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金斯波特的一間旅館內——
黑面板的女人坐在房間的扶手椅裡,她用雙手輕撫自已微微隆起的小腹。房間窗簾被拉的很緊,也因此,光線昏暗,難以看清女人的相貌。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她沒去回應。但數秒後,這扇門被敲門者以暴力形式推開,一位穿西裝的老者站在門外,其臉上有道可怕的,蔓延到耳後的縫合痕。他刻意用帽子遮住了半張臉,以免嚇到過路人。
他掃視房間一圈,直到看見安靜坐在扶手椅中的女人時,他的表情才略微舒緩,他隨即打招呼道:“我們該走了。”
“你們的事辦完了?”女人抬頭,看向老者。老者順勢點頭,拿出一隻已經空掉的玻璃牛奶瓶。
“拭目以待,我們都很好奇你的能力會為金斯波特帶來何種影響。”
“我從未期待過這種事,奇術師。”女人搖頭,老者卻走進房間,他同時壓低聲音。
“我知道你對此有所顧忌,但我不同,我是個瘋子。”他伸出手,輕輕觸碰女人的頭髮,“我光是想象都激動的渾身發抖,你可是一位【新娘】,一位屬於祂的【新娘】,你的能力在某種意義上就是祂的權能。”
“我只是別無選擇,被逼上絕路的可憐蟲。”女人用手扇開老頭的手臂,然後,她站起身。她沒有任何隨身行李,因此即便要離開,也不需要提前做準備。
她徑直向門前走去,但在經過老者身邊時,她回頭說道:“你想借這個機會確認我的能力我沒有意見,但我想,你在做這些事情的同時也要有能力處理好爛攤子。”
“我們要忙的已經夠多了,別告訴我你沒發覺,我們用盡全力,好不容易才使用你同伴的靈媒上岸金斯波特後,那港口裡有其他的眼睛看著我們。”
“——你有義務處理掉那些眼睛,有人在追獵我們,你應該明白。”
老者的臉色在這番話下變的有些尷尬,尤其是在女人提到追獵者時,他不由得低頭沉默。許久後,他才重新抬頭,向女人承諾:“一群奇術司的傻瓜,他們能翻起什麼風浪?”
“我會隨手將他們處理掉。”
“他們最好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愚蠢,你也最好別忘了在島上答應過我的事情。”
“——利用我達成目的後,你要殺了我。”女人目光平靜,說完後便順著旅館的樓梯往下走。提前換上了一副新臉皮的同伴在門外探頭,他好奇房間裡老者的情況。
“該走咯,梅花8,我聽到些風聲,鵜鶘島的暴風雨後,人頭牌們察覺到了異樣,恐怕他們很快就會對我們採取措施。”
“哼,由他們去吧,人頭牌們早忘記了祂的神諭,不過是群披著虎皮的騙子。”
“等我們篡奪了【新娘】的力量,他們不值一提。紅心7,對我們而言,現在最緊迫的事情是去找港口那雙目擊了我們的眼睛。”
“新娘說的很對,我們要處理掉他,不能再節外生枝。”
……
……
一個雙人間,一個單人間,飾非他們運氣不錯,即便昨天抵達金斯波特時已經過了午夜,旅館依然有空餘房間接納他們。
大城市的好處恰在於此,不論多晚,你都能找到容身之所。這在敦威治那樣的小型城鎮中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金斯波特是整個聯邦最忙碌的港口,作為造船中心,這裡每天會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上千條船隻航行透過。船隻將遠道而來的貨物運進港口,然後,這些東西又會從港口流轉到聯邦各地。
這座城市毗鄰亞特蘭蒂斯海,歷史記載,金斯波特是舊大陸的殖民者們來到新大陸時第一批登陸的駐地之一。這裡人口眾多,自然,城市化水平也靠近大都會。
金斯波特的標誌性地區是位於城市中心的浪道。亞特蘭蒂斯海的海水從數條河道逆流入城,金斯波特人則在這些擱淺的海水之上建造街道。
商業中心和市政廳同樣坐落於浪道上。海水包圍了金斯波特人的生活。金斯波特人熱愛這片大海,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每個週末,金斯波特人都會前往城市西邊,那邊有全聯邦最好的海濱浴場之一,和西海岸的銀色沙灘齊名。至於城東,那是一片低窪的山谷,山谷中有一座懸崖,懸崖上建有來自十六世紀的空屋,如今,那空屋已作為奇觀列入城市旅遊手冊。
飾非正是坐在床上,看著旅館免費分發的旅遊手冊瞭解到這些資訊的。他還從手冊裡拿到了一張金斯波特的地圖,地圖上可以清楚地看見,港口南面海洋中的鵜鶘島。
他默默將地圖收進口袋,恰在此時,司馬宣推門進來,招呼道:“愛麗絲說她化好妝了。我們可以準備出門。”
等女人出門永遠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情。這也是為什麼飾非會無聊到翻閱這座城市的旅遊手冊。他跟著司馬宣下樓,愛麗絲正站在前臺,似乎正有男人向她搭訕。
“美麗的小姐,有興趣跟我一起前往新英格蘭來一場浪漫之旅嗎?”男人單膝下跪,向愛麗絲詢問。
愛麗絲正笑眯眯地打量這個凱爾特男人,然後她注意到飾非正在下樓。她立刻就小跑著過去,抱住飾非的手臂,嬌嗔道:“如果您提議前往的是西西里,或許我會很動心哦,帥氣的先生。”
“但現在恐怕不行,我不喜歡新英格蘭,我丈夫也不喜歡新英格蘭。”
“丈夫?”男人表情驚訝,然後他張大嘴看向飾非。他注意到男人刻意戴的歪斜的帽子以及顯眼的東國面孔,便不由得翻出白眼咒罵道:“該死的東國人。”
他罵完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旅館,全然沒有之前的彬彬有禮。飾非無辜地向愛麗絲眨眼,愛麗絲也用那雙漂亮的眼睛向他放電。
必須要承認,今天的愛麗絲格外光彩照人。不穿那件警司外套時,她的美麗程度要上升好幾個等級。
她用了紅白格子衫作為打底,外面又加了一件紅色的針織外套。為了不讓海港的風太過寒冷,她特意裹了一件茶色的風衣外套。頭上依然頂著那隻紅色貝雷帽,帽子的點綴相當出色,讓本該顯的成熟的著衣風格平增幾分女孩的俏皮。
難怪那位先生會來搭訕,就這一會兒時間,不顧身邊女伴盯著愛麗絲的男人就不在少數,當然,他們沒少在心中咒罵飾非。
——一個東國人何德何能能受到這樣美麗的小姐的青睞,真是走了狗屎運!
“我不記得我和你上過床,壞女人小姐。”
“你說話好直接,騙子先生。”這樣的說法被愛麗絲嫌棄,愛麗絲嬌嗔著拍飾非的頭,“我們這叫柏拉圖式的戀愛,是精神伴侶。”
“那更沒道理了,和你在一起只會讓我勞力傷神,我沒覺得我精神受到慰藉。”
司馬宣付清三人昨晚的房費,一共50哥分,金斯波特雖然物價還沒到大都會那種地步,但其實也相當接近。三人再次坐進車裡,愛麗絲鬆開挽著飾非的手,對著車窗整理頭髮。
“我也不覺得,騙子先生。我一直要花力氣和時間看住你不逃跑,這也很麻煩的。”
“——所以,就當是給我一點補償,成為我的擋箭牌?”
“這種事很常發生?我看你應對從容。”
“從小到大,總有自我良好的男人來賣弄他們可憐到所剩無幾的魅力,沒關係,我可以理解,畢竟男人啊,就是這種笨拙又可愛的動物嘛。”
“伊莎貝爾,我要提醒你,車裡現在正坐著兩個男人,也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動物】。”司馬宣發動引擎,插嘴道。
愛麗絲撇嘴,視線卻轉回飾非:“你覺得被我冒犯到了?”
“我無所謂。”飾非聳肩,愛麗絲得到答案便得意地向司馬宣做出勝者姿態,示意司馬宣可以繼續開車了。
司馬宣只能照做,名義上他雖然是這女孩的上司,但很多時候,他對這丫頭也毫無辦法。她總有辦法在讓你不討厭她的情況下做出捉弄,讓人又愛又恨。
汽車開始行入金斯波特的主幹道。今天是工作日,但三人出發時間稍晚,並沒有受到早高峰的影響。
城市中四處都是忙碌的人,對這座城市,這個時代而言,人只不過是機器中的一枚小小齒輪,齒輪旋轉,才能構成整個社會的運作。
“等下怎麼安排?”愛麗絲將頭髮調整到滿意狀態,雖然在飾非看來,這和最開始沒有什麼區別。車此時正好穿過國王港大街,馬上就要抵達浪道的環島。
司馬宣一邊留意路況一邊回答:“我去彙報卡爾科薩村的事情,所以我們先去金斯波特的聯盟分部。彙報完後,我去國王港車站買票,看看今天最快開往密城的列車是什麼時間。”
“這中間你和飾非可以自由安排,不論是想去檔案館繼續查卡爾科薩村的事又或者單純在城市閒逛都隨便你們,伊莎貝爾,車子我會交給你使用。”
“報告會花很長時間嗎?“
“午飯前搞定吧,畢竟涉及到筆錄。“司馬宣回憶報告的程式,給了推測時間。
愛麗絲聽後眉梢輕挑,然後她從自已的化妝包裡拿出了一疊文件——這個化妝包正是她的儲物靈媒。
“正好,我有個聯合任務就在金斯波特,我今天順便去處理。“
“那任務做完了?“
“收尾工作,金斯波特的是一位在逃的逃犯,需要緝拿。“
“你打算帶著飾非去做任務?“司馬宣詫異道。愛麗絲卻滿不在乎。
“只是個第一幕的術士,無所謂的吧。“
“唔……”司馬宣用來回答愛麗絲的是一陣沉默,兩人進入工作狀態後的確默契,一問一答,中間鮮有停頓。但面對愛麗絲的這個答案,司馬宣終究也是無奈。
車減速駛上一個上坡,然後,緩緩停在一棟建築前。司馬宣飛快地解開安全帶後,就要推開車門出去:
“有問題就聯絡金斯波特的奇術司,他們會找到我。”
司馬宣留下這句話就一路小跑走進建築,飾非目送他離開,愛麗絲則無奈地推開門,坐進駕駛室。
這個路段不能長期停車,後面已經開始有車排隊按喇叭催促。愛麗絲必須去停車場將車停好,才能去聯盟裡的檔案館。
在車子掉頭的間隙,飾非從車窗裡看見這棟建築的全貌。那是古樸的地中海式風格建築,以巨大的三角形作為門楣支撐,下方用雕花石柱承重。
供人通行的玻璃門就鑲嵌在石柱中,透過玻璃可以窺見那建築裡一片忙碌。
飾非在旅遊手冊上見過這棟建築,這裡不是別處,正是金斯波特運轉的核心,位於浪道的金斯波特市政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