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就站在飾非對面。這種距離很難反應,只聽見砰的一聲,餐盤就正中面門,食物殘渣糊了一臉。
威爾頓的餐具用的都是不鏽合金,重量不重,但當面來一下,人肯定會恍惚。傑克往後暈倒,好在這次帶的人夠多,馬上有人頂上來扶住他。
這一聲也驚動了食堂裡大部分人,桑尼站在遠處,看過來時眯起眼睛。
“諸葛飾非,你別不知好歹!”人群裡有人對飾非的行為表達不滿。這傢伙脾氣真衝啊,他們一大群人過來商量怎麼補救他的衝動,他倒好,二話不說,就拿餐盤砸人的臉。
這種一點就炸,沒腦子的傢伙,說自己行動前為紅月考慮過,這能信?
對飾非的聲討和不滿一時間在人群中愈演愈烈,飾非只當是狗在叫,他看著的是沒緩過來的傑克,譏諷道:
“我猜,找柑橘商量你也是先斬後奏,沒讓夏都知道。”
傑克擦乾臉上的油汙,隨後,他眼中帶了一絲狠戾,說實話,他現在恨不得上去把這傢伙生吞活剝,論單挑,這瘦弱的傢伙肯定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食堂裡現在終究有這麼多人看著,他還沒被正式除名,成員內訌這種事,讓外面的人看見肯定不好。所以傑克必須忍下來,這一點,他也確實佩服對方的魯莽,明知道這點,他依然敢那樣砸自己。
“我說過,老大要出獄,別讓他為難。”
“和柑橘溝通這種事居然是讓他為難的事嗎?行,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剛才用餐盤砸了你,現在我道歉,你會好受些嗎?”
“你要是原諒我,我們還能做兄弟。”
飾非一邊說,居然真的一邊彎腰。他伸手,大有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滿身戾氣的刺頭態度轉變如此之快,這讓眾人沒來得及適應,傑克的臉皮也在抽動,他當然覺得沒完,這小子當著大家的面給他一盤子,就這麼握手和解,他面子怎麼擱?
他下意識就要拒絕,但忽然,他看向身後眾人。意識到什麼……
——操,狡猾,這小子真狡猾。現在是他交接紅月的關鍵時候,儘管他已經擺平了大部分人了,但終究還是有些固執的傢伙對他有顧慮的。
這種時候,他要是不接這個臺階,肯定會被人惦記……媽的,這就是這小子的目的……自己可不能如他的意。
傑克想到這裡,心裡不禁將諸葛飾非全家都罵了一遍。他咬牙,慶幸自己看穿了這傢伙的想法。是的,他看穿了,他在給自己接管紅月使絆子,只要這裡忍下來,後面不愁沒有對付這小子的機會。
“只要你願意按照我提出來的那個方案救紅月,我們當然還可以是兄弟。”
傑克說著,伸出手,要和飾非握手言和。
這小子完了,他鐵定完了,自己這麼忍辱負重都希望拯救紅月,這種架勢一擺出來,紅月其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
傑克可以做到,你諸葛飾非憑什麼不能為了幫派忍一下?他沒有拒絕的說辭,他必須退出紅月!
一想到對方會低下他臭屁的頭顱,傑克就覺得暗爽。嘴角笑意也壓制不住。
但緊接著,他好像瞥見飾非的嘴角微微扯動一下,他有聽見飾非在說話,但並非哥倫比亞語。
“砰——”趕在傑克握手之前,飾非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拿來米克斯的餐盤。然後,他再次一盤子呼過去,這次他用的力氣更大,根本沒留手。
那塊餐盤蓋在臉上時,傑克眼前就黑了過去。他被直接拍倒在地,然後,他聽見飾非的聲音響在耳邊:
“滾你媽的,蠢東西。”飾非說的是標準的東國語。而這句話,在東國文化裡被稱作國罵。下到三歲小孩,上到七旬老翁,都能罵的得心應手。
現場能聽懂東國語的只有司馬宣,他愣在原地,看著眼前的混亂一時間無語。
操……猛,真猛啊!當這麼多人面一邊罵一邊揍人,飾非老大脾氣比他想象的還要爆。
同為東國人,司馬宣此時心潮澎湃,但紅月已經亂作一團,爭相恐後上前來,想攙扶傑克。
飾非沒有阻止他們,只是冷哼一聲,現在,他切換回了哥倫比亞語:“我商量好和你握手言和,但是這好像不影響我事後再蓋你一盤子。對此,你敢放一個屁嗎?”
話說的難聽。傑克坐在地上看著飾非,他恍然大悟,對方的真實用意是什麼。
那不是在給幫派裡插針啊……他為的就是在招呼這一盤子後,諷刺傑克沒想到柑橘隨時會反悔,和他們商量的事情根本沒有參考價值。
傑克張嘴,本來還想反駁,但此時,身後傳來鼓掌聲:“傑克,你看我早告誡過你,你和你家這刺頭說不通道理,他是條瘋狗,見誰都要來一口。”
“所以,我們的賭局還是繼續的,對嗎?”
眾人投去視線,桑尼此刻帶著文森站在人群后。他當然看見了傑克在飾非面前有多狼狽,所以,他的話雖然是對傑克說的,視線卻始終落在飾非身上。
飾非看著桑尼也是冷笑,他走上前,在傑克帶來的那張紙上籤下自己的名字,然後,他將其扔給傑克。
“如你所願,我可以退出紅月。但很可惜,這場賭局可停不下來。“
“我都讓你去和夏都確認了,你不明白,我讓你確認的並非他覺得是否可以這樣做,而是,就算把我趕出去,樂透會不會依然屬於紅月。“
“樂透的所有者不是紅月,也不是夏都,更不是你,傑克。“
“他屬於我,所以,就算我出走,賭局依然生效。“飾非半弓著身子,用僅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向傑克耳語。
傑克聽後瞪大了眼睛,滿眼都是不敢相信。飾非卻不想再和他多費口舌,他只是拍了拍傑克的臉頰後就繼續看向桑尼·柯里昂。
“賭局繼續,我們明天開始第一輪下注,如何?“
桑尼對這個回答倒不意外。他鼓掌,不知是不是在讚揚飾非的態度。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你我都定不了這個時間,諸葛飾非。“
“典獄長那邊或許已經有決定了。“
“典獄長?“
桑尼話音剛落,食堂大門被推開。和前幾次架勢一樣,獄警魚貫而入。他們將安德森典獄長和小紅帽簇擁在中間。嚴格把控每位犯人和警司小姐間的距離。
“愛麗絲小姐,今天的籃球賽您還滿意嗎?“
“馬馬虎虎吧,沒什麼意思……”小紅帽興致不高,這顯然讓安德森典獄長臉色難看。
他眼珠轉的飛快,很快堆滿諂媚的笑容:“對女孩兒而言,安排看籃球賽的確不太適合,是我考慮不周。”
“但沒關係,我們今晚還為愛麗絲小姐準備了特別節目呢,到時候您一定滿意。”
“還有安排?”愛麗絲聽完,似乎被勾起了些許興趣。她一邊說一邊向整個食堂掃視,很快,她看見了飾非和他周圍那群人。而飾非也正皺眉看她。
她悄悄對其露出一個兇狠的表情,像只小獸在做威脅。這並不嚇人,反倒很可愛。
“我們安排了一場晚會,愛麗絲小姐。”
“監獄裡別的東西沒有,有才之人倒是很多,每個聖誕節,我們都會把犯人們聚集起來表演才藝。”
“這次就當是為幾個月後的獨立日提前慶祝,就算不提前排練,大家也能表演精彩的節目,愛麗絲小姐意下如何?”典獄長提議道
不得不說,他的理由很牽強。就算要慶祝獨立日,也沒有提前幾個月的說法。但他實在有些沒轍了,他很怕這位警司小姐失去耐心。
“晚會?”小紅帽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後她多看了眼飾非的位置。很快,其臉上綻放笑容。
“這個聽上去倒還不錯。但只看表演太單調了,還有別的節目嗎?”
“當然!我已經提前打好招呼,小姐您一直期待的樂透也會在今晚特別舉辦!”
見對方上鉤,安德森哪敢怠慢,他連忙說道,生怕對方反悔。這個提議顯然也戳中小紅帽的好球區,她笑的很燦爛。
“太好啦,典獄長先生!我們抓緊時間趕緊用餐,用餐後,晚會就能開始了,對嗎?”
她用悅耳的像銀鈴的聲音說道。女孩故意發出的矯揉造作的聲音總是很受男人們喜歡。一時間,在場的囚犯眼睛都直了。
安德森自然賠笑,他讓獄警們抓緊開路,好趕緊將這姑娘帶離食堂。
給警司小姐準備的餐食自然不是炸雞腿這種東西,他們有另外的地方用餐。一整隊獄警擔任護花騎士,佳人俏麗的背影直到離開前還在吸引眾人注意。
司馬宣似乎也沉進去了,他看著小紅帽的背影出神,但此時,他忽然聽見飾非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雙方的事似乎還沒完。
“晚會,這又是你的提議?”
“當然不是,安德森典獄長的臨時起意,我只是提醒他,有哪些東西可以用到這個晚會里。”
“你很急?“
“迫不及待,想揉碎你。但你有辦法應對嗎?你剛退出紅月,還帶走了整個樂透,你一個人有辦法馬上主持這種活動?”
桑尼的音調輕微上揚。似乎想看飾非的笑話。但讓他意外的是,他看著飾非又走回到傑克身邊,然後,一腳踢在傑克的肚子上。
“主持樂透的事,交給你了。”
“我?諸葛飾非,你明白你在說什麼嗎?你剛剛……”
“或者我直接去找夏都也行,當然,只要你不介意他會知道你在這裡的所作所為的話。“
“唔……”
傑克一下就答不上來這句話,只能投來憤怒的目光。飾非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視線,只是轉過身,再對桑尼說道:
“今晚的樂透,我很期待。“
他說完就離開這張餐桌。此時沒人敢攔他,沒看見傑克已經被教訓的啞口無言了嗎?這種時候誰不知趣上前挑事,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
眾人臉色都不好看,不約而同在心裡將諸葛飾非這個名字記上一筆。當然哭喪著臉的也自然不只是紅月和傑克,米克斯絕望地看著飾非離開的方向,向一旁的司馬宣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宣,我該怎麼辦?我的屁股是不是真保不住了?“
飾非這時倒是風光,但他的賭約要還是輸了,最後米克斯還是要被人排隊夾熱狗。更可怕的是,飾非剛才也說,等事情結束,他會把米克斯綁到澡堂讓人好好招呼。
這樣一來,不論如何,他都要去夾熱狗了。米克斯覺得前路暗淡無光,司馬宣也對自己這老大無語。他連連搖頭。
沒救了,趁早埋吧。等到時候夾熱狗,他第一個光顧。
……
……
指標指向六點半,獄警動作麻利,已經將用來舉辦晚會的禮堂布置好。
當然,說是佈置,其實不過是在牆面四周掛上綵帶和氣球,這都是每年聖誕節用過的存貨,翻出來臨時頂上問題不大。
晚會活動只限於男監,因此,今晚的男監註定不太平。監獄內的廣播正賣力地播放節奏爽快的搖滾曲,曲子是前兩年聲名大噪的《magic man》,曲子的旋律穿透廊橋,哪怕在女監也能聽見。
迪斯塔特坐在房間的角落裡,她抬頭,透過通風窗看向外面被細雨包裹的夜色。手指跟著節奏,一下一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敲個不停。
“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奇術師。“
女人輕聲說道,不知不覺間,她跟著那搖滾的曲調,發出哼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