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語如已經來不及多想了,雖是年關,可卻依舊許多人來看熱鬧,這也正常,畢竟是李大人的案子,更是由那個傳聞中的奇女子訟師為其辯護。
王語如收拾好心情,她深吸一口氣,過往都是有載儀在,在堂下鼓勵她,可此時,他和李易安卻成了階下囚。
升堂主理的官員依舊是鐵業,他看著堂下王語如那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冷哼一聲。
此時柳若霜也趕來,她神色冷淡不屑地看向王語如。
此時還未到辦案時間,人群就已經止不住的議論著。
“哎,你們說,李大人真的姦殺了許家兄妹二人嗎?”
“我看不一定,當官的都多猖狂啊?表面看不出什麼,背地裡什麼勾當不幹,燒殺淫掠,政府該制止了!”
“可李大人一向貞廉,會不會是誣陷啊?”
“那就要看證據咯。”
隨著臺下熙熙攘攘的議論聲,王語如沉了一口氣,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還在不停顫抖。
富察華萱才剛剛死在她的懷抱裡,這是她用命換來的結果,她一定要替她救出李易安和載儀。
柳風蕤出現在了臺下,他此時正一動不動地盯著王語如,似乎他沒料到,眼前的女子會如此大膽有魄力,他有一瞬間微愣。
接著他又轉過頭看向自己那個妹妹,一聲長嘆。
載玄坐在臺下,他雖沒有了往日的活力,身上那氣質莫名與載儀的冷冽靠近,可他依舊擠出笑容鼓勵王語如。
明明一切都變了,可王語如卻覺得,好似與從前一樣。
隨著一聲驚堂木的拍案而響,王語如也緩緩站起身,她知道,屬於她的戰場,要來臨了。
柳若霜似乎早就預料到一般,帶來了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他一身利落的西裝,看起來就似精通律法的海歸留學生。
他也和往日的對手一樣,見到王語如是個女子,便率先揚起了必勝的自信。
“怎麼樣。你有信心能勝過那女人嗎?”柳若霜在男人耳畔問道。
男人大笑“我剛從國外回來,在外留學多年,我還未曾有過對手,若是比不過一個村鄉野姑,還要不要臉了?”
面對男人的信誓旦旦說著,柳若霜也放心了。
“原告李易安的訟師提出,被告人柳若霜誣陷誹謗李易安的名譽,並且被告犯故意殺人罪,將其嫁禍給李易安,現在請被告闡明論述。”
鐵業的業務還不算熟練,與大陸體系憲法的國家主審官比起來,許多術語都不算專業,可卻難得可貴,不再如從前那副青天大老爺的模樣。
“我的委託人堅決反對並否認這樣的控訴,李易安姦淫婦女,殺害其兄長是不爭事實。”
“那你有何證據來支撐你方觀點?”
那男人笑了笑,接著擺擺手,便從外面送來一女子。
不是別人,正是許嬌嬌。
王語如並未覺得驚訝,甚至早有預料,她沒有著急,認真地聽著對方的話。
“堂下正是被李易安姦淫的婦女,她身上多處吻痕與淤青皆是在李易安的府邸留下,確切的說,是在李易安作案時間內留下的,最主要的是,這女子的這套衣物上殘留著李易安在姦淫她時,不小心劃傷的血漬,我方已經透過實驗室甄別,判斷出,那正是李易安的血,這你們如何狡辯?”
果然他這話一說完,整個屋內就炸了鍋。
大家似乎都料不到這件事竟然是真的,她們本以為李易安只是殺人罪名做實,李易安那樣清冷的人物姦淫必是順手誣陷,卻沒成想,一向不近女色的李易安竟然是如此變態。
此時臺下的徐嬌嬌適當地留下了兩行淚水,似乎這個場景下,什麼都說不通了。
可王語如只是眯起雙眼。
“哦,那既然你這麼說,我還要控告一條,你們對我當事人的故意傷害罪了。”
“我想請問,判斷強姦罪,最主要的難道不是找到嫌疑人的體液,再去對徐嬌嬌這個受害人的身體進行取證嗎?若是簡單地從她的衣衫上取出些血漬來,就要說,是李易安姦淫了她,這豈不可笑?”
“我方不認。”王語如的話一字一句抑揚頓挫,說得對面的律師愣了片刻。
他想,原是他小瞧對面女子了,本以為只是個來拉充數的,卻沒成想,還是知道些東西的。
可他也不慌張,微微笑了笑“若無生命危險,徐嬌嬌又為何持刀傷人了呢?也該說說李大人和徐嬌嬌是有什麼恩怨情仇?若孤男寡女在一間房裡,若不是那男子要與女子發生什麼,又怎會出瞭如此事情?”
他的話帶著坑,似乎有意要將王語如引下去,若是王語如順著他的話茬,那麼就只能引出許和清的事情,但此時若是將許和清的事情不合時宜地拉進來,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王語如收住嘴,明白了眼前男人的意圖,她冷笑一聲。
“這位海歸而來的訟師啊,我覺得你剛剛那話既侮辱了女人也侮辱了男人,李易安和徐嬌嬌同在臥室內,便滿腦子都是你那些骯髒的思想,那這天下還有道理嗎?難道我和你在這一間屋子裡,你就會對我心生不軌嗎?如果沒有,我的當事人憑什麼就要滿足你腦子裡那粗鄙下流的模樣?”
“你!?”那男人似乎是沒料到王語如沒有接他的話茬,反而罵了他一通。
王語如不理睬他那憤怒的神情,繼續說道“那我現在就想聽你也解釋解釋了,為何在房間內好好待著,會拿出刀來,故意傷害我的當事人呢?是有人告訴她這麼做還是······”
“定是你的當事人想要傷害許嬌嬌,她為了正當防衛,難道正當防衛,你也要管嗎?”
王語如的話都沒說完,就被男人打斷。
可他的話,正中王語如下懷。
她笑了笑“我自是管不著,可這位留學歸來的先生可能還不太深諳咱們大清的律法,大清在修訂律法時,便有兩大派別共同攥寫,禮教派和法理派關於子孫卑幼能否對尊長行使正當防衛權,禮教派認為絕無“正當防衛”之說,法理派則認為,可以成立正當防衛。”
“而與你所留學的國家不同,部分歐洲國家的大陸體系憲法與清律大同小異,可唯一不同的就是,咱們還是個有著幾千年封建史的國度,不可能全面實施參照藍本,那場辯論的結果,就是法理學退讓,並不認為正當防衛可以作為辯護理由,而許嬌嬌的故意傷害罪此時經由你的解釋,便徹底坐實。”
王語如微微笑著,淡定地說完了這番話。
頓時朝堂內又一次炸開鍋。
“這女的誰啊?這麼瞭解清律?給海歸都說得說不過?”
“我也懷疑那個許嬌嬌騙人,李大人根本犯不上在府中姦淫一女子啊。”
“這就是詭辯,誰知道那李易安做沒做什麼?”
說話的議論什麼得都有。
鐵業驟緊眉頭拍了拍驚堂木“此事本官宣告駁回被告人的控訴,李易安的姦淫罪抹去。”
這下,堂內靜了。
柳若霜驟緊眉頭氣憤地看向男人。
那男人也沒料到自己會在一個小丫頭面前折戟,但他還是為了找回面子湊上前說。
“便算她詭辯狡詐,可一個殺人罪,那是做事了的,這次不會再輸了。”
看著他如此信誓旦旦,柳若霜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再信他一次。
“就算李大人沒有犯了姦淫罪,可殺人罪名卻是不可否認的,而許嬌嬌就是親眼目睹了她的哥哥是被李易安所殺害,所以才會如此報復他。”那男人說道。
王語如抬眸,眼看著他終於進入正題了,冷笑一聲。
“證據呢?”王語如冷聲道。
“在封鎖好李易安的府邸後,進行了搜查,我們在一件屋內發現了許多刑具,那裡面就藏著一套許和清帶血的外衣,經過血液檢驗,那正是許和清的血液,更何況,當初在李易安的府邸,許嬌嬌作為人證親眼目睹李易安殺害其兄長才會有如此行為。”
“請大人明鑑,勿要官官相護傷害了我們這等百姓的心啊。”
那男人扣了好大一頂帽子給鐵業,鐵業頓時臉色一黑,拍了拍驚堂木。
“王氏,你還有話說嗎?”
王語如走上前去,拿出了一張報告,和幾張照片。
很快就被呈了上去。
鐵業仔細看著,王語如也緩緩開口“你們所說的刑具,是真的一直在府邸裡存在,還是你們趁著空子特意去李易安的府邸裡建出來的呢?這等誣陷手段實在愚蠢,不如給大人看看,你家府邸裡的刑具房。”
“大人,這裡面的照片正是我在柳家所拍攝的照片,您不覺得這和李易安府邸的實在有些相像嗎?”
王語如說完這話,柳若霜立刻帶著驚慌地站了出來嚷嚷道“只是恰好一樣罷了,這也能算作證據不成?”
王語如笑了笑也不理睬她,而是接著對鐵業說道“既然你未曾矢口否認那正好是你家的照片,那麼我就要說別的了,我在那裡見到了許和清的牙齒和指甲,我經過化驗檢查,確認那正是許和清本人的,那我想問問柳小姐,為什麼你的府邸裡會有許和清的牙齒和指甲呢?”
那照片雖是灰白色可上面那血淋淋的痕跡透過圖片都讓人驚心動魄。
鐵業不自覺地拿遠了些,屬實是被嚇到了。
“大人,這些照片並不能完全證明許和清就是死在柳府啊,這張照片的真偽尚可討論,更何況誰知道那是不是這小女子故意陷害?”
那男人急迫地說著,他此時已經不再像個訟師而是像個詭辯的訟棍,沒有絲毫邏輯。
這場案子本身就是加害者對受害者的誣陷,仗著皇權特級,說些根本說不通的道理。
王語如被他的無理辯解說得噎住。
此時雙方也僵持不下,鐵業皺起眉頭,也不知該如何判斷。
高堂內,更是無數人在此議論紛紛。
柳若霜得意地看向王語如,那神情在嘲諷她,柳風蕤有些看不下去,他想要起身。
卻在下一秒,聽到不遠處的門口傳來一聲大喊。
“若是由我來作為證人呢?”
男子的聲音沙啞卻氣勢磅礴,廳內頓時都安靜了,看向來人。
王語如看到他的那一瞬間,頓時驚喜地大叫出聲。
許縉雲此時正坐在輪椅上由著程蝶馨和玉蘭推進來。
王語如不能控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許縉雲竟然沒有死?
“語如姐,看我們出色地完成了你交代的任務!”程蝶馨像個孩子一樣嚷嚷著。
王語如此時也不能控制住自己的神情,走過去摸了摸許縉雲的臉,確認真的是他還活著。
“你沒死?”
“我原本以為我死了,卻被山腳下一行醫濟世的老爺爺救了,我醒來的下午,就看到了蝶馨和玉蘭,這算是我的幸運。”
程蝶馨和玉蘭在看到算命老頭拿了一塊許縉雲的衣服布料後,便生出來一股勁頭,想要繼續尋找下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上天是眷顧他們的,就那樣又離譜又順利地找到了許縉雲。
此時沉浸在莫大歡喜的王語如被鐵業的幾聲拍桌叫回神。
王語如回到原位,許縉雲也恢復了神色,一本正經地望向妹妹許嬌嬌。
“大人,我妹妹是受歹人所惑,李大人並未殺人,真正殺害我兄長的另有其人,我許縉雲願意替李大人作為人證出席,還他一個公道,也請大人明辨是非,不要讓我哥哥枉死!”
許縉雲的出現又一次引爆了朝堂的人群。
柳若霜此時徹底沉不住氣了,她站起身,看到許縉雲真的如假包換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恨不得衝過去殺了他們所有人。
他的訟師也小心翼翼地來到她的身旁問道“這下可怎麼辦?”
眼下,許縉雲作為許家二子,相比於那個只會哭,半天吭哧不出一句的許嬌嬌來說,她說出的話必定是更有權威的。
柳若霜回頭瞪了訟師一眼“你不是和我保證絕對不會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