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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階級談話(二)

得知拉德利學生之間存在階級之差後,顧安語氣艱澀地問道:

“那麼,這些沒有歸屬的失敗者會遭遇什麼?”

阿爾弗雷德提醒道:“約書亞,還記得我們一開始的學術討論嗎?告訴我,階級的本質是什麼?”

顧安喉間像是哽著什麼,語氣愈發艱澀:“是剝削……”

阿爾弗雷德微微點頭:“所以,好一些的,可能只是被無視;差一些的,就要淪為被隨意差遣、肆意嘲笑的物件。至於更糟的......”

阿爾弗雷德沒有再接著說下去,聳了聳肩膀,意思不言自明。

隨後,他又著重強調:

“當然,學校是明令禁止公然的暴力行為的。”

頓了頓,他接著說:

“不過,以學生們的心性,一般也不屑於使用這種簡單、低階的手段。”

顧安聽了,心裡一沉,很想問:這潛臺詞,是不是默許了私下的暴力霸凌,甚至其他更惡劣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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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顧安終於忍不住,追問道:“學校真的就完全不管嗎?”

對此,阿爾弗雷德只是微微一笑:

“就如你之前所說,拉德利是一所歷史底蘊深厚的學校,有著許多優良的傳統。”

“約書亞,你期盼學校干涉的,恰恰就是這所學校流傳至今的傳統。”

“學校不僅不會干涉,反而會極力鼓勵這一傳統的傳承。”

“要知道,拉德利這所學校要培養的,是能夠完美適應美國社會規則的精英,而且是上流社會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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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一出口,房間內的氣氛變得凝重而壓抑。

阿爾弗雷德微微皺眉,目光掃過桌面,端起面前所剩無幾的咖啡,仰頭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後,他抬起頭,伸手指了指顧安面前的咖啡杯,示意他也喝一口,舒緩一下緊繃的神經。

顧安小啜了一口溫熱的咖啡。

苦澀與醇香交織在一起的獨特味道在舌尖散開。

隨著咖啡因逐漸發揮作用,他有些混沌的頭腦也清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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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重新啟動。

阿爾弗雷德總結道:“所以,約書亞,你要明白,你現在所處的環境,跟你此前所處的環境完全不同了。”

“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一個能夠表示自己所屬圈子、所屬階級的徽章也是必要的。”

顧安:“阿爾,那這些社團是怎麼劃分階層的呢?”

經過剛剛的談話,他心裡已經隱約猜到,美食社在學校裡所處的地位,相對來說,一定是比較低的。

所以才會只有那麼幾個人,連一個新生都沒有;

所以才會對自己的加入那般驚喜;

甚至,他們可能還被其他人反覆捉弄過,才會以為自己的申請也是一場惡作劇。

這麼想著,顧安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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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弗雷德反問道:“約書亞,你覺得呢?”

顧安猜測:“總不能是因為興趣不同吧?”

阿爾弗雷德搖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

“興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方面。”

顧安一頭霧水,不是因為這個,那還能是什麼?

這時,阿爾弗雷德突然話鋒一轉,開口問道:

“約書亞,你還能回憶起來美食社那幾位成員嗎?”

顧安稍稍思索了片刻,皺著眉回答:

“嗯……我大概也就記得小組長的名字了-亞歷克斯。”

“還有就是社團成員由2個亞裔,3個白人,1個黑人組成,都是11、12年級學生。”

阿爾弗雷德顯然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繼續追問:

“那麼除了膚色之外,其他的資訊,比如說他們來自的國家之類的?”

顧安又想了想,語氣有些不確定。

“沒記錯的話……兩個亞裔分別是韓國人和新加坡人,黑人是非洲的,小組長是墨西哥的,還剩下兩個白人我不太記得了。”

阿爾弗雷德補充道:“剩下那兩個,一個來自巴西,另一個來自摩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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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停頓了一下,阿爾弗雷德又將話題引向了新的方向。

“約書亞,你知道學校裡頭總共有多少名國際生嗎?”

顧安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不過,根據他平日裡在校園中的觀察來看,國際生的數量應該相當稀少。

畢竟他平常基本上,很難見到其他膚色的同學身影。

阿爾弗雷德:“60個,在1200多名學生之中,僅有60個國際生。”

“而這其中非白人僅有8個,並不包括你在內。”

“約書亞,你並不在國際生的範疇之中。”

顧安有些咋舌,沒想到總數這麼少。

隨即,他突然反應過來,非白人8個,美食社就佔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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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數派。”

阿爾弗雷德提出了一個詞語,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少數派'是一個危險的標籤。”

“在群體當中,少數派如果不能佔據群體的頂端,居於統帥地位,那麼少數派註定是被多數派排擠、孤立的物件。”

“在群體社會中,有個有趣的現象,即便自身受到了壓迫,也可以透過壓迫比自身階層更低的人來獲得滿足。”

顧安也立即意識到,國際生們天然是學校的少數派。

分散到各個學院、各個年級中後,更是少數派中的少數派。

阿爾弗雷德點頭贊同:“就是這樣的。”

“更妙的是,國際生內部並不十分團結。”

“按照不同膚色、不同文化背景,會分化一次。”

“按照所來自的國家,還會再分化一次。比如,和美國的關係是怎麼樣之類的…”

“就這樣,這60個國際生之間就出現了階級差異。”

“優秀、機敏些的,早早就為自己尋找到了更合適、更高層次的圈子。”

“最後剩下的人就只能抱團取暖。”

“美食社中成員屬於是全都佔全了,不管是膚色,還是國家階級。”

阿爾弗雷德有些意味不明地下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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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弗雷德也許覺得這種情況很正常,顧安卻覺得有些難受。

人原來會因為這麼多原因,而劃分出三六九等?

即便阿爾弗雷德說自己並不算在國際生行列,但顧安仍覺得自己和國際生們沒有什麼差別。

中美混血、從小在中國長大、中途轉學。

自己沒準還不如這些一開始就入學,或者從小就接觸了精英教育的國際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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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弗雷德敏銳地察覺出顧安的想法,不由笑起來。

“約書亞,你不會真把自己帶入美食社那批國際生的角色中了吧?”

看顧安尷尬的神色,明白對方還真是如此,他不免撓了撓頭,嘆口氣:

“你都在瞎想什麼?你和那幾個國際生完全不一樣,根本沒有可比性!”

“你不可能淪落到和他們一樣的處境!”

顧安有些不認同,他並不覺得自己能比國際生們好到哪裡去。

“我說,雖然知道約書亞你來自中國,生長環境單純,所以在某些方面很遲鈍。”

“但我沒想到,你對自己的情況真的是遲鈍到一點都不瞭解!”

顧安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不知道阿爾弗雷德都在說什麼。

但是他大致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自己在學校的地位,應該是比國際生要高?

面對顧安懵懂的雙眼,阿爾弗雷德有些心累地問:

“約書亞,你來自哪裡?”

“中國啊。”

“不是這個意思,我換個問法,你的姓氏?”

“顧。”

“不,也不對。”

“什麼不對,我不姓顧,我姓什麼?”

又嘆了一口氣,阿爾弗雷德無奈指出:

“約書亞·希爾。約書亞你的姓氏是希爾,你來自希爾家族,這個美國老牌家族。”

簡短的幾句對話中,顧安有些明白對方的意思了,但還是遲疑地說道:

“阿爾,你知道的,我和希爾家族沒有血緣關係。”

“約書亞·希爾,是我媽媽方便別人稱呼才給我起的名字。”

針對顧安的不自信、遲疑,阿爾弗雷德一針見血指出:

“但是,你的入學登記名字就是約書亞·希爾,不是顧安,也不是約書亞·顧。”

接著補充道:

“並且,布魯克·希爾每天都在和你一起用餐,而我,阿爾弗雷德·羅伊,是你的leader。”

“這一切都在向外界證明,你就是希爾家族的人!”

顧安有些怔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就因為一個姓氏,自己就能和美食社的國際生們區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