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飾非被扔出圖書室,撞擊在走廊的承重柱上。他來不及反應究竟發生了什麼,那四根口器就已經纏上他的手腳,這是戲弄,並非出自殺死他的目的,而是抱著玩樂和虐殺的心態。
他又從地上被吊起,身形晃動間便被扔出數十英尺。他被砸在地上,衣服被完全浸溼,飾非這才發現,溫熱的積水已經不滿足於侷限在一樓,而是順著樓梯一路漫上了二樓。
速度極快,比之前的漫灌還要快。水流源源不斷湧入,溫度還在升高!
這不再是舒適的溫水,飾非覺得自已被泡在一鍋熱湯裡。他掙扎著爬起,而那肉團也蠕動而來。見到飾非還能行動後,它非但不失望,反而越發亢奮。
梅利的笑聲從裡面傳出來,口器加快蠕動,它很興奮:“諸葛飾非,諸葛飾非!“
“你是不是沒想到我還能回來找你?如何,現在成了喪家之犬的人是誰?“眼球中露出譏諷之意,一根口器同步射出。口器擦著飾非面門而過,帶走幾根髮絲。
飾非舉槍,嘗試威嚇,但讓他訝異的是,梅利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嚇唬誰呢?”
“你那槍裡要真還有子彈,之前對付心臟時就不會被一隻普通食血鬼逼入絕境。”
“殺死我的那種子彈,你早已經打空了,不是嗎?”口器橫掃而出,敲在槍頭,飾非瞄準的方向被打歪,他皺起眉頭,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梅利是怎麼知道自已在心臟那邊的處境的?那時候他已經死了!不應該能對此有所感知才對。
“你們這個種族的思維是共享的?”飾非忽然意識到這個可能。梅利的笑聲此時聽上去更刺耳了。
“你沒想到?你不覺得,食血鬼將血緣看的太重了嗎?”
“家族必須一起生活,家族的一切都靠血緣維持,家族內部等級森嚴。血緣帶來高度監視和管控,這種條件下,家族內一切沒有任何秘密。”
“每隻食血鬼的眼睛就是家族的眼睛,它們看到的一切正是家族所見。”
“我們擁有你無法想象的情報能力,諸葛飾非。”肉團在逼近,梅利很享受這種將仇人一步步逼入絕境的感覺。沒什麼是比這樣的復仇更讓他覺得爽快的了。
這小子不可一世的表情現在露不出來了,對嗎?肉團上的眼球眯起眼,然後四根口器向外擴張,封鎖飾非的逃跑路線。
“你逃不了了,諸葛飾非。”
“果真如此?”飾非咬牙,他的手套上再次亮出一道異光。他手裡忽然出現了一隻玻璃瓶,而瓶子裡,裝著某種金色液體。
他趁口器還在活動,便順勢將杯中的液體潑出去。很快,液體沾在天花板的牆面,順著被口器劃出的痕跡滲透進牆體!
梅利的動作忽然頓住,有些警惕飾非的這個舉動。但很快,他想到這小子之前拿出來的那些層出不窮的道具,他立刻加快速度。口器從向外擴張轉為收縮包圍圈,而幾乎是同一時間,肉團向前,和飾非的距離極速拉近。
“喀拉——”
某種細微的聲音被肉團的蠕動聲給淹沒了,梅利沒察覺到這點,但看著正在迫近的肉團,飾非露出得逞的微笑。
義眼透過靈性視覺鎖定肉團和口器接下來的位置,而他的陷阱,正設在那落點上!
“轟——”
一陣轟鳴,頭頂被石灰和磚塊傾瀉砸下,梅利沒察覺到的時候,天花板已經蔓延出數道巨大的裂縫!而伴隨口器進一步劃過,裂縫不堪重負,成為難以無視的大洞!
洞中的建築材料全部化作武器向落點傾瀉,梅利的聲音瞬間就淹沒在材料中,動彈不得!
——蝕金魔藥,飾非剛才潑灑出去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鬼谷子煉製後的蝕金魔藥!老頭留在死牢的東西都被飾非收了起來,而這種情況下,飾非無法現場煉製,自然只能從自已瞭解的靈媒裡入手。
運氣不錯,魔藥侵蝕了天花板裡的承重鋼筋,這時,口器再稍微撬動,很快潰不成軍。
夏都已經走到樓上,此時因為地板上忽然出現的坑洞往下探頭,飾非抬頭看他,催促道:“別停下來,夏都,繼續跑!”
話音剛落,小腿便感到熱流,飾非低頭看去,才發現那水已經漫到自已的褲腿位置。
水中行動不便,飾非索性踩在剛才墜落的那堆碎石上,用雙手扒開坑洞邊緣,想借機攀上去。但他的半身才剛剛探出坑洞,就感到腳踝上傳來拉扯感。
是口器……一根口器從廢墟中伸出來,然後其鋒利的十字利齒死死咬住飾非腳踝。飾非吃疼,然後,他明顯感覺到某種液體正在注入自已的身體。
“該死,這傢伙在給我注射毒液?”飾非一驚,雙腳連蹬,想甩開口器。片刻後,那口器果然鬆開了,他抓緊時間爬到上層。
在上層蹲下檢視傷口,腳踝上有十字形的切割傷。傷口血肉模糊,血流像蠕動的蟲子,順著流淌在地上。
一旦被食血鬼咬中,傷口是無法癒合的。它們的毒液會引發嚴重的壞血癥。
以威爾頓現在的情況,想治療這種壞血癥幾乎不可能,這傷口比想象中的還要麻煩……
飾非疼的齜牙,他強行將囚服衣角撕下來,然後進行包紮。緊急處理後,飾非才拖著麻木的腿往前繼續走。
此時,那隻口器又動了起來。數根口器同時探出,在口器的末端冒出一隻眼球,將走廊收入眼底。
血從磚石廢墟中流出來,這些血很快和磚石融合,然後被包裹進血肉體內。
更大,更猙獰的肉團出現了,它蠕動著,順著洞口也往上爬了一層。雨水漫灌,向洞口逼近,蠕動的聲音繼續在走廊中迴響,窮追不捨。
……
……
“倫敦大橋垮下來,垮下來,垮下來!”
“倫敦大橋垮下來,我美麗的女士~”
輕輕哼唱家喻戶曉的童謠,血肉的蠕動聲裹挾著歌聲,與外面的暴雨聲混雜在一起。
肉團向前,全身的眼球都在旋轉。它察覺到什麼,看著地上遺漏的血跡,露出笑意。
“你能逃到幾時?諸葛飾非。被注入壞血毒液,傷口血流不止,這些血跡會暴露你的位置。”
“要撐不住了,是嗎?壞血癥的第一個特徵是意識變模糊,全身失力。你暈倒在地,原本機靈的腦袋會運轉遲緩。“
“再之後,你會覺得冷,血流走時會帶走體溫,同時引發肌肉痙攣。“
“你會嘗試裹緊自已,但不論如何,都驅散不了那陣寒意,這之後,幻覺,頭暈,耳鳴,嘔吐,一系列症狀紛至沓來。最終引發內臟系統崩潰,成為內部大出血。“
“那時你就玩完了,無藥可治。“
“你要不主動走出來,我直接殺死你?從初步症狀到最後的崩潰非常漫長,這是慢性死亡,是一種緩緩滑入深淵的絕望。”
“我給你一個解脫,不收取任何費用,多公道的交易。”
梅利的聲音響在走廊。但肉團裡有其他聲音在哼唱剛才的童謠。兩種聲音一起出現時,整個走廊格外詭異。
梅利繼續追蹤血跡,它聽見響動,因此它笑的更開心了。它知道那傢伙被注入毒液後跑不了太久,很快會露出馬腳。
肉團蠕動,來到聲音傳出的位置,不出所料,諸葛飾非倒在地上。
他前所未有的狼狽,髮絲凌亂,包紮傷口的布片已經完全被血染紅,想想也是,如此簡單的處理怎麼可能對食血鬼造成的傷口起作用。
他不停喘息,如梅利所說,他努力用囚服裹緊身體,梅利笑出聲,他從未覺得這男人如此順眼:“你也有今天啊,諸葛飾非。”
“如何?在地上動彈不得知道自已改變不了任何事情的感覺。“肉團用口器纏住飾非的身體,確保他無法再使用靈媒。梅利很小心,飾非卻聲若遊絲:夠了,殺了我吧。”
“我聽不清哦。”梅利將口器貼在飾非的面板上。再次留下幾道傷口。
“我說,殺了我。”
“你家人沒教過你,提出請求要更誠懇一些嗎?”
“殺了我!”這一聲用盡所有力氣,飾非發出低吼。梅利聽後,起初還頓在原地,但很快,它的停頓演變成一道無法訝異也根本不用抑制的狂喜。
“殺了你……殺了你……諸葛飾非,我終於聽見你說這句話了。”
“原來你也會束手無策,你也會求饒……”
“如果我說不呢?我要慢慢品嚐你的絕望,你本就必死無疑,我為何要動手?“
“諸葛飾非,我要一片一片將你身上的肉剝下來,我要看著它們腐爛,壞死!”
走廊迴盪他的狂笑,他贏了,大獲全勝!沒有道具和那些把戲,這男人什麼都不是!
奇術師永遠只是觀眾,他們無法站在聚光燈下接受喝彩!
鬼谷子教導的奇術師準則是至理名言,飾非發出喘息聲,脖頸被口器勒緊,他眼睛微眯,看著眼前的肉團怪物但出乎梅利預料的是,他聽見這男人發出輕蔑的咂嘴聲。
他在笑?他憑什麼笑?死到臨頭,梅利要聽見他絕望的哭喊而非嬉皮笑臉!
“你笑什麼,小子?!”口器逼近,貼在要害。再往前一步,飾非一命嗚呼。但飾非面不改色,笑容更不加以掩飾。
“我在笑原來你也殺不死我。”
“——真可惜。”
梅利困惑,而此時,身後捲起一道勁風。一個黑影朝肉團撲去,梅利反應很快,口器調轉,向後方招架突襲!
一聲脆響,利齒和某種東西產生碰撞,口器再輕輕一卷,那身影便被捲到牆邊!
梅利這時看清了襲擊的人是誰,是那個提前跑開的黑鬼,他手裡拿了一截黑色錐形武器,剛才想把那東西刺進自已體內。
“你想用殺死心臟的方式殺死我?”梅利意識到什麼,問道。
但在轉身時,它的動作忽然一凝,它的視線此時下意識地看向飾非,而出乎意料,視線落點,除去飾非癱軟成爛泥的身體外,還有一樣多餘的東西。
一隻懷錶,正在緩緩搖動。
指標一頓一頓向前走,它的視線試圖從懷錶上挪開,但卻撞上飾非的微笑,飾非眼睛向下看去,將懷錶放進自已的視線裡。
“我說過,你沒機會了。”
“直接偷襲你你會有所準備,但像這樣先施加控制呢?結果會變的如何?”
“和我一起入夢,梅利。就算我死於壞血癥,你也別想獨活。”
“我們一起墜入這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