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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準則

解析,拆解,再構造。靈媒的煉製無非就是這三步。

而在這三步中,作為第一步的解析往往是最難的。奇術師需要明確自己煉製的靈媒具備哪些能力,然後,他們需要從種類繁多的神秘材料中找出對應特性。特性間不能衝突,最好還能產生連攜,產生1+1大於2的效果。

多少奇術師為了一個靈媒的配方而發愁?他們正是卡在瞭解析這一步。以鬼谷子多年的見識來說,能像飾非一樣,只是看一眼靈媒,就能拆解出特性,並且還能完美回溯對應特性材料的人絕對不多!

這也是他發出那句笑罵的原因。

對此,飾非也沒有表現的太過驕傲,他從老頭手裡接過吃到只剩一點的麵包渣,說道:

“只是運氣好。師傅你煉製的材料都是我給你準備的,我自然知道你有哪些東西能用。”夏都找來的清單上的東西基本都被飾非運到了這裡。數量已經不少,但監獄的環境限制了種類的確不多。

飾非說這句話本意也是謙遜,但鬼谷子眉眼一瞪,沒給徒弟好臉色看:“運氣好,要是外面的奇術師都像你一樣運氣好,那靈媒和詛咒可就沒滿大街都是了。”

“我要是再給你一點時間,你是不是也能把後面的【拆解】給我做了啊?”

所謂拆解,顧名思義,作為煉製靈媒的第二步,是從對應的材料中將特定神秘特性給分離出來。譬如那手套所使用的接骨木,除去【嫁接】,它本身還能用於通靈儀式。但在手套靈媒中,【通靈】特性是不必要的,這反而會成為雜質。

雜質不會提升靈媒質量,反而可能造成不必要的特性衝突從而讓靈媒報廢。因此,再煉製過程中,才需要進行【拆解】——拆解出自己想要的特性,分離剔除不需要的特性。

如果說,解析這一步需要堆砌大量的時間經驗和知識儲備才能達到熟練,那【拆解】最重要的一環自然就是鬼谷子在地上繪製的鍊金陣法。

陣法中夾雜大量符文和隱秘符號。奇術師需要精通不同符文,在不同陣法中對應使用,才能順利推進拆解和煉製。

但可惜,飾非現在的水平還做不到拆解。符文實在晦澀,他還要學習一段時間。

這也是鬼谷子故意提起【拆解】的緣由,他知道徒弟還做不到,所以他能借此找回面子。

飾非也知道師傅在敲打自己,不多做反駁。轉而去給師傅倒水。水也是他從食堂帶來的,這死牢裡什麼都沒有。

鬼谷子吃飽喝足,坐回到地上。地牢裡沒有床鋪,能睡的地方也只有草蓆,他隨手拿過來一根鼠尾草,將其當作牙籤剔牙:“你今天來的早,是因為之前交代你的事有結果了?”

鬼谷子的手腕上也繫著一枚靈擺。水晶比飾非的更大。靈擺正輕輕搖晃,和飾非手上的保持一致。

兩塊靈擺都出自他手,這是最基礎的靈媒,能預測危險,警示主人。

飾非明白師傅說的是哪件事,倒完水後,他正色道:“您提到的那幾個懷疑物件,我今天都試探了一遍。”

“但是可惜,那新來的獄警雖然出身修道院,但對我們奇術或是神秘特性方面一無所知。”

“見我拿出靈擺,他也只覺得這東西是騙人的。所以我覺得您說的最近進了監獄並且能給我們帶來威脅的人不是他。“

飾非做出推論,鬼谷子一邊聽一邊點頭。

這是他交代給飾非的任務,前幾天開始,他發現自己的靈擺不太安分。搖晃了有一段時間,幅度也相比平常更大。這預示著有危險正在向他靠近,但他畢竟是死囚,平日被關在地牢,出去行動並不方便。所以,在這些刺探情報和與外界交流的方面,他只能仰賴飾非。

兩人共同圈定了一些嫌疑人,再由飾非去收集資訊。透過資訊找到對方的漏洞後,再嘗試試探身份。

獄警是鬼谷子標記出來的,但他的眼光似乎不太行,這一下就撲了個空。

“那另一個人呢?你提到的那位幫派領袖?“嫌疑人他和飾非各指定一個,現在,其中一個已經排除,那隻能寄希望於飾非的眼光。

飾非思索一番,然後也是搖搖頭:“不論是資料還是試探上的表現,他都要比獄警更可疑一些。“

“他來自西西里,而按照師傅你提及的,他的確和西西里那個背景神秘的大家族有關。“

“所以我按照您的要求,刻意在對他的試探中提到了【報幕員】。“

“他知道這個詞代表什麼?“鬼谷子的注意力被飾非吸引過去,他問道。

飾非點頭:“他知道,而且,他明顯表現出了對這個身份的畏懼。如果不是這邊的人,應該不會有這種反應。”

“哼,那你覺得,八成就是他?”鬼谷子冷哼一聲道。

但出乎意料,飾非這次仔細斟酌思索一番後才回答他:“其實我直覺上,不是他。”

“為什麼?他和那西西里的大家族有關係,還知道畏懼報幕員,只有那群術士才這樣!”

“術士們畏懼長生庭,所以都躲著長生庭的報幕員。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讓你在外面偽裝成通靈師的身份作威作福,而不是直接說自己是奇術師?”鬼谷子急著下出定論。

飾非在監獄裡一直說自己精通通靈,這正是鬼谷子的主意。按他所言,這身份很安全,就算撞到那偷摸進監獄的危險傢伙,對方也不一定敢對飾非動手。

徒弟出門在外,飾非終究是個還沒入門的新手,師傅當然幫他多留一個心眼。

鬼谷子考慮的多,飾非自己也思考的不少。面對飾非的詢問,他也是不慌不忙解釋道:“他給我感覺瞭解其實並不多。只是在家族裡有道聽途說。”

“如若不然,他應該能很輕鬆識破我藏東西的把戲。”

“我們不是調查過他的背景嗎?他那黑手黨家族的確可疑,但別忘了,如果他真的在家族裡受到重視,他會淪落到異國監獄裡當囚犯?”

“一個家族棄子,我實在不認為他會危險到能讓老師你的靈擺晃動。”

飾非說出推測,但顯然,他的言語間也透露出,這次他有些拿不準主意。兩人假想的嫌疑目標其實都讓人覺得沒那麼準確,他們似乎又回到問題的原點。

如果兩個嫌疑人都不是,那能讓靈擺晃動起來的危險的傢伙究竟是誰?

“麻煩。”鬼谷子發出咒罵。他不喜歡這種沒頭沒腦的思考。他原地伸了個懶腰,現在這種情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有機會再試探試探吧,我這邊會抓緊時間,儘早推動越獄計劃。”他這句話算是幫飾非做了決定。不管如何,以兩人密謀的計劃為最優先。

這才是讓這隻認識了幾個月的一老一少能通力合作的最大原因——他們都要越獄。

飾非知道老頭有越獄的本領,而老頭本人被關在死牢,活動不便,他只能拜託飾非做事前準備。數月的師徒關係在維繫感情方面,沒有想象的牢固。能依靠的,還是這個共同目標。

飾非明白箇中利害關係,他點頭道:“你要找的那個人,我今天拜託我們老大去找了。”

“嗯,這點我放心,不用給你囑託。真要說的交代的話,反倒是另外一件事。”

“老師你說……”

“你剛才說,你試探時主動拿出了靈擺,是嗎?“

“唔,是的,我想如果對方能認出靈擺,也會有情緒波動,我馬上就能看出紕漏,這有什麼不妥?”

鬼谷子聽完咂摸嘴,頭搖起來像波浪鼓:“嘖嘖,功夫還是不到家。不過也怪我,你一直待在監獄裡,對外面的世界是個什麼情況也不清楚,我事先沒給你做交代。”

“飾非啊,你要記好,我們奇術師的第一準則是什麼”

“——不論什麼時候,絕對不能被對手先一步摸清我們的底細!”鬼谷子說這句話時,音調不禁拔高几分。

但飾非聽的卻是困惑,底細,什麼是底細?

藏在心底的秘密是底細,面對強敵的底牌是底細,甚至你的軟肋也是底細。飾非臉色微變,他看向面前面無波瀾的老頭,他忽然意識到一點:

他看不透師傅。即便兩人以師徒相稱,但飾非其實並沒有摸清楚老頭的底細。

“方便說原因嗎?師傅。”飾非決定虛心請教,他還不明白老頭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但鬼谷子聽後卻瞪大眼,表情搭配他連臉上的縫合痕很嚇人:“這還需要什麼原因?”

“你是個瞎眼囚犯,我是個半身入土的老頭,除去能煉製和使用靈媒外,我們就是一群最垃圾,最底層的普通人。”

“腦袋被賞花生米就會死,隔三岔五就要進食維持體力。靠靈媒,我們才是虛張聲勢的騙子,沒了它們,鄰居的狗都能咬死我們。”

鬼谷子說完喝了一大杯水,然後,他一抹嘴巴,躺在草蓆上,他抬起手腕,向飾非展示自己的靈擺,他發問道:“我問你,飾非,你覺得靈媒是一種什麼存在?”

“神秘特性的結合。自古有之,道士的符籙,牧師的聖水,又或者,只是一張塔羅牌,這些東西都能算是靈媒,當然,對現今的奇術師而言,靈媒能發揮出更復雜的作用,但究其本質,仍和符籙這種東西一樣。”

“——它是一種能發揮神秘能力的工具。”靈媒的定義鬼谷子很久之前就教過他,他倒是沒忘。鬼谷子也對這答案頗為滿意,這學生很聰明,也很有天賦,這一點他從沒有質疑。

“你這不是都記得?靈媒只是工具,就和你手裡的槍和鑰匙一樣,工具很強大,但和我們這些垃圾普通人又有什麼關係?”

“強大的是槍,而不是握槍的人,這道理還不好懂?”

聽完這話,飾非終於明白老頭在敲打自己什麼。他是覺得自己暴露靈擺的方式太過招搖,他只是個普通人,要是敵人趁他沒注意或沒辦法使用靈媒的時候攻擊他,他必死無疑。

奇術師並不強大,因此,才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細,要時刻隱藏好自己。

想明白這點後,飾非也是微微沉思,他好像有些不同的看法:“但師傅,人們會害怕的也不是槍,而是站在槍後,隨時可能扣動扳機的恐怖分子,不是嗎?”

這是反駁。在飾非看來,能靈活運用靈媒的奇術師也沒有老頭說的那樣弱小。

鬼谷子聽完表情微變,他重新坐起盯著飾非,這多少讓飾非有些不自在:

“那我問你,在你忙著拿槍搶銀行時,有另一夥恐怖分子闖進來呢?“

“他們比熊還壯,徒手就能捏碎骨頭。他們還有速度,能躲開你的子彈。甚至,他們也有槍,會用槍來恐嚇你,這時,你還覺得僅僅只有一把槍的自己,能讓他們覺得有威脅嗎?“

鬼谷子說著,聲音卻變成嘆息。似乎是回憶到不好的往事,他臉色變的格外難看。

表情的變化自然逃不過飾非的觀察,但他終究對此感到困惑:

“老師,這種人,現實裡不存在吧。擁有靈媒的我們就已經相當有威脅了。“

“——報幕員。“鬼谷子回了個詞。這詞飾非不陌生,他略微怔住,隨即在腦海裡將所有有關資訊挖出來。

在外面偽裝成通靈師,或者說報幕員時,老頭只告訴過他,報幕員是群先知,能知曉過去,現在和未來。其主要活動區域在南大陸和舊大陸東邊的西奈半島,很受人忌憚。

其他資訊,老頭卻沒再告知更多,飾非和桑尼對峙時也更多是臨場發揮,算是披著層虎皮在詐唬對方。

但此刻,既然再次,顯然,這三個字後面隱藏的東西就沒那麼簡單。鬼谷子又嘆了口氣,彷彿只是提到這些東西都讓他覺得無奈:

“報幕員也只是他們中的一員,除此以外,還存在更多麻煩的傢伙呢。“

“他們被統稱為術士。如我所說,他們就是群能躲開子彈,能捏碎骨頭,還能用”槍“的可怕傢伙。“

“所以,小子,可得記好了,如果哪天有人在知道了你奇術師身份的情況下,說自己是術士,還揚言要用血系來對付你。“

“別多想,跑,頭也不回趕緊跑。在正面交鋒中,奇術師面對術士沒有任何勝算。”

鬼谷子說完便將手上那隻剛煉製好的白手套取下來。他將其丟給飾非:

“換個新手套吧。我不確定我的靈擺所告知的危險是不是代表有個術士混進了監獄,所以,你在外面活動要多加小心。像今天這樣主動暴露靈擺和身份的事千萬不要再做。”

鬼谷子在擔心徒弟。所以顯的苦口婆心。飾非接過手套,心中卻還有個疑問:

“術士,會敵視奇術師嗎?“

“哼,不然你以為為師為什麼要躲進這監獄裡?信我的,當師傅的不會害你。“

鬼谷子說完便開始擺手,要催促飾非離開。今天他在死牢裡待的時間已經夠長,眼見就要到監獄點名的時間,鬼谷子自然不希望飾非暴露。

飾非只能拿著新手套走到門口。將鐵門掩上,再用手套偷來的鑰匙重新上鎖。

而臨走時,他聽見門內又傳來鬼谷子的聲音:

“我剛才說的話,一定要放在心上。“

“別讓人摸清你的底細。”

“——奇術師,永遠是躲在臺下看戲的觀眾,不是上臺賺吆喝的主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