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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群瘋子

房間內的視線全部看向飾非。桑尼反應最快,他馬上意識到梅利那番話的意思。

“看樣子我沒必要在這裡和你多費口舌了。”

“你要死了,諸葛飾非,不管如何否認,你都要死了。”桑尼站起來,文森上前想攙扶但被他拒絕。他不喜歡在外人面前示弱,所以,他要自已走出房間。

飾非笑容如舊,彷彿梅利的審判宣言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困擾。他目送桑尼到門口:“我和你看法相反,桑尼。”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就在樂透最後公示結果時,如何?”

桑尼駐足,梅利自然想發作嘲諷飾非,但話到嘴邊,他放棄了沒意義的挑釁。只是在桑尼走出房間後,示意外面的獄警進來。

飾非順從地沒動,在等文森離開前,他對這個大塊頭輕笑:“侍奉一個比自已能力差的主子,其實是件很憋屈的事,對吧。”

“你在那家族的地位本應該更高一些。”話音剛落,文森猛地回過頭,像是要確認這話是否出自飾非之口,但很快,他沒那個機會繼續確認了,他被獄警強行帶出房間。

“現在你應該笑不出來了。”梅利走來說道。他和其他獄警靠近飾非,確保這傢伙沒有任何逃跑路線。

威爾頓最常用的死刑方式是電椅。相比靜脈注射的昂貴毒物和子彈申請手續的麻煩,電椅只用數分鐘,就能以最經濟最方便的方式致人死地。

但電椅室距離這審訊室還有一段距離,梅利不想夜長夢多,果斷掏出配槍。

槍決,這就是他選擇的死刑。

窗外的雨一時間變的更大,這幾天晚上都是這般,白天細雨朧霧,晚上則暴雨傾盆。房間內包括梅利一共三位獄警,獄警們將飾非環在中間,梅利則為槍械上膛。

“怎麼不出聲了?嚇尿了?”梅利譏諷道。

他倒不擔心飾非在這裡暴力掙脫,在場三位體內都能夠碾壓他,只要能察覺到動起來的瞬間,就能將其制服。

飾非回頭看向房間牆壁,彷彿能聽見牆外的雨水聲:“何必這麼麻煩,梅利。”

“三位都有口器,那用口器為我注射毒液不就能完成死刑嗎?何必還要浪費一顆子彈?”

“你害怕了?”梅利眉頭輕挑,他將槍頂在飾非頭上。“你這雜種可不配接受【親吻】,我們也不想嘗東國人的血。”

“也就是說,你們的食性居然對血還很挑剔?”

“嘖。和你說這個你肯定不懂,我們不挑食,但東國人的血嚐起來有一種雜質的味道,嚐起來像是發苦的鐵鏽。”

“一般人的血都有清晰可聞的甘甜味道,但東國人沒有。,那股鐵鏽味真的很噁心。“

“這就是挑食,梅利,那你們最喜歡的是黑人的血?“飾非繼續問。

梅利難得不抗拒回答,他思索後答道:“不,白人的血才是最好的,有特殊的堅果的香味——只有沒自主意識的食血鬼才無法分辨血的細微區別,那意味著低等和無能。“

梅利說完昂起頭,對自已的這項能力感到滿意,飾非卻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所以,你們確實無法感知東國人的血,更無法透過血的氣味確認獵物所在,對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梅利有些警惕,他皺起眉頭。他沒能從飾非身上感知到任何可疑的跡象,”我們能用來捕獵的途徑有很多種,血氣尋獵是其中最普通的方式。“

“一片黑暗裡,眼鏡比鼻子有用。“

“嗯,我知道,所以,我不打算讓你們的眼鏡派上用場。“飾非說完,便忽然一個起身,他主動將額頭貼在了梅利手槍的槍口,然後,戴著鐐銬的手按住槍頭。

梅利被嚇了一跳,險些將扳機扣下,但他注意到,這瞎子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而後,他的手下移,按在扳機口。

“明明迫不及待,卻還是在開槍時猶豫,梅利,你沒我想的那麼勇敢。“

話音剛落,時間卡的剛好,這瞎子順勢將扳機扣了下去。他的額頭明明就頂在槍口!但他依然義無反顧,扣下扳機!

子彈會出膛的啊……會打穿他的額頭,攪動他的腦漿。一道刺鼻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在梅利聞來,那就像是一團鐵鏽在鼻尖前爆開!

“操……操他媽的!“

滿手都是粘稠的血漬。梅利距離這瘋子最近,因此被濺了一身血!他敏銳的舌尖嚐到了東國人那噁心的血的味道。他不斷往旁乾嘔,併發出難聽的叫罵聲。

這瞎子……不,是這個瘋子……這瘋子居然敢這麼做?他沒給梅利處決自已的機會,他在梅利眼前扣下扳機,他自殺了?!

就算是梅利,也從沒見過瘋到這種地步的人,他瞪大眼鏡看向已經倒在地上的屍體。身為食血鬼那敏銳的感知能察覺到這具屍體正在喪失體溫。

“他孃的,這瘋子真死了?!“有一種不真實感,梅利用腳去踢那具屍體,但感知到的卻是一陣癱軟。他再去試探脈搏和鼻息,最終,再次確認了這一結果。

死了……而且死透了。那顆子彈打穿了他的腦袋。

真是一場鬧劇……花費了那麼多功夫,甚至不惜走正當流程的手續,來處死這個瘋子。但他卻像是毫不在乎一般,自已扣下了扳機……

想到這傢伙臨死前的笑容,梅利總有一種後背發毛的感覺。他對東國人的血也不感興趣,只是立刻吩咐著周圍的獄警趕緊處理掉這具屍體。

“咚——“

但就在此時,整個審訊室內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原本明亮的白熾燈忽然熄滅了。讓房間陷入長久又窒息的黑暗裡。

一般人面對黑暗會恐慌,但這房間裡聚集的畢竟是三隻食血鬼,它們那極具辨識度的血紅色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得以在黑暗中視物。

“什麼情況?“梅利問道,他急忙確認飾非的屍體情況。還好,屍體還在,沒像恐怖故事那樣動起來。地上的也的確是那小子的屍體,沒有出錯。

“好像整個監獄都停電了,梅利副官。“一位獄警看向門外,順勢答道。

只是技術原因的話,梅利反而懶得多詢問,他揮了揮手,做驅趕狀催促兩位獄警。

“那趕緊處理,趁黑反而好行動。“

“給他丟到倉庫那邊的廢棄垃圾場吧,明天會有垃圾船出海,到時候給他丟進海里。“

他做出安排。兩位獄警領命後立刻點頭,一人拖著屍體的一隻手腳就出了門。

審訊室的血腥依然濃郁的揮不開,梅利在房間裡獨自站了許久之後,重重地摔門離去。

……

……

陷入黑暗的並非只有男監。男監此時一片騷動,威爾頓是孤島,沒有霓虹,沒有月光,監獄的黑暗此時是化不開的墨,搭配晚間的雨霧,能見度不足兩米。

相比之下,同樣停電,女監卻無比寂靜。犯人們早早被收進牢房,整個監獄陷入沉睡,任何輕微的響動都會被察覺。

女孩哼歌,唱著那首《殺死猶大》,這已經成為她近期最愛的歌謠。停電的騷亂迫使廊橋上的看守們必須回儲藏室尋找備用的強光手電,趁這個間隙,提前等候在橋邊的愛麗絲有了可乘之機。

潛入輕而易舉,她按照記憶裡提前看過的監獄地圖位置,來到一扇房門前。

禮貌地叩響門扉,然後她發現門並未關緊。敲門後,門被自然推開,露出一道細小縫隙。

愛麗絲推門走進牢房中,她看見了正坐在床上,好似在等她的阿·迪斯塔特。女人在撫摸自已懷孕的小腹,滿身傷口相比昨天更觸目驚心。

“前幾天是個奇術師,而現在,又是一名術士?你們這群人輪番光顧,真讓我受寵若驚。”迪斯塔特輕輕說道,卻連看一眼愛麗絲的興趣都沒有。而愛麗絲在進門之初掛著的笑容轉瞬即逝,被對方一眼點破了身份後,哪怕是她也要嚴肅起來。

“你怎麼看出來的?”她歪頭打量對方,然後,她的視線落在對方的小腹上。“我們應該第一次見面才對。”

迪斯塔特則發出冷哼,似乎愛麗絲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她抬頭,看著縈繞在愛麗絲身邊的靈性絲線:“你這不是都沒去偽裝嗎?”

“是不是太小瞧這監獄了?一般術士也不像你這樣張揚,不動用術式的情況下居然還往外釋放靈性。”

“這是身不由已啦,我也不想沒事就這樣往外散發魅力。”愛麗絲笑道。但她一席話說完後,卻引起了迪斯塔特的注意。對方抬起視線,打量了她一番後,嘆息道:

“身不由已……不論是術士,還是奇術師,你們有幾個人能隨心所欲?”

“不過都沉浸在了這盛大的舞臺上,一場七幕劇越往下演便陷的越深,這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到最後,你們自已也不清哪個是戲,哪個是現實。”

“——你扮演什麼身份?”迪斯塔特向愛麗絲確認。這樣的問題畢竟事關一個術士的底牌,一般人面對這種提問或許會覺得冒犯,但愛麗絲畢竟性格和大部分人不同,面對問詢,她非但不生氣,反而笑道:

“我扮演的是【檢票員】哦,至於主題,我是第二幕的【發明家】。”

“檢票員?那你是記憶圖書館的人?”迪斯塔特再次確認道,但愛麗絲搖頭,所以她轉而試探另一個:“那就是黃金俱樂部。”

愛麗絲依然否定,她沒讓迪斯塔特繼續猜下去,而是直接給予解答:“我的確在術士聯盟工作,但我沒有圖書館的職位,我不喜歡那群文鄒鄒的老學究,但俱樂部的風氣對我來說又太混亂了,他們太追逐利益。”

“所以我託了關係,在聯盟內的一個新部門工作,我來自奇術司。顧名思義,我們監管並收容奇術災害,靈媒,奇術師,詛咒,乃至幻想生物,這些都在我們的工作範疇內。”

女孩一邊解釋一邊向前走了一步,她忽然壓低聲音:“我有預感,迪斯塔特小姐,你就是我的工作範疇。”

迪斯塔特默不作聲,她看向小腹,然後,她停下撫摸小腹的動作,就像是為了回應愛麗絲,她將手自然垂在兩邊。而後,那雪白的囚服上驟然多出兩道血紅色的手印。

手印由內而外,從迪斯塔特的肚皮內向外凸起並在腹部蔓延。它們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密密麻麻鋪滿視線。

“奇術司?我聽過你們的名字。”

“據說是六年前,一位新晉【議員】提議的,那位議員同時提議將奇術師作為新身份加入七幕劇體系中。”

“你們會僱傭零散術士,利用他們的術式幫助收容和監管奇術災害和詛咒。”

“某種意義上,你們算聯盟的編外成員,是類似於僱傭兵一樣不受監管的存在,對嗎?”迪斯塔特說出自已知道的內容,愛麗絲並不反駁,反而滿意地點頭。

“不愧是學院出來的人,哪怕在監獄裡待了五年,也還是對一些東西瞭如指掌。明明你入獄時,有關奇術司的提案才剛提交上去吧。“

“迪斯塔特小姐,當時的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才那麼迫切地想了解一個剛打算成立尚處於萌芽階段的聯盟機構呢?“

愛麗絲的目光變的狡黠,她是小狐狸,喜歡咬住獵物弱點不鬆口。

迪斯塔特卻閉上眼睛,重新按住小腹:“人總想自救,但只有嘗試過才明白,這是個愚蠢的想法,如果真能自救,又怎麼會淪落到無藥可救?“

“你嘗試過向我們尋求幫助,但不確定我們是否值得信任?“愛麗絲讀懂言外之意。這句話卻像是挑逗起迪斯塔特的神經,讓其緊緊攥住被單。

“你們不值得相信,我確信這點,你們,包括聯盟內的所有人,都是一群衣冠楚楚的瘋子——當然,我也不例外。“

“奇術司,美其名曰,監管收容奇術災害。但你們真正在乎的其實也只有和奇術,詛咒相關的東西,不是嗎?只要能將災害控制在安全範圍,你們可以不在乎任何代價,也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

“相比之下,你們比共研會的垃圾還要噁心。他們從不掩飾目的和惡臭,但你們,喜歡冠冕堂皇。“

話音落下,兩人陷入一陣尷尬又難忍的沉默。迪斯塔特的胸脯劇烈起伏,說出剛才那番話廢了不少力氣。

許久後,窗外的雨勢變大,足以在頭頂天窗敲出如鼓點般的音樂。

愛麗絲重新開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們直接些?“

“——那我可開門見山了哦,有人告訴我,能從你這裡拿到有關這座監獄的不錯的情報。”

“幾隻噁心的會吸血的蟲子,你對這些東西有印象嗎?“愛麗絲維持微笑,但聲音聽上去沒有溫度。彬彬有禮,這樣的女孩讓人覺得相當有距離。

這才是她本來的面目,迪斯塔特看著她明白到這點,她嘆氣,然後不自覺發出叫罵:“就知道那男人不願意善罷甘休。”

“他是條瘋狗,誰咬他,他就要咬回去。某種意義上,你也是他利用的工具。”

“我心甘情願的啦,我們各取所需,我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而且,誰利用誰不是還不一定嗎?”愛麗絲並不在意。

迪斯塔特卻回頭,看向牆壁。視線彷彿洞穿了厚實的混凝土,看著戶外:

“他應該已經查到了那個倉庫,但我不知道,他具體查到哪一步就被迫踩進了那拙劣的陷阱。”

“所以,我只能告訴你,進那個倉庫,毀了裡面的東西,對於作為術士的你來說,這不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