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腳是紅月骨幹。在威爾頓已經服刑六年。
據他所言,他是被捲入當地幫派鬥爭才判刑的,原本在西海岸做黃金葉生意,同時為兩個幫派供貨。西海岸警察將當地幫派連根拔起後,順藤摸瓜,查了他家的水錶。
在夏都的記憶裡,他一直沉默寡言。做事一直比較務實,所以夏都對他印象不錯。昨天飾非問起拉丁文時,他第一時間想到他,正是因為他覺得這傢伙值得一份信任。
但現在,信任的人站在面前對自己發起指控,這實在五味雜陳。
夏都花了些時間平復心情,然後,他看著小腳,冷冷地問出一句:“小腳,給我個理由。”
小腳剛才的指控讓食堂內鴉雀無聲。眾人都關注著夏都的反應想知道指控是否屬實。紅月內部倒是有人表現的很氣憤,不為別的,為的就是自己這邊出了個叛徒。
你明明是紅月的人,但你現在卻幫著對家指控自己老大,這算怎麼回事?
小腳苦笑出了聲,就好像夏都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理由,不需要理由。夏都老大,你做的太過分,所以有人想出來指明真相,就這麼簡單。”
“嗯?我怎麼聽見了真相兩個字?莫非夏都老大真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桑尼像聞到風的蒼蠅,立馬湊上來,給現場添了把火。
小腳點頭,然後,他抬起手,指著夏都:“夏都一直用樂透在和獄警做交易。”
“每期樂透的開獎結果都有提前給獄警透露,獄警只要時不時按照開獎結果下注,就能得到一筆不菲的收益。”
“如果不信的,可以去打聽打聽,追溯一下前面幾期的開獎結果,其實很容易就發現端倪。獄警的中獎次數高到不正常。”
小腳一言既出,全場譁然。眾人議論紛紛,紛紛看向夏都,而部分站的離獄警近的囚犯,也在觀察獄警的表情,看看他們會不會露出馬腳。有幾位獄警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而老亨利卻是擔心地看向夏都,用力攥緊手上號碼牌。
夏都眉毛擰成一團,他沒有去反駁,因為……
“我說的都是真的。證據就是,夏都老大的出獄。”
“大家想想,這威爾頓建成幾十年,可從來沒有哪個罪犯能出獄的先例。就連減刑的都沒有。但夏都老大卻開了這個先河,為什麼?”
“他正是拿大家往樂透裡投的錢作為籌碼和獄方做了談判啊。他是拿大家的錢買了這樣一個出獄的機會!”
小腳大聲補充道。而在他點破這點後,人群中的騷亂聲更大了。
拿大家的錢,買自己的自由?這是什麼借花獻佛的陰謀?但你仔細琢磨一下,其實小腳這傢伙說的東西和這段時間的事情都對的上。
眾人最近都很關注夏都的去向,不就是因為他在準備出獄嗎?如果真有人能獲得自由,那至少,這監獄裡的大夥都能有個盼頭。
但現在,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這都是這個滿肚子壞水的狗東西出賣大家的利益後,換回來的獎勵?
能進監獄的囚犯,又能有幾個大愛無疆,喜歡自我奉獻的傢伙?光是想到這裡,他們都覺得要氣炸了。看向夏都的目光更是變的極不友善。
這似乎並非是空穴來風,這段指控都不是出自你的對家,而是你自家兄弟在檢舉揭發你!
——這人,壞透了。
夏都一身黑皮上沁滿汗珠,看著小腳,眼中露出一絲怒意。他沒有張口反駁,這更是讓在場的人坐實了小腳的指控。
桑尼的表情變的很得意,他笑起來。笑的很放肆。
昨天就說了,希望今早過後夏都還能覺得自己過的自在。他這條毒蛇的毒牙早就準備好咬向紅月的咽喉。
紅月的招牌就是夏都在囚犯中的信譽,一旦這塊招牌倒了,紅月又還能剩下多少東西?
尤其是,他趕在夏都即將出獄的這段時間發起進攻,等夏都出去,一切也就徹底坐實,紅月就算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他們只能一點一點被自己的柑橘蠶食。桑尼的計劃周密。從很早之前,他就在計劃這件事。而現在,他打出了小腳這張牌,略微出手,就已經讓紅月和夏都滿頭大汗!
舒服!舒服!昨天帶人堵門卻只能無功而返的憋屈似乎一下就蕩然無存。要不是有人看著,桑尼都想笑出聲。
“小腳,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能讓你背叛兄弟們。“夏都忽然說道。
小腳還是在刻意避開夏都的注視,他低下頭,輕聲說:“他沒給我好處,我只是看不過去。“
“放屁!紅月的哪個兄弟我不瞭解?你真是這樣的人嗎?小腳?“夏都忽然發出暴呵,這嚇的小腳一激靈。他趕忙看向桑尼,桑尼此時也站出來,擋在小腳面前。
他堆起假惺惺的笑,做出安撫狀:“夏都老大,耍手段不丟人。咱不能因為兄弟說了實話就這樣威嚇人家啊。“
“你要這樣,以後誰還敢跟著夏都老大你做事?“
“如果沒順你的意思就要嚇人家,人家也很難做,對吧,紅月的兄弟們。“桑尼笑嘻嘻地向紅月眾人問道。
大家自然是氣不打一處來,就要一擁而上圍住桑尼和小腳。
但他們要是真這樣衝動的話,桑尼就更開心了,他就需要這麼一個機會來讓大家認清紅月的真面貌。
他只要在這裡被圍攻,紅月的形象就會一落千丈。到時候,不僅是夏都的口碑變爛,就連紅月裡的其他人走在監獄裡都會受人唾棄!
快圍過來,快圍過來!我倒要看看你們真這麼做了,你們的樂透之後還怎麼開!
桑尼在心底瘋狂叫嚷著。但忽然間,他眼前一黑,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朝著他的面門飛過來。他見狀,先是一頓,然後,等他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時,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了。
“啊……啊!“他發出慘叫聲。劇烈的疼痛感伴隨著那東西的粘膩讓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臉。
那是一碗燕麥粥,一碗剛出鍋的,滾燙的燕麥粥,劈頭蓋臉,徑直砸在了他的面門!
文森飛速跑來,其實在那燕麥粥從人群裡飛出來時他就已經意識到並且動起來了,但耐不住這襲擊實在突然,連他都沒能趕上。
他按住桑尼的手,從指縫中檢視桑尼臉上的燙傷。但架不住桑尼現在要氣昏了頭,他直接將文森給甩開,大吼道:
“他媽的,誰幹的!老子非給你把皮都剝了不可。“
“一碗燕麥粥……他媽的居然敢用燕麥粥來砸我?老子給你臉了?“顧不上所謂西西里男人的浪漫和幽默。桑尼不斷髮出罵聲。站在最前面的幾個囚犯都不禁往後縮,唯恐被這氣瘋的瘋狗給咬到。
而此時,從人群中擠出來一道身影。周圍的人紛紛給他讓路。
那人留著長髮,臉上還有一隻極為醜陋的假眼。他走出來後,看見跪坐在地上發瘋的桑尼,捂住嘴,笑道:
“抱歉抱歉,桑尼先生,是我不小心絆倒了腳,把剛拿的早餐給扔出去了。“
“給您帶來麻煩,實在不好意思。“男人雙手合十,做出道歉狀。
而氣瘋的桑尼此時立即抬起視線,他從指縫中看清了這男人的臉,然後他的表情立刻就變的極為扭曲:“是你?又他媽的是你?“
他看見的是飾非憋笑的臉。這東國人的表情哪裡像在道歉,只差把嘲笑兩個字寫腦門上了!飾非聽後也是立即點頭彎腰,他對桑尼行了個禮:
“是我是我。我真是不小心,沒注意才這麼幹的。絕對不是故意。”
“文森!”
桑尼招呼起大塊頭打手。文森聽後,也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他即刻來到飾非面前,捏動指關節的骨頭。
文森的體格對上飾非瘦弱的體型,對比明顯。沒有人會懷疑文森的戰鬥力,,也沒有人會相信,這瞎了一隻眼睛的東國人能從文森手裡倖免於難。
有人露出了遺憾的表情,他們自然看的出來,這東國人是在給夏都出頭,但做法太冒失了,把自己也給搭了進去。
“飾非!”夏都馬上就要衝過來攔在飾非和文森之間。但他的這一舉動卻被飾非給抬手製止。面對文森,飾非並沒有流露出任何膽怯,他笑道:
“桑尼先生 你不能因為獄友的一次不小心就這樣做恐嚇吧。”
“你要這樣,以後誰還敢跟著桑尼先生你做事?“
“一次失誤就要恐嚇人家,人家也很難做,對吧,柑橘的兄弟們。“
原話奉還!
毫無疑問,這正是桑尼之前對夏都說的話。他用這番話來鉗制夏都,只能任著小腳繼續指控,但現在,飾非用他搬起的石頭砸了他自己的腳!
你要和你自己說的話對著幹嗎?那可就自相矛盾了。
桑尼被燙傷的臉變的更扭曲了。但更讓他沒辦法的是,飾非又撩起頭髮,好讓桑尼將他那顆假眼看的更清楚一些。
他壓低聲音道:“你也別太沖動了,桑尼先生。“
“別忘了我昨天說過的話,你確定你惹的起我?“
——通靈師!桑尼的喘息不由得加重。他回想起一些事情,動作開始掙扎。
他惹的起這小子嗎?他居然敢這麼問自己?桑尼攥起拳頭,目光變的極為怨毒,如果他想,他自然現在就可以讓文森繼續動手。
但他這樣做了嗎?
沒有,當然沒有!圍觀眾人紛紛發出驚呼聲,這條毒蛇居然一時間真不敢有動作?就好像在怕眼前這瞎子一樣。難以置信。
飾非對桑尼的舉動非常滿意。看來昨天主動試探,狐假虎威也並非毫無壞處。至少現在餘威尚在,能震的這西西里黑手黨不敢動彈。
想到這裡,飾非又轉過身看向柑橘那邊拉起的橫幅和擺好的紙箱子。他笑道:“真巧,柑橘也打算開樂透?“他走上前,掃視樂透的規則。然後,似乎非常認同這個玩法,他點了點頭。
“看上去挺有意思,我能玩一把嗎?“
“10哥分,我押注這次堆一等獎的是獄警,如何?“
話音剛落,他便拿了枚10哥分的硬幣丟進紙箱。硬幣落進去,發出“咣噹“一聲聲響就代表下注完成,飾非從桌子上拿了塊數字2的號碼牌,這是下注憑證。
而做完這些事情後,他不解地看向身後圍觀的囚犯們。他用手指了指樂透,開口說道:
“都愣著幹什麼?兩個樂透能賺兩份錢,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而且,這柑橘樂透不是穩賺不賠?剛才小腳都說夏都和獄警勾結,會讓獄警中獎,那我們只要在柑橘樂透這邊下注獄警贏就肯定能瓜分獎池。“
話音落下,大概過了將近十秒,圍觀的囚犯們才反應過來。
而很快,這種反應轉變為一種蜂擁,每個人都急著往柑橘樂透的紙箱裡投下那10哥分的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