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雙手沾染著鮮血的參軍沈良邁出了審訊的小房間,手裡還多了一疊厚厚的供狀。
幾名守衛在外邊的漕軍兵士看到面容憔悴,卻渾身沾染著斑斑血跡的沈良,也是忍不住的縮了縮脖子。
要知道,那審訊的小房間內昨夜可是慘叫聲響了一宿。
常盈倉那些以往不可一世的官老爺們,昂首挺胸的進去,大多數都是宛如爛泥一般被拖出來的,許多人更是被打得皮開肉綻。
沈良對著偷瞄自己的幾名漕軍的兵士咧嘴笑了笑,露出了自己森森的白牙。
那幾名漕軍的兵士也是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急忙的收回了目光,小腿肚子都在發抖。
我有這麼可怕嗎?
沈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突然一股血腥味躥入鼻子,格外的濃烈。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沾染了已經凝固成了暗紅色的血液。
為了完成朱由榘部署的任務,他這一宿可是徹底的豁出去了,對這些有權有勢的常盈倉官吏可沒客氣,直接下了狠手。
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養尊處優的常盈倉官吏們,承受不住酷刑,全部都招了。
沈良看了看遠處逐漸明亮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這才大跨步的離開。
不多時,沈良就回到了敢死營的兵營,到了朱由榘的軍帳。
朱由榘的中軍大帳內,一張八仙桌上擺放著一疊鹹菜,一碟炒青菜。
朱由榘手裡端著一碗稀粥,正在吃早飯。
“怎麼搞的身上都是血?”
朱由榘目光在沈良的身上停留了幾秒,旋即喝了一大口稀粥。
“回稟殿下,他們剛開始不願意交代,叫囂的厲害,卑職親自給他們動了一點刑。”沈良咧嘴回答道。
“招了?”
“招了。”
“參與倒賣常盈倉漕糧的一共有一百三十五人,其中包括漕運總督府理漕參政馮城域,戶部駐淮安分司主事李誕,中官張斌,常盈倉大使,常盈倉副使,漕軍衛指揮使......”
沈良猜測,自家王爺剛上任,估計是有意的拿此事立威。
為此他可是豁出去了,冒著得罪權貴,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的風險,嚴刑拷打常盈倉的官吏,以拿到足夠的證據。
那厚厚的一疊供詞,就是他忙碌了這一宿的成果。
“你這一件事辦的不錯,記一功。”
朱由榘對沈良短短時間就完成了自己交辦的任務,很是滿意,也是對他進行了口頭誇獎。
“殿下謬讚了,這都是卑職應該做的。”
沈良的心裡很高興,可是還是強自保持著鎮定,嘴上卻還是謙虛。
“本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你不必自謙。”朱由榘笑著道。
“殿下,這些參與倒賣漕糧的人,各種關係盤根錯節,甚至與南京的廷臣,勳貴有關聯,此事後面該如何處置,請殿下示下。”
沈良得到了朱由榘的誇讚,他的心裡很高興,覺得自己辛苦一次也是值了。
可是他的心裡同樣還有一絲的隱憂。
他可是嚴刑拷打了常盈倉的一眾官吏,為了的就是讓他們親口承認,並且簽字畫押。
他這一次可是將這些官吏得罪死了。
倘若是他們沒有受到嚴厲的懲處,勢必會對自己展開瘋狂的報復。
為此,他現在迫切的想聽朱由榘對此事如何的處置,以尋找應對之策。
“對於這些欺君罔上,倒賣朝廷漕糧的人,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朱由榘有意的考一考參軍沈良,也讓他養成一個勤動腦,善於思考的好習慣。
怎麼處置?
面對朱由榘的問話,沈良也是有些發懵。
他一向都是以執行者自居。
只有朱由榘這位王爺交辦的差事,他要竭盡全力的去完成。
可是現在要讓他當決策者?
他沒有絲毫的準備。
面對朱由榘那期待的目光,沈良又不好說自己不知曉。
一旦說了自己不知道的話,那勢必被王爺看輕。
沈良的大腦在飛速的轉動著,思索著如何處置這一百三十多名涉嫌倒賣漕糧的官吏。
這些官吏的背景深厚,關係也是盤根錯節,影響力也是不小的。
一旦搞不好的話,導致淮安府的局勢不穩。
淮安府現在可是前線,一旦因為此事為導致這裡的防線失守,那自己萬死莫辭了。
“殿下,卑職倒是有兩個不同的處置辦法,就是不知是否妥當。”
略微的思忖了一番後,沈良也是決定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避免自己被看輕。
“說說。”
朱由榘也沒想到自己臨時起意想考問他一番,他非但沒有怯場,反而有兩個想法,這讓朱由榘很感興趣。
他的目的是引導這些參軍們主動的去思考問題,解決問題,養成好的習慣。
倒是沒有指望沈良一次就達到自己的期望。
看到沈良能夠提出兩個不同的處置辦法,他還是很意外的。
“殿下,第一種處置辦法就是高高的舉起,輕輕的放下。”
“這一百多餘人參與此事,所謂是法不責眾,殿下可選出一兩名首惡嚴懲,其餘人念在他們第一次,責令退回部分錢財,既往不咎。”
“如此一來,既達到了懲處的效果,同時也避免得罪很多人,落得一個殘忍嗜殺的名聲。”
沈良實際上自己都是不贊成這一種辦法的。
他畢竟得罪了這些人,要是高高舉起,輕輕的放下,那以後自己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那第二種呢。”
朱由榘微微的點了點頭,想聽聽他的第二種處置辦法。
“第二種處置辦法就是,沉痾用猛藥,亂世用重典!”
“凡是參與了倒賣漕糧的人,無論背景多麼深厚,直接斬首示眾,以達到震懾的效果。”
“如此,眾人必定都畏懼殿下,殿下督師江北,無人再敢陽奉陰違。”
“可是一次斬首百餘官吏,勢必引起轟動,會讓殿下您得罪不少人,讓殿下您揹負一個嗜殺的惡名......”
沈良短短時間提出了兩種處置辦法,並給給出了影響和後果,這讓朱由榘很是滿意。
先不管沈良的這些建議是否可行,至少他也是有自己想法的,這很重要。
從一個執行者變成決策者,這個身份的轉換,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的轉換的。
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是被動的執行者,沒有決策者的思維,所以辦事情的時候也大多難以理解透徹。
為何這麼做,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導致往往做不好事情,有時候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呢。
“反正鍋蓋已經揭了,豈有不吃肉的道理!”
“你按照牽扯此案的名單抓人,一個都不許漏掉!”
朱由榘略微的思襯後,對沈良吩咐道。
“卑職遵命!”
沈良當即明白了朱由榘的選擇,這是要亂世用重典啊。
要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話,也不會如此大張旗鼓的去抓人的,直接將已經抓的抓幾個典型就可以了。
現在如此的大張旗鼓去抓人,說明自家王爺這是要故意造勢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