按御史不是去解決矛盾,而是想辦法去緩和矛盾,和稀泥。
在以大局為重的思想和顧忌權勢的主導下,對許多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導致許多矛盾長期堆積在一起,最終越堆積越多。
現在朱由榘的辦法則是直接對內動刀,下狠手,下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