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冗長的睡夢中,她夢見了許和清和許縉雲兄弟二人。
在夢裡,王語如想要和許和清哭訴,可許和清一改往日的溫柔和藹,一臉嚴肅地質問她,為什麼要將自己的弟弟丟下?
王語如拼命地解釋,可他一句也聽不進去。
只是用著從來不會那樣看向她的眼神,陰狠地看著她。
而許縉雲則在一旁不斷啜泣。
王語如知道,就是她對不起許和清兄弟,是她,才會讓歹人害慘了他們。
可她如今獨善其身,未能保護好他唯一的弟弟,就連屍骨都蕩然無存。
兄弟二人的命運何其相似?
在許和清一聲聲的質問中,王語如滿頭是汗地驚醒了。
富察華萱一直守在她的屋內,見到王語如這般驚醒,頓時慌忙地跑過去,為她擦了擦汗水“語如,這是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王語如喘著粗氣,才清醒地意識到原來自己剛剛經歷的是一場夢。
可那夢的感覺太過於真實,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拉開被子,繼續寫著供詞。
富察華萱被她這個有些奇怪的舉動,弄得有些驚訝,卻又不敢多問。
王語如攢著一股勁兒,將那供詞三下五除二地寫完,接著匆匆忙忙穿起了衣服。
“語如,你這是要去幹什麼去啊?”富察華萱問道。
“我要出去一趟,福晉,我的供詞在這裡,即使我回不來了,這供詞你交給一位靠譜的訟師,也不會錯的,等到玉蘭呵程蝶馨回來,證物堆在一起,李大人必定會安全出來。”王語如急急忙忙地說著。
富察華萱聽著卻聽出了不對。
“什麼意思?什麼回不來了?”富察華萱著急地問著。
王語如卻不再多說,連忙跑了出去。
富察華萱根本追不上去,花盆底鞋只能慢吞吞地踩在地上慢跑,眼看著王語如的身影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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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語如跑去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被她和許縉雲逃跑被柳若霜堵截的地方。
她不能讓許縉雲也和他兄長一樣,死無全屍,她已經很對不起許家的人了。
王語如這樣想著,不斷地奔跑著,跑到了那處。
那地方離柳家的府邸很近,王語如很有可能再一次被柳家的人發現。
可王語如卻已經不在乎了,她不想讓自己今後的日子都活在愧疚與惴惴不安之中。
她沿路返回,小心翼翼地躲在雜草堆旁,觀察著。
周圍沒有任何風吹草動,只要寒風瑟瑟,王語如才邁開腿走出去。
可當她看著那路上的血跡,去尋找許縉雲的屍體時,卻發現那血跡在一處聚集較多,接著便再也看不見了。
王語如沿著這條路尋找,卻無果,許縉雲的屍體就這樣,不見了?
這怎麼可能?除非是被柳若霜抬回了府邸,可她不覺得柳若霜會如此蠢笨,生怕自己身上背的人命官司不夠多。
那許縉雲的屍體,究竟去了哪裡?
王語如有些崩潰了,她在尋找了半個時辰都無果後,徹底癱坐在地。
她曾經還答應過許和清,會替他照顧好弟弟妹妹,難道,自己就是這樣照顧的嗎?
她忍受不了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痛苦席捲了她的神經,一時之間,竟然暈倒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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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的王語如彷彿躺在一葉扁舟之上,整個人昏昏沉沉,心口內的蠱毒似乎又捲土而來,讓她心口絞痛。
她夢見了載儀,頓時她驚醒過來。
王語如一睜開眼睛,只覺得自己身上汗水涔涔,她驚恐地看向四周。
“這裡是哪?”
她明明記得自己昏厥前是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地界,可此時,這裡竟然變成了裝潢華麗的府邸。
王語如緩緩移動身體,向著外面走去。
這屋內擺滿各種古董書畫,不似滿人的裝修習慣,應該是個漢人家庭。
她看著屋內陳設一把寶劍。
這屋似乎是男人的房間。
這以上是王語如根據現有的物品推理出來的結論。
她一瞬間呼吸又急促起來,自己被人在一處無人的地方撿回去,還是男人的房間。
這幾個關鍵詞一聽,王語如就頓時站不穩身體。
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
王語如飛快地衝出內屋,向著門外走去。
門近在咫尺,可卻在她剛剛推開門的那一瞬間看到了一個男人迎著自己而來。
兩人相撞,王語如沒把住腿腳,頓時與面前的男人撞個滿懷。
“呦,你醒了。”那男人見到自己胸膛前的少女輕輕說著。
王語如抬頭看向他。
眼前的男子身軀強壯高大,面孔卻清秀無比的俊朗,眉間還有一顆小痣,他的模樣,怎麼這麼熟悉呢?
王語如總覺得他那張臉熟悉又可怕。
“我在我家後院撿到的你,我和你說啊,要不是我,再等會,你就要被狼叼走了,我家這處的院子偏,我常年不來幾回,今天你也是幸運,還真就趕上了。”
那男人說著還帶著憨氣地笑了。
王語如聽著他這話,頓時心底一驚。
“你家?”
男人點點頭,還不忘將剛剛拿回來的藥碗呈上來。
“對啊,我是看你這樣子不像流民小姑娘怪可憐的,你也不用太感謝本大爺大恩大德,你只需要記得大爺叫柳風蕤,日後江湖相見,有恩報恩吧。”他說得肆意豁達,正如他的性格一樣。
而王語如此時還處於懵的狀態。
“哎呀,你不會真是什麼流民吧,對不住小姑娘,我說話說得不好聽,我這剛從邊疆回來的,見識多了不講理的流民,你別嫌我說話啊······”
王語如卻搖搖頭,看向柳風蕤這臉龐。
怪不得熟悉,和柳若霜那張純潔如百花般的臉蛋真是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柳風蕤這些年戰場的洗禮,更加粗狂一些。
她妹妹恨不得殺了她,結果,她作為兄長竟然救了她?
這兄妹打的什麼鬼主意?
“你不認識我嗎?”王語如還是沒忍住問出口。
可剛問完,她就又有些後悔。
誰知,柳風蕤只是一笑“姑娘是漂亮,可我還真沒見過你啊。”
王語如不知曉柳風蕤這個人的脾氣秉性也不知他和她妹妹是否同流合汙,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見王語如起身,柳風蕤想端給她藥,結果王語如直接無視他,向著外頭跑。
柳風蕤連忙拉住她,因為他想到了一件正事兒。
“你現在不能走!”柳風蕤死死拉住她的手腕。
王語如就這樣被他強大的蠻力拉了回去,王語如的手腕頓時痠痛,她抽回手揉了半天。
柳風蕤見狀得知不小心傷害到了這嬌弱的姑娘,頓時收回手,滿臉歉意。
“你還不能走,我妹妹在這處尋東西呢,這小妮子帶著我的騎兵,在這樹林子裡看著個什麼就亂射,我問她找什麼,她也不理我,這都死了第三隻小鹿了,你現在出去,恐怕將你又當成鹿,射殺了去。”柳風蕤解釋道。
王語如頓時一驚“柳若霜······”
柳若霜知道自己回來了?她這麼大費周章,看來定是要尋到她。
那眼前的這個男人······
若是他知道,自己就是他妹妹要找的,會不會將她呈上去了?
她這下,可怎麼辦?
“對啊,我妹妹叫柳若霜,你認識?”柳風蕤聽見了王語如的喃喃自語,他興奮地說著。
“這就對了,你是京城哪戶人家的貴女吧,年紀和我妹妹差不多,怪不得你剛剛問我有沒有見過你,我前些日子剛回京城,還真不知那麼多人,那太好了,這些日子,霜兒情緒起伏太大,我都管不了她,你多陪陪她。”
柳風蕤自己就為王語如編了一套說辭來。
王語如嘴角抽搐,只覺得眼前這人不是演的,那可真是實在生性純真。
“我想要回家。”王語如衝著柳風蕤說道。
柳風蕤不解“可你才剛到這,而且我找醫師看過你的病了,還沒有痊癒呢,你再受涼恐怕會暈倒。”
王語如見狀實在窘迫,她不知該怎麼和他解釋,自己若是再不走,恐怕就不是著涼暈倒這麼簡單了。
被他妹妹給逮住,恐怕皮要先掉一層。
“姑娘,你叫什麼,我送你回去。”柳風蕤見王語如久久不說話,只得妥協,畢竟他也不是強要扣留別人的偽君子。
王語如有些啞然了。
該如何和他說呢?
“如果我說,我想回襄王府你能送我回去嗎?”王語如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聽到這話,柳風蕤頓時瞪大了眼睛。
“襄王府?你是襄王府的人?”
可很快柳風蕤就想到,似乎沒聽說過自己那位好友有姐姐啊?他妹妹幾年前就去世了,那眼前的是誰?
王語如見他疑惑,便也能猜個大概,於是又補充說道“其實,大爺誤會了,我不是貴女,不過是襄王府一丫鬟,恰好來到這,且認識柳小姐罷了。”
見少女甜甜的嗓音又驚恐地低著頭,柳風蕤果真沒多想,他點點頭。
“原來如此啊,正好,我親自送你去,我已經好久沒見到瞻之了,哎呀,這小子不知道那些日子怎麼了?總跑去後院廝混,我猜那幾日他一定藏了個女人·····今日我去看看。”柳風蕤說著,還不忘打趣了載儀。
可王語如卻擰緊了眉,看似這模樣,這個柳風蕤似乎與載儀關係特別好?
王語如好像的確有所耳聞,記憶起曾經聽小丫鬟七嘴八舌地說過,載儀和柳家大少爺是生死過命的交情,比親兄弟還要親。
王語如思索他這話,看來,他還不知道,載儀已經被他妹妹坑害入內牢的事情。
載儀的事情,的確鮮為人知,畢竟隆裕太后如今是打算私自處決載儀,再加上這幾日新年休假,這事並未滿朝文武皆為聞之。
襄親王府也沒有放出訊息,看來,這個柳風蕤的確不知啊。
王語如還在思索,可柳風蕤這個實幹派已經要拉著王語如的手腕走了。
王語如連忙拉住他。
“等等!”
柳風蕤回頭“怎麼了?”
“你不知道,載儀的事情嗎?”王語如小心翼翼地問道。
柳風蕤有些遲疑眼前這個小丫鬟對載儀直呼其名的稱呼接著又好奇她所說的事。
“瞻之怎麼了?”
王語如看著他那清澈的眼神,便肯定,他不知道。
於是又斟酌了片刻,說道“他被扣留在皇宮內牢裡了,即日問斬。”
王語如剛說完這話,柳風蕤就頓時恍惚了,接著又連忙提著自己的劍,就要走。
“如果你想要載儀早些死,你就走!”王語如急急忙忙地呼喊著。
這話,果真成功讓柳風蕤停下來腳步。
“你·····你到底是誰?你都知道什麼?現在全部告訴我。”
此時的柳風蕤沒了剛剛那嬉皮笑臉又至善至純的模樣,這樣的他才像傳聞中,那個殺伐果斷的大將軍。
王語如走上前去。
“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不過你必須將我安全送出府,我不瞞你,你妹妹找的那個人,就是我。”
柳風蕤頓時一驚“你?”
“對,而且我也沒時間解釋太多了,先將我送出府邸,我們在平陽閣見面詳談,如何?”王語如問道。
柳風蕤還在原地猶豫,他看向王語如的目光中夾雜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我憑什麼信你?”柳風蕤厲聲質問著。
王語如此時才意識到,他身上那股殺意是多麼恐怖,可她卻強忍住心神,與他貼近,強迫自己直視他。
“如果你也想救載儀,那麼我們就是統一戰線的人,如果你要任由他去死,那·····你可以現在就殺了我。”
王語如說完,從腿間抽出一條短卻極為尖銳的匕首遞給柳風蕤。
她的目光堅韌有力,那不是一般閨閣女子會有的情感,柳風蕤望著她,只覺得呼吸一滯。
“柳將軍,時間不多了,選擇權在你,請給我一個痛快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