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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輪盤

這問題還是那麼讓人難以啟齒。而哪怕是面對槍口,小腳似乎也咬死了口供,他驚恐地看著飾非,絕望地叫道:“都說了,我身後沒有人,我都是出於自己的意願才……”

一邊說著,他再次用手握緊了自己脖子上的掛墜。他渾身都在發抖,不停地在心底告誡自己。

不能說……絕對不能說……光是想到那個人的身影就足以讓他將自己的性命打碎嚥進肚子裡。飾非對這個回答當然皺眉,但他似乎也明白,在這種狀態下,一味的逼問是不可能得出結果的。

所以,他轉而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隻筆記本。筆記本上寫的全是晦澀難懂的拉丁文。

“那麼,我換個問題。你幫我看看,筆記本上寫著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小腳是西西里人,他自然讀的懂拉丁文。飾非最開始正是出於這個目的才要找小腳幫忙,只是沒想到這小子在玩失蹤,等再出現時就已經叛逃了。

當你提出一個對方很難回答的問題時,他可能會拒絕。但當你提出這個問題後,再稍微降低門檻,提出一個看上去稍微好實現一些的請求後,他立刻就會感恩戴德,馬不停蹄為你去做。

小腳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連忙拿起筆記本。明明是冰冷的雨夜,但此時他滿頭大汗。

“你要知道哪部分的內容?”他咬著牙。槍口還頂在額頭,他必須接受自己正在和一個混蛋玩西伯利亞輪盤遊戲的事實。

飾非不討厭願意配合的人,所以,他用手指向日記本上的一個位置:

“桑尼很謹慎,即便是日記,也會用三種文字同時書寫記錄。“

“時間和地點這種沒那麼重要的資訊,他會使用哥倫比亞語,而到了數字相關或詳細描述的部分,他卻會用帝國的日耳曼文字。“

“世人都知道,帝國和聯邦自戰爭以來,關係緊張。帝國人哪怕想入境聯邦都要受到嚴格審查。這導致同時會兩種語言的人,在聯邦內部相對稀少。“

“但還好,這裡是威爾頓,人才濟濟。桑尼肯定沒想到,米克斯那傻小子有四分之一的帝國血統。託他的福,日耳曼語的部分我已經翻譯完了。“

“剩下的只有用拉丁文書寫的部分,而據我推測,這些都是人名,對嗎?“

飾非說完就用手點了點對應區域。而小腳只是看了一眼就驚出一身冷汗。

還真被這傢伙給猜對了……桑尼用拉丁文寫的,全是名字。而小腳再往上多看一眼,當他看明白哥倫比亞語的那部分後,他意識到,這日記對於桑尼和柑橘來說意味著什麼。

這是份名單啊,一份在監獄中已經暗中和柑橘聯合,並倒向他們勢力的名單。

粗略掃上一眼,小腳腦海裡就浮現起許多人的相貌。不僅是一般囚犯,獄警,甚至紅月內部,也有人榜上有名。

這名單要是落在諸葛飾非手裡,小腳一時間想到自己的處境,不用懷疑,他的現狀就是這些人的未來。而桑尼那邊更不用說,一旦讓他知道是小腳幫助破譯的,那他肯定也會被柑橘盯上,橫豎落不到好下場。

小腳臉色難看,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故意隱瞞掉一些名字,以此來換到一些在桑尼那邊的交易籌碼。但此時,飾非蹲下來,他這個動作瞬間就讓小腳的心情沉到谷底。

“你在想是不是可以幫著隱瞞一些名單?”

“你很講義氣,小腳,但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做這種事。”

“如你所見,這東西是靈擺,你如果說謊,它就會提醒我,需要給你一些懲罰。”

飾非將靈擺舉到他和小腳面前。靈擺以一種規律的頻率晃動。像是鐘擺。小腳見到這荒唐的舉動,剛想質問對方,怎麼能將他的性命系在這種愚昧的行為上,但飾非眯眯一笑,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我相信它。所以,你最好祈禱它不要停。”

小腳將話咽回了肚子裡。靈擺就在眼前一下一下的晃動,他伸出手,從飾非手中接過筆的動作在不停顫抖。

“湯姆森·漢特森……”

“讓·喬巴……”一筆一劃,他用哥倫比亞語緩緩寫下那些拉丁文人名。他中間還因為太用力給筆尖折斷了。

這並沒什麼好笑的!他太害怕了,太害怕了!被人用槍指著做一件事,而他不想被子彈點爆腦袋!

這種煎熬的過程持續了整整十分鐘。直到那張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一整串哥倫比亞字元後,飾非才將靈擺收起來,吹起口哨。

“你看,小腳,我們這不是合作的很愉快嗎?“

“所以你真不打算告訴我,你身後藏著的那個人是誰?“

【你要是被人用槍指著,你肯定也很願意和他合作】。小腳在心中腹誹。但他沒有對飾非的後一句話做出任何回應。

他只是咬著牙,輕聲提醒了對方一句:“到你的回合了。“

遊戲還在繼續,而小腳要想活命,不用再經受這種折磨就只有一種方案。他要祈禱這傢伙會比他先死在西伯利亞輪盤裡。

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這瘋子死了,他所經受的一切恥辱,都是值得的!

想到這裡,小腳看向那把左輪的目光甚至有些灼熱,他聽見彈夾再次轉動,然後,他親眼看著那瞎子開啟彈夾,那枚最開始填充的子彈還躺在裡面。他不慌不忙,按照規則,又往裡面多加了一顆。

“別急別急,我當然沒忘,我們刺激的遊戲還在繼續呢。“

“所以,怎麼說,你要問我問題嗎?“飾非看向小腳,後者飛快地搖頭。

他不是傻子!問了問題就能讓對方拿到射擊豁免,事關生死的機率遊戲裡,能空過一輪就是天大的優勢!他可沒有想從這傢伙身上知道的秘密!

回答在飾非意料之中。他聳聳肩,然後快速將槍口頂上太陽穴。扳機再次扣動,彈夾轉動,左輪發出一聲清脆的啪嗒聲,撞針向彈夾中撞擊。

六個彈艙,兩枚子彈,三分之一的機率,說高不高,但也絕不算低。

——飾非仍然保持呼吸。數秒後,他笑著將槍口轉回小腳。

“運氣不錯,那麼又到你了,小腳,要回答問題嗎?“

小腳要崩潰了……他只有在這男人將扳機扣動的那一瞬間是心情放鬆的,而在那之後,恐懼感再次遍佈全身,他的肌肉甚至開始痙攣。

沒中……三分之一的機率沒中!

他在心中哀嚎著,然後,他慌忙回答對方:“我當然要回答問題!“

“很好,看來你已經習慣我們的規則了,至少你現在對回答問題一點都不抗拒,是嗎?“

飾非還在笑,然後,他繼續提問:

“我猜你還是不願意回答我最初的那個問題,所以,我再換一個我想知道的。“

“如果說,我要毀掉整個柑橘,你覺得我應該從何入手?“

“你說什麼?你要毀了柑橘?“

“這很值得奇怪嗎?他想吞了紅月,那我也想毀了他,這很正常吧。“

“你做不到的,這種事怎麼可能做到。”小腳臉色變的很難看,在他看來,這瞎子的胃口大的有點過分了。

“柑橘可和紅月之前對付的所有幫派都不同,他很特殊!”

“特殊?特殊在哪兒?”

“柑橘有文森啊!那個怪物!其他幫派你能用樂透中獎來解決,但文森,就算是囚犯們全上,都不一定能制服的了他!”小腳說的很激動,原因無他,那個大塊頭讓他印象深刻。

飾非對他的反應覺得好笑,只是回了一句:“我可看不出那大塊頭那麼厲害。“

“你沒見識過,你自然不懂。但我曾經親眼看著文森將囚籠給掰碎揉成了一個球,那他媽根本不是人類該有的力氣。”

“柑橘裡還有傳言,說文森根本不是人,他是桑尼養的一隻蛇怪!他們偷偷看見過文森將一層皮從自己身上撕下來,還看見他把監獄看門的警犬給生吞進肚子裡。”

前面或許還有跡可循,但小腳越說倒是越離譜,這聽上去有些不著邊際。換其他人來,恐怕都覺得這是小腳的杜撰。但飾非聽後卻眯起眼睛,似在思考。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或許他和鬼谷子都看走了眼……

在劃定嫌疑人時,他們漏過了某個傢伙,而那傢伙其實一直都在他眼皮底下晃悠。

但為時不晚,至少現在,他得到了一些線索。想到這裡,他笑意滿盈地看向小腳。而小腳被他看的發怵,還不忘了小聲重複一遍: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相信你,小腳,所以我很高興,決定給你一筆獎勵。”

“我要多送你一發子彈,這一輪,我將有過半的機率死在槍下!“

“這很刺激,不是嗎?“飾非說著,便將兩枚子彈推進槍膛,然後,他再次用槍頂上太陽穴。

——四發子彈,在小腳的注視下,他再次笑著扣動了扳機。

啪嗒……

扳機發出脆響,小腳註意力全在左輪的擊錘上。他看著他彈回原位,然後帶起一串餘音。

小腳面如死灰。沒中,又沒中?三分之二的機率,這傢伙運氣是不是好到逆天了?連扣三輪扳機,不中槍的機率只有多少?

飾非將彈夾轉出來。讓小腳確認,彈夾裡確實裝著四枚子彈,他並沒有作弊。然後,他又將彈夾轉回去,將槍口調回來。

“又到你了,小腳。“

“老規矩,子彈還是問題。“

小腳滿耳都是窸窣的雨聲。他站在雨中,從來沒人能回應他的求救。

他用手使勁揉臉,將雨水揉的滿臉都是。一時間,沒人能分清,他臉上的是雨漬還是淚痕:“問吧,你還想知道什麼?“

這次他表現的很順從。這也難怪,畢竟他根本沒得選啊。前幾輪過後,彈夾裡已經四枚子彈,他敢賭自己不會中槍?

這是個風險越來越高的賭博。越到後面,你就越會喪失面對槍口的勇氣。

飾非提前拿出子彈,他將子彈填進彈夾,一邊填,一邊問:“這個問題並不難,你應該很容易回答。”

“既然你剛才說了,柑橘和以往任何幫派都不同,都要更加強大。”

“那讓你覺得他強大的原因是什麼?你覺得桑尼比夏都更狡詐?還是說,文森的存在讓柑橘戰無不勝?又或者,有別的什麼原因……”

話音剛落,第五枚子彈入膛。小腳在努力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然後,他表情怪異地看向飾非,他意識到一件事:

“你果然察覺到了,對吧……”

“察覺到什麼?“飾非笑而不語。

小腳卻歇斯底里地叫道:“柑橘的發展速度和以往任何一個幫派都不同,他甚至比紅月還要更快!”

“短短數月時間,柑橘成長為了一個能抗衡紅月的龐然大物,這種速度,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是不可能的。”

“你要透過這個問題,向我確認的其實是……”

“——桑尼的背後除了文森作為保障,還站著一個人,這個人從不露面,但他在監獄裡有相當的影響力,對吧。“

“柑橘的發展離不開他的幫助,能做到這種事的人不算多,如果我是你,也會從監獄本身入手調查。”

飾非平靜地等小腳將話說完。然後,他笑著對他點點頭。

說的沒錯,一點都沒錯。他不由感嘆道:“和你玩遊戲真是件愉快的事情,小腳。“

“所以,你對此有什麼頭緒嗎?你能告訴我,站在桑尼身後的人是誰嗎?“

“這個我真不知道……桑尼隱瞞的很好,我和他接觸的時候也從來沒見過他露出馬腳。我只能告訴你,他身後確實站著一個靠山。“

“這也是我不覺得你能動柑橘的理由,那靠山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紅月和柑橘的衝突,恰恰就是因為他們覺得監獄該改朝換代了。”

飾非聽完後,只是在思索。這樣的沉默讓小腳度秒如年。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可沒法忍受這麼長時間的等待啊。

他只想看著這傢伙將槍口頂在腦門上,然後狠狠扣下扳機!

“感謝回答,遊戲繼續。”許久之後,飾非才回答道。

這讓小腳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注意到飾非在向他笑,而他也不知道該以何種表情回答對方,只能同樣回一個笑容過去。

飾非再次舉槍,同樣的動作,同樣的神情。擊錘懸而不發,小腳的呼吸卻逐漸急促。

該中了吧,這次可是有五枚子彈呢!他事前可真沒想到,這瘋子願意玩到這種地步,哪怕只有六分之一的機率,他依然選擇朝腦袋上扣動扳機。

小腳的呼吸跟著那擊錘一起停滯。然後,在某個瞬間,他的確眼睜睜看著,那擊錘正在砸下!

“啪嗒——”

還是那個聲音,都已經聽了四次了,小腳怎麼可能還分不清這其中的區別?

空了?還是空的?

當他意識到這點後,絕望如陰雲,瞬間籠罩他。

六分之五!那可是六分之五!這種機率都能空槍?小腳不禁懷疑自己的數學常識是不是哪裡出錯了。他真的要崩潰了……他很清楚這一發打空之後,他要面臨的是什麼。

填滿五發子彈的手槍對準他。他痛苦流涕。

“快問我問題,快問我問題!”他著急的催促道。想獲得新一輪的赦免權。

但出乎他意料,飾非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他的槍口不再保持距離,而是頂在小腳的腦門上。

“遊戲規則可不是這樣的,小腳。”

“誰規定,我必須要問你問題了?我當然可以按照正常流程,選擇這一輪直接對你開槍呀。”他說完便咧開嘴笑。

那笑容,和他那隻駭人的義眼一起組合出可怕的化學反應。

小腳的腦內,一瞬間就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