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膠魔藥的配方用到了一種特殊的幻想生物——史萊姆。
它們本身沒有確切形體,但身體能釋放出大量黏液。並根據黏液特性改變所接觸到實體的物理性質。
史萊姆種類眾多,釋放出的黏液有的是優秀的甜味劑,有的則是致命強酸。而鬼谷子這次選用的是產自亞特蘭蒂斯海的一種深海史萊姆,它們的身體釋放出的粘液不是別的東西,而是它們用來捕食的武器。
遇水就會凝固,一隻成年深海史萊姆能將周圍半徑一海里的水域全部汙染。它們會透過粘液進食,水生生物一旦被困死在這些果凍狀的凝膠中,就會因無法適應水壓變化窒息而亡。
它們的屍體會被粘液進一步消化,從而吸收為史萊姆成長的養分。
大多數史萊姆在幻想生物等級分級中被分類為綠型-Ⅰ級。這是一種安全可靠的等級,綠型幻想生物通常能對常規世界產生輕微影響,Ⅰ級代表該影響並不致命,危害不大甚至可忽略不計。
蝕金魔藥用到的黃金蜣和捕蟲手就屬於這個分類。兩者在對應產地產量極大並被一些當地居民偶有目擊。
但深海史萊姆不同,因其粘液擴散在海中無差別的攻擊特性,其常常導致一些海域生態發生改變。對人類雖危害不大,但仍對當地環境有相當的破壞性和持續影響。
它被劃分為綠型-Ⅱ級生物。Ⅱ級代表該生物雖依然沒有足夠威脅與主動危害意識,但其已經能夠產生一些影響,該影響可逆,但存在某種巨大隱患。
除深海史萊姆外,飾非的手套用到的沼蛙眼也同樣在這個分類。
鬼谷子一邊拉魚竿,一邊向飾非解釋這些基本幻想生物學。幻想生物對奇術師來說是必須要了解的東西,懂的越多就代表你知曉並能嘗試利用的特性越多,嘗試使用某個特性前,知曉該生物的危害性並以此評估煉製難度,這也是一位奇術師的必修課。
說話的功夫,鬼谷子已經被拉到懸崖邊。他正用懸崖旁的一塊岩石死死卡住身體不讓自己被對方拉下去。
海面下漩渦越來越大,那是個直徑二十英尺的巨大漩渦!彷彿海面下正有某個龐然大物蠢蠢欲動。
“綠型作為最基礎的分類,其細分等級只有兩級。”
“綠型都是被證實暫時安全可靠的幻想生物,因此即便是普通人,與其接觸後,只要不是太過分基本都有辦法解決。”
“但飾非啊,你知道我們現在在釣的這條大魚,它是什麼型別的幻想生物嗎?”
魚線又被往下扯了幾分,水面下的東西正在掙扎,因此海面上暫時還沒被轉化為凝膠的海水被其拍打出駭浪!
這動作讓鬼谷子更亢奮了,他發出如野獸般的嚎叫,就像新大陸尚處於西部大開拓時期的牛仔們一樣。
你掙扎的越厲害,海水中深海史萊姆凝膠的擴散速度就越快。
被凝膠困在海水裡,你再怎麼試圖遊動都毫無辦法!
鬼谷子早做好設計,身為奇術師,他永遠準備充分。這點他之前也教導過飾非。
水下那東西似乎也意識到這點,其遊動所產生的漩渦旋轉速度在這一刻突然就變慢了,巨大的陰影也消失在水面之下,剛剛還緊張無比的拉鋸彷彿因鬼谷子的一聲嚎叫而按下暫停。
飾非目光中透著一絲緊張,他緊盯水面,想透過海面匯總浪花浮起判斷出那東西在逃離的軌跡。
花這麼大力氣,如果讓那傢伙逃了,可就要吐血了。飾非想想也知道,深海史萊姆那種材料肯定相當不好弄。
徒弟著急,鬼谷子倒有恃無恐。他甚至還有空甩甩因握了太久魚竿而發麻的手臂,他同樣看了眼逐漸平靜下來的海面,嘴角勾起淺笑:
“四秒……”這是一個倒計時,鬼谷子表情自信,緊跟著,他讀出下一個秒數。
“三秒……”魚線重新被拉扯,但此刻,整片水域都要被凝膠給填滿了。留下的為數不多的海水區域只有魚線所處的正中間位置。
“兩秒…….”鬼谷子被帶著又往前滑了數英寸。距離懸崖越來越近,稍有不慎,就會跌下去。飾非不敢怠慢,立刻就跑上前想抱住鬼谷子的腰給師傅幫忙。
但就在此時,鬼谷子的聲音變成帶了些許瘋狂的驚叫,他讀出最後的秒數:
“一秒,你給老子滾出來!“
話音剛落,其雙手順勢往上一提,水面下的那東西在此刻居然顯的極為順從,只見海面中心翻騰起一道巨大的白色浪花,而後,飾非便能看見一個黑影自眼前飛上去。
“是藍型啊,飾非,這畜生,這該死的摩納克可是他媽的藍型!“
“藍型是一類被判定為擁有主動危害人類的意識或本能,且自身擁有足夠危險的致死能力的幻想生物!“
“藍型的三個等級是根據其棲息區域與人類活動的交匯程度來劃分的。摩納克是其中的藍型-Ⅰ級,棲息地遠離人類,鮮有接觸機會。“
鬼谷子狂笑著,將那危險的藍型生物拉出水面。
再多的課本都比不過讓你親眼去看,有什麼是比能讓學生親眼目睹一個藍型生物更完美的課程體驗呢?
這可是密城大學的學生們都沒機會體驗的實操課。飾非視線跟隨黑影出水的方向看去。按鬼谷子的描述,摩納克應該是一種魚頭人身,體型矮小且渾身佈滿褶皺的類人生物。
儘管腦海中按此拼湊的相貌著實怪異,但人類天生好奇心強烈,腦海中想象出的的畫面越是古怪,你就越控制不住想一探究竟的本能。
飾非的視線開始聚焦,他得以看清此刻被魚鉤甩在地上的生物。
原本被掛在魚鉤上那個名為艾莉莎的女囚犯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
——飾非定睛看去,他看見了一隻假眼。一隻內裡透著緋色的義眼。正在懸崖黑色的岩石地面上轉個不停。
義眼?怎麼會是一隻義眼?那摩納克呢?
飾非看清那東西后愣了一下,然後他慌亂中捂住自己的左眼,像是在確認什麼。
然後,他摸了個空……那隻巨大的,嵌在他左眼框裡且讓人覺得噁心的義眼此時居然不翼而飛,指尖觸控到的地方空空如也。
意識到不對,飾非再抬頭看向那地上的東西……那隻眼球正好停止旋轉,但其中映著的一縷緋色仍如漩渦般轉動。
——飾非的世界被一片血色包圍。他無法聽見周遭的海風與波浪。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震天的聲浪,聲浪夾在鼓聲裡,一陣又一陣,衝擊聽者。
飾非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變成了一座宮殿,宮殿並沒有用常規白色大理石或黃金裝飾,用來堆砌這座皇宮的,是如血般淋漓的紅色磚塊。
聲浪從前方傳來,飾非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地獄繪卷。
人,到處都是人……
人像風乾肉一樣被掛在宮殿穹頂。每個人脖子上還纏著鎖鏈和絞繩。
這穹頂被懸掛的人幹數量有多少?成百?上千?數萬?!
那是無法用肉眼來計算的基數,它們掛滿宮殿,是某人用來炫耀的藏品!
飾非不自覺用手摸向脖子,很快,他發現,在同樣的位置,他也被繫上了絞繩和鎖鏈,而其末端,則延伸向宮殿另一頭。
——盡頭處,是一個王座。王座被一層血色幕簾遮住,飾非看不清坐在王座上的人是誰。
他只感覺到脖子上那鎖鏈在被收緊,然後,他感到窒息。他跌倒在地,被那鎖鏈一點一點拉著朝王座拖過去。
鎖鏈將脖頸勒出血痕,血滴落在地面,又被拖動的身體抹出一片暈開的血漬。
飾非試圖掙扎,想抵抗鎖鏈另一頭可怕的力量。但他太弱小了,任憑怎麼扭動身體,鎖鏈紋絲不動,始終朝一個方向前進。
奄奄一息,他被拖到王座下。幕簾中捲起一陣帶腥氣的陰風,借幕簾被掀起的一角,飾非那雙黯淡的眼睛裡,緩緩倒映出幕簾後坐在王座上身影的一角。
“紅……色的?“飾非看清了他的顏色。那身影通體被染的血紅,和幕簾顏色混在一起難以分辨。飾非繼續試圖抬頭,想借助縫隙看的更清楚一些。但這念頭才剛出現在腦子裡,他就感受到一陣彷彿要裂開般的劇痛!
抗拒……身體在本能地抗拒執行動作,四肢痙攣,身體也不聽使喚,他試圖克服本能,但緊隨其後,如潮水般湧來的無力和恐懼將他死死壓在地面上。
不敢抬頭,動彈不得!這不是他的意願,而是身體的自救!
不能看……絕對不能看!這念頭在他心裡生根發芽,緊隨其後,夢魘中的聲音也響在耳邊:
“不要回頭,飾非……”
“往前跑,絕對不要回頭看!“
“嗤——“
話音剛落,幕簾後伸出一把紅色長矛。不,準確的說,飾非所見的只是第一把,緊隨其後還有六把,長矛同時從不同方位刺出,飾非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刺穿了。
四肢,頭部,心臟還有腹部,七個位置同時有劇痛襲來。
飾非發出慘叫,險些昏厥過去,他應聲倒地,被長矛釘死在地面。
七把長矛同時發力,它們試圖朝反方向拉扯,因此,那穿刺的劇痛馬上又變成拉扯感,飾非只覺得自己要散架了,他要被分割成七塊。
身體如廢紙,極致撕扯下,只有一個結局,瞬間七零八落!
飾非被長矛撕碎,漫天都是肉屑和血漬,粘稠的血漿染紅一切……
……
……
“飾非!飾非!“
“他媽的,我還說這摩納克怎麼出水前安分了一會兒,原來那時就在準備唱歌。”
“飾非,醒醒!”
喉頭有溼潤的感覺。有液體質感的東西在往自己嘴裡灌。液體帶著一種特別的腥臭味,味道從舌尖爆開,鑽入鼻腔,將所有感官填滿。
飾非發出劇烈的咳嗽,他驚醒過來,瞬間起身。先是發出一陣痛苦的乾嘔,然後他慌忙中用手握住脖子。
脖子上沒有粗重的鎖鏈和絞繩。四肢也還在,沒有變成碎裂的肉塊。
這麼說,那是個……噩夢?飾非喘息著,想起剛才在血色宮殿中看見的一切。但這念頭剛生起,渾身上下傳來劇烈的撕痛感彷彿一記重錘敲打在他的意識上。
“疼……真他媽的疼……難不成那夢裡都是真的?”飾非咧開嘴咒罵道。渾身的疼痛讓他無法集中注意思考,鬼谷子半蹲在身旁,表情嚴肅,目視前方。飾非也朝前看去,順著魚線,這次他才算是看清了摩納克的相貌。
和鬼谷子描述的一樣,它有巨大的魚頭,魚臉類似某種淡水魚,有一對碩大的眼球,頭頂還長了兩排附帶尖刺的魚鰭。
渾身面板都是褶皺,這讓它體型臃腫,皮下堆積的脂肪被魚皮兜住,每次向前走都會帶動胸前兩團橫肉晃動。
與那隻魚頭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它的下半人身,和一個普通體型的人沒區別,擁有完整四肢和人類面板。但面板上殘留了一些魚類特徵——其上佈滿粘液和魚鱗,在手指和腳趾的縫隙間,還生長了方便遊動的蹼。
“你小子中招了,懂嗎?”
“這畜生出水的瞬間就開始唱歌,沒做事前準備,聽見歌聲的人會沉進噩夢,看見自己最害怕的東西。”鬼谷子在身旁說道。一邊說,他一邊將一枚晶瑩剔透的白色晶體塞進嘴裡。
只是那東西的味道明顯不太好,鬼谷子將其放進嘴裡後立刻露出嫌棄的表情。從他撥出的氣息中,飾非也嗅見自己剛才醒來前嚐到的腥臭味。顯然兩人吃的是同一種東西。
“這是摩納克的眼淚,我上次釣完後還剩下來兩顆,這次全交代在這兒了。”
“眼淚能削弱歌聲的影響,但也僅限兩分鐘。”
“你現在肯定不好受吧,畢竟剛才在噩夢裡經歷的事,會直接烙印在神經中,讓你感受到如親身經歷般的疼痛感。”
“注意點,飾非,這次釣上來的摩納克比先前我自己釣的那隻要大的多。”
“你把它引進剛才畫好的陣法裡,剩下的,我來對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