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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上學

王語如站起身“玉蘭,幫我把那盒最厚的鉛粉找出來我要蓋蓋傷口,你去叫人去和福晉通報一聲,等下我要過去探望她。”玉蘭拿出鉛粉,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王語如看著鏡子前自己微微腫脹的左臉,她漆黑的眸子流光溢彩地轉動著卻又不失堅定,她狠狠地將那鉛粉塗抹上,又為自己畫了點絳唇,和府內的姨太太所常化的妝容沒有兩樣。

王語如怔怔地望著鏡中的自己,竟有一瞬間自己都快認不出從前的自己了。

不過,她今後就要這般如同腐朽卻精緻的古董花瓶,只有如今不像自己,才能在日後成為真正的自己,她內心暗暗地說著。

沒過一會,玉蘭就趕回來了“姨奶奶,福晉說現在可以去她屋裡。”

王語如輕輕點頭,和玉蘭踏出房門緩緩地走去了福晉屋內。

王語如和姐姐一樣自小從未纏足過,所以走路也步步生蓮走得極快。

秋去冬來萬事休,唯有柿子掛燈籠,白皚皚的雪壓在了枝頭,在這素白的環境下,那橙紅的柿子顏色很是鮮活,那後院偏房門外的那樹冬柿子讓王語如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沒過一會功夫就來到了福晉的屋前。

王語如沉了一口氣走了進去那古香古色的老宅屋內,剛要請安就發現桌上還有幾人,是四姨太和三姨太帶著巧姐兒。

富察華萱看出了王語如的意思說著“你說多趕巧兒,晌午你說要來,沒過一會她們幾個也陸陸續續地來了。我過兩日要去菩提寺去為王爺求佛請安,大家都著急來看我。”

王語如沒有說什麼,只是乖巧地點點頭。

“語如,你今日急忙忙找我,可有什麼事情?”

王語如看了看四周,她本想不打算在這人多的地方說,可聽富察華萱的口風,看來明日之後的幾日她都不在府內,她什麼時候回來可不是個定數,王語如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緩緩開口。

“夫人,我想去學習。”

這話一出屋內頓時安靜了,甚至掉下一根針都能被聽到。

還是四姨太尖酸刻薄的嗤笑打破了這沉寂。

富察華萱緩緩開口“去哪裡?”

如今的大清,自從庚子年以來新式學堂層出不窮,1905年科舉考試的取消導致大量的學者士紳去新式學堂學習洋技,個別通商口岸的婦女也有了部分出去做女工紡織等手藝的案例。

可那些在她們這種貴族皇室眼裡最不入流,女人不該拋頭露面,更不該去讀書。

王語如自是明白這些,說起話來也不免有了些膽怯“我不外出,我想參加府內玄哥兒的學堂。”

可這還是惹得福晉和四姨太有些不滿,一個妾室又怎能僭越去和家裡的孩子一起去讀書,這於理不合啊。

看著富察華萱犯難的表情,王語如明白她們在自覺地遵循和維護舊的思想觀念與社會風氣,可她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看著還要張嘴辯駁的王語如,四姨太先最不滿說了話“你啊,替福晉省省心吧,這王爺好不容易才醒,忙著王爺都忙不過來,哪有功夫考慮你,人,別太高看自己,就算你學了,又能怎麼樣?難不成你還能和男子一樣考取的學位之後去賺錢?”

富察華萱並沒有出口訓斥四姨太的多管閒事,說明她也是認同這一看法的。

四姨太那副嘲諷又刻薄犀利的嘴臉,並沒有讓王語如因此而低頭感到不堪,反而很認真地聽著她說的話。

“正如四姨太你說的,我只是學習又不會怎麼樣,那又有何不可呢?而且你說王爺清醒了,也讓我想到了福晉您在納我過門時你和我講的話,您答應過我的···”

望著王語如那明媚的眼睛,富察華萱回想到了她曾同王語如說過,自己會答應她任何事情。

富察華萱的手煩躁地不斷纏繞著手帕,她是很喜歡這孩子的,可這件事情她也不確定自己該如何做,她怕自己辱沒了祖宗,自從先祖跟著皇太極入關以來,哪有妾室跟著去和孩子們讀書的先例?

不自覺地在維護著家族名聲讓她猶豫不決。

突然,她的眼眸流轉想到了什麼,便緩緩說著“語如,你的話我明白,可這件事是載儀在辦,是他給載玄請的洋人師傅,等他回後院不妨你去問問他如何呢?這事我實在做不了主。”

王語如明白富察華萱是想要做個甩手掌櫃,也明白這種事情後院也永遠比不上前廳的人說話好使。她便也不想讓她為難了,只能應下。

她心裡暗暗嘆口氣,她又要見到那個‘小偷’心裡不是很舒暢。

而這邊三姨太仔細地聽著對話,眸子一轉,藉著轉身喝茶的功夫,悄悄地用力拉過來巧姐兒,用著極低的氣聲說著“怎麼樣啊?和你二哥說了?”

巧姐兒明白宋明藍說的是關於上學的事情,她為難地咬住嘴唇搖搖頭。

宋明藍將茶盞放下,狠狠地瞪了巧姐兒一眼,心裡暗罵不爭氣的小傢伙,竟然都沒個新納過門的小妾積極。

她算不上討厭王語如,但打心眼裡有些瞧不起她,畢竟自己是良妾,從好人家正經八百抬進來的,自然不是這個不入流的可比。

屋內又恢復了死人般的沉靜。

王語如被富察華萱留下來吃了盞茶,這頓茶吃得並不爽利,每個人都心懷鬼胎心不在焉,王語如悄悄看在了眼裡。當陽光悄悄撒進這雕花木窗時已經是夕陽時分了,門外的積雪厚重走起來吱吱呀呀作響,一如王語如此時亂麻的心境。

她今日穿了一身丁香色仙鶴紋的緙絲褂子,隨手拿了個紫珠瓔珞,梳了個微松的髮髻。手中拿著一盤剛剛做好的柿子酥。

她輕輕的走到了載儀的院子前和下人說了一聲,找載儀。

那僕人聽到這話,立馬弓著瘦弱的身子連帶甩起那長長的辮子,在雪上吱吱呀呀的跑去了院內。

“五姨奶奶找您。”順才走進來的低語讓載儀微微疲憊的腦袋有了些清醒。

“她找我?作甚?”載儀用著冷冽微啞的聲音說道。

“沒說,奴才瞧不出,但姨奶奶拿著盒吃食。”

載儀愣了愣,看著那屋內的西洋鐘錶,像是想到了什麼,笑了笑,轉而說道“讓她進來吧。”

得了傳令,王語如才第一次正式走入這個院子,她不自主的打量起來這個別緻大氣的院子,這和她從前見過的院子都不太相同。

院內有著不少悉心栽培的冬日還能盛開的花朵,廊簷下掛起一溜兒水簾,在夕陽的映襯下水面波光粼粼,那竹子在光影的晃動下在紅牆瓦院上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

這樣氣派又別緻的院落,讓王語如不由得想到,若是王府能如此,那萬歲爺的紫禁城又該如何大氣?

在遠處那院子的一旁,還有不少天文觀象的儀器,在民間就聽說過,這襄親王府裡的嫡大少爺最愛觀星,耗盡千金萬兩的購買洋人的儀器。

王語如不由得點點頭,原來這些都是真的啊。

終於這氣派的院落算是走到了頭,順才為王語如緩緩推開門,雕花門就這樣讓夕陽的餘暉先一步的走了進來。

王語如沉了一口氣,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她頂著滿黃的暖金色頭頂進入屋內,同樣的夕陽之陽光將載儀的臉照射的一半光明一半陰暗,他深黑色的眸子正在盯著手中的文書,一如初見那般清冷又高不可攀。

王語如輕輕的喚了一聲“載儀?”

載儀終於抬起了他漂亮的丹鳳眼瞧著王語如。

“很少有人叫我大名了。”

3.在王府之內,母親都會叫他的字,大名都帶著些嚴肅和正經,而且只有長輩才會直呼其名,很多人對他又敬又怕,即使是長者官員也只叫他的字。不過載儀並沒有生氣,他的眼睛又回到了手中的文書,拿起筆墨認真地寫了起來。

頭也沒抬地問著“找我做什麼?”

王語如本就是個鄉下丫頭,也不曾接觸過有侍妾的家族,所以自然不明白這些,她還以為自己不能僭越,只得叫大名,沒成想鬧個笑話。

王語如看載儀沒有異樣的神情便緩緩開了口“我也想參與你創辦的那個學堂。”

載儀聽到這話手頓了頓,抬起眼眸看著王語如。

王語如不甘心退縮,但也不想被這樣死死盯著,載儀那眼神有點可怕,於是象徵性地拿出了盒子裡的甜點。

“吃點柿子酥?”

那柿子酥還有著熱氣一拿出來馨香撲鼻,柿子的爽口冷冽之香與甜蜜餞的麵粉的混合起來,捏成了荷花模樣。

載儀看著眼前的少女不合常理還有點‘沒規矩’的舉動,沒忍住笑了笑“你打算用這些討好我?”

王語如眼睛一轉跟著膽子大了些“那你接受這賄賂嗎?你嚐嚐,我做的柿子酥可是嶽城一絕。”

嶽城是她十五歲之前因父親流亡牽連之下,所居住的一個小縣城,直到十五歲那年她才被父親叫姑母接回京城,就連姑母也最喜吃她做的柿子酥,可就在今年姑母就去世了,所以她才叫黑心的姑父賣給了人牙子。

看著王語如那刻意又過分的熱情,不知怎麼,載儀沒有拒絕,他不喜甜食,所以他只小小地咬了一口這柿子酥。

但出乎載儀意料,這柿子酥並不如以往吃過的甜食一般,它那淡淡的甜味不膩人卻香甜無比。

看著載儀沒有不滿意的情緒,王語如乘勝追擊“所以那學堂我也能去了?”

載儀定了定神,又突然嚴肅地問道“為什麼要去學堂?你要知道女人家很少有讀書的,更何況你已經在這襄王府裡,只要你足夠聽話,這輩子活得不會很累。”

又是那套陳詞濫調,王語如沒有放在心裡,她也收起笑臉嚴肅地說著“我要當訟師。”

載儀放下了手中的甜點,這是他少有的,這樣認真地看女人。

她看著眼前的少女沒有開玩笑,是很認真的說出了著‘離經叛道’的話。

載儀頓了頓,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王語如就一下子打斷了他“看你的樣子我便知道你要說什麼了,那些話我聽多了,好多人都說,女人不能幹這幹那,憑什麼?這到底是誰規定的?”

載儀面無表情,墨黑色的眸子這樣盯著她。

王語如看載儀的神色沒有生氣,喘了口氣,不卑不亢地繼續說“我猜想,你喜歡觀星也喜歡那些洋玩意,說明你和那些故步自封的人還不同,所以我才想同你認真地講,我絕不對不會給襄王府的人丟臉,請給我個機會。”

載儀終於嚥下口中殘餘的食物,轉而一笑“就算你說的是沒錯,可我為什麼要幫你?你只是我的庶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