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的目光毅然而決然，以他能隱瞞自身修為的本事來說，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豈能不明白自身的處境，可他捨不得這份感情，他只能賭一把。

蕭子寒凝視著他，一本正經說道：“值得嗎？”

書生輕笑，笑的很甜，也很幸福，說道：“我聽過你的事，你是因為新婚遭到妻子的背叛，才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你或許已經不相信任何女人，但你總會遇到一份真正的愛情，這份情會讓你捨棄一切，包括生命。”

“是嗎？”蕭子寒嘴角泛起一絲嘲弄的笑意，這種鬼話或許能用在別人身上，可惜不適用在他身上。

書生知道蕭子寒的情況，不再勸說，輕聲道：“如果我死了，她也不會獨活，若是城主大人真的出手，那我們死在一起，我們很高興。”

蕭子寒認真想了想道：“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難道你沒有想過活著嗎？”

“你認為我們能活著？”

“我都能從四個煉神境手中，帶著藍晨離開，為什麼你就不能？”

“那是他們大意，讓你鑽了空子。”

“所以，修為強大並不等於沒有破綻，只要懂得利用天時地利人和。打不贏，逃脫是沒有問題的，何況你們的感情很多人看在眼裡，柳良策想殺你們，別人或許會放你們一馬呢。”蕭子寒說這麼多，可能是想多了，然而小心一點總是沒有大錯。

書生凝視著蕭子寒，沉默了片刻，說道：“不得不說，你很聰明，能活著，我當然不會選擇死。死了之後，誰知道會是什麼樣，活著在一起才最為真實。”

蕭子寒道：“你明白就好。”

“你說，我能怎麼辦？”書生問。

在這方面，書生沒有經驗，甚至不懂得怎麼佈置。但蕭子寒不同，蕭子寒以初識境修為，能從銅牆鐵壁的雪霜城逃離，能在正魔戰場突然出現在嶺南州，能在嶺南州不死，應該對逃跑很在行吧。

蕭子寒想了想說道：“請辭！”

書生眨眼：“怎麼講？”

“你可以向柳良策提出辭行，想帶著妻子去中原看看，說這話時你觀察柳良策的表情，他應該會答應你，等你們成婚後，你們就出城。如果柳良策要殺你，就會在路上動手。”說著說著，蕭子寒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書生聽著蕭子寒的話，低著頭沉思。

如果他們死在城內，身為城主的女婿，一定會引起震動，但只有他知道柳良策修行的法門，傳了出去，那些想讓柳良策死的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雖然書生不會說，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蕭子寒說道：“此城向北，有一處深淵，我會在那裡佈置，如果柳良策不殺你們，那自然最好，天大地大，隨你們去哪，然而他要是殺你，你就從上面跳下去。”

書生想了想，說道：“凝丹境是可以御空飛行的。”

“我自有主意。”

“好。”書生看著蕭子寒，嚴肅說道：“我欠你一次。”

“很好，我先走一步。”

蕭子寒退出了房間，趁著夜色，又做了一次樑上君子，偷了些錢財，和扛著一隻烤豬，偷偷出了城，尋找了無所事事的藍晨，這傢伙竟然在睡覺，真虧他能睡得著。

藍晨睜開了一隻眼，斜了蕭子寒一眼，有氣無力說道：“不是要守在書生身邊嗎？怎麼跑回來了？”

“還不是怕你餓死。”

蕭子寒將烤豬放在藍晨面前，撕了一塊，放進嘴裡。

藍晨坐起身，看著烤豬流口水，嘿嘿笑道：“我發現我越來越像個人了。”

“難道你不是人？”蕭子寒詫異。

藍晨搖頭道：“你不懂，修行人，有漫長的壽元，我以劍入道數百年，能無限達到合道境，已經算是個奇蹟。漫長的歲月，會讓人逐漸失去七情六慾，會讓人變得對一切都很麻木。我還能這樣笑哈哈，是因為我的紅塵劍，不得不經歷一些東西。”

蕭子寒淡然：“真是悲哀。”

“是啊，為了修行，為了大道，會捨棄一切情感，這就是成道的代價。”藍晨撕開一塊肉，放進了嘴裡。

蕭子寒想了想，錯開了話題，將遇到書生的事道出，並決定改變計劃，沉聲說道：“基本上就是這樣，畢竟一切都是猜測，只要做好防備，其他就看柳良策和天意了。”

“你是對的，我不過是隨口一說，不想讓這麼有趣的人死掉罷了。”藍晨喝酒，“對了，凝丹境是會御空飛行的，你準備用什麼手段解決？”

“在北邊，我們的必經之地，有一處深淵，我會在那裡佈陣。”蕭子寒思索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修行除了修心修身外還有三方面，丹藥、陣法、煉器。雖然我不是很精通，但還是瞭解一點，我就在那裡佈陣，憑藉著書生斂氣的手段，矇騙過去應該不是問題。當然啦，如果是我們多想，事情更簡單。”

“隨你便。”

接下來，時間很有限，蕭子寒要加快動作，隨便吃了一點，拿著長劍離開。

藍晨吃過後，沒有了睡意，撐著黑傘，走了出去。

深淵邊緣，蕭子寒迎風而立，望著霧氣繚繞的下面，面無表情。

“喲！”藍晨站在了他一側，肩並肩站立。“你在想什麼？”

蕭子寒說道：“如果要騙過柳良策，就不能用尋常的法門。”

“你的千幻劍可是騙過了很多人。”

“騙就是幻，幻就是騙，然而幻也可以化作真實，但想要矇騙過凝丹境的修為，還需要一點非一般的法門。”蕭子寒嘆了口氣。

說容易，做起來太難了。

藍晨將葫蘆拋給蕭子寒，微微一笑道：“酒，會讓你清醒一點的，多喝點吧。”

蕭子寒凝視著葫蘆，沉默不語。

“千幻劍你已經學會，欠缺的只有境界，紅塵劍太深奧，兩個多月來有你這樣的領悟，已經超過了以前的我。你的領悟力很強，天資也極高，只要不去走大多數人的老路，將來必定前途無量。”藍晨提點著蕭子寒，輕輕笑著，退開了幾步，“記清楚，真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裡，改變思維，才能有所成就。”

“改變思維，改變思維……”蕭子寒一遍遍唸叨著，想著藍晨說的話，不要去走別人的老路，雖然路會很平坦，可也只能達到別人的高度，永遠都不能超越極限。

迎著寒風，衣襬飄飛，髮梢撩起，面龐冷漠而深沉。

書生的斂氣法門，不但斂去了他身上所有氣息，連滋生出的戾氣和殺性也收斂了，可他能感覺到，暴虐地冷血還是蠢蠢欲動，彷彿壓制不住噴發出來。

握劍的手越來越緊，似能將劍鞘握碎。

藍晨看著蕭子寒後背，讚歎般笑了起來，又暗道可惜，如果乾靈劍宗有這樣的人才，就算沒有他，也可以延續下去。

突然，蕭子寒邁出步子。

一步步。

然後，長劍出鞘，青光瀰漫著，人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