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今天,和江容四處跑的轉了轉,一天玩的結束了江容突然說,這麼多人都在外面轉,我想回家一趟。他說,也該了,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她說明天吧。見他不出聲就問道,你呢?他見問道自己,有些不知所措說,我,在這等你呀。跟我去一趟吧。她沒有看他,彷彿在自言自語。
火車車程不長,一路上他們也沒什麼話,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以她的脾性,根本不會想問他家的情況,而他也從來不敢也不想問她家裡的情況,他們一路上也沒什麼話,他只是拎著包一聲不吭的走在後面。
終於到了,茂密的樹蔭下有一幢略顯歐式特徵的別墅,門前的草坪上有一座涼亭。別墅有三層,依山而建,進門,是一條鋪著鵝卵石的小路,小路兩旁是一排石凳,石凳兩旁排列著形態各異的鮮花和盆景。沿著小路進去,是一樓的別墅庭院,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盡顯雍容。
江容熟練的推開門,門裡奔來的是一位知性中年女性,還沒看清,江容已尖叫一聲“媽”,撲進她懷裡。她母親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又粘去她頭髮上的葉屑兒,笑著說,這麼大了,還像個孩子,自然的微笑中包含著某種滿足和欣賞。後又湊空笑著對他點了點頭,他也點頭回應。他再扭過頭去打量了屋內,黑色大理石的地板,牆上瓷磚透出鏡子華麗水晶色彩,客廳碩大的玻璃吊燈半吊落於眼前,半開放式佈局以電視背景牆作為隔斷空間一分為二,沙發背景牆是一組立體感十足的掛畫與黑色壁燈和線條燈帶,最後是朦朧磨砂玻璃的修飾,讓客廳顯得簡約又不簡單。
江容還在母親懷裡翻滾,他則一直在一邊傻乎乎的站著,江容折騰了一會,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在她母親懷裡側過臉對他說,進來呀,還站那裡幹啥。這時她母親把江容放在一邊,偏過頭來似乎才有些時間來打量他。他更加緊張,不過還是笑著說了句,您好。她微微點了點頭,說了聲坐,我去泡茶去。說著把江容扶起立在一邊,然後立起身來。他趕忙說,不用了。她沒回答走了進去。他當然沒坐,傻乎乎的呆站在那裡。江容立起整了整衣裳說,坐呀,還客氣啥。他沒奈何,只得坐下。
過了一會她母親端了兩杯水過來,放桌上說,喝水。他說,謝謝。她母親又轉身走了。他端起杯子,吹了吹杯子上的熱氣,放到嘴邊,剛要喝,忽見她母親端著個盤子,放了些水果說,吃,別客氣。他趕忙站起來,嘴裡唯唯諾諾著,不知怎麼辦才好。她母親用手指了指沙發說,坐下吃啊,別客氣。他只得坐下,端起茶杯,開始喝水。
她媽也坐下,用手輕撕開一個香蕉,一片一片的撕,到底,旁邊橘黃色的皮像風衣一樣倒下去,露出純淨的香蕉核立著,楚楚可憐。她把它放入嘴邊,沒咬,好像就是輕輕的磕碰,一小塊落入她嘴中,開始慢慢的咀嚼,優雅嫻靜之至。
在大約吃了兩口後她開始問他的一些事,他雖有些誠惶誠恐,還是做了答。他說他父母都是農民,家裡還有兩個小的,家境不算好。她又問了工作的事,他說現在已不包分配了,回他們省肯定是回不去了。她媽沒有作聲,過了一會說,那你準備怎麼辦呢?他說,我也沒具體的打算,今年年底準備出去,爭取到開過年來看能不能找到。她說,現在找個好點的工作就說難,我們的容兒現在還不知咋辦呢。他說,是的。
正坐著,門突然開了,江容又撲了上去,姐,啊哈,姐夫也來了。她姐抓住她胳膊,捏了捏她臉蛋,嗔怪道,都長不大了。江容又轉過身去高聲叫道,好帥喲,姐夫。他看過去,那個被稱作她姐夫的人,一頭微微有些凌亂的碎髮,臉稜廓分明,眉宇間充滿自信,臉頰上掛著令人看了很舒服的笑意。他笑著撫撫她的頭說,小妹,你也越來越漂亮了。然後眼越過江容,向屋裡望了望,笑盈盈的說,媽,您好啊。說著他們兩口子都走上前來,圍著她母親,她媽笑著,晶亮的眸子像她眼前這對夫婦的衣服一樣閃亮。他也只好跟著站了起來,但只能悄悄的挪身靠後。
江容姐夫開啟包的拉鍊,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的拿出來,先是一個吸塵器,媽,您年紀也大了,腰也慢慢變得有問題,拖地掃地這樣的事就用吸塵器來代替吧。這裡還有一張家政服務年卡,事情特別多了,可以打電話讓他們過來幫忙,一週一趟是沒問題的。她母親臉上笑開了花,看你們兩個。她姐夫繼續從袋子裡拿,這是兩根老山參,給爸的。對了,爸呢。她媽說,他呀,忙的呢,出差,好像到江蘇那邊考察去了。她姐夫最後從包裡拿出一條淺白色的長裙,江容瞪大了眼,驚叫起來:哇,好漂亮了羅。她姐夫說,送給你的。送給我?江容又一次尖叫起來,真的?她姐夫衝她微笑著點頭。
喲呵,江容叫著把衣服貼在胸前,她姐姐走過去把那條裙子拿著,江容在後面兩手攤開說,怎麼樣?她姐夫笑著說,真漂亮。嗯,姐夫,你真好。江容說著撲上去摟住她姐夫脖子,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她媽說,看她瘋的。她姐說,還不放開。江容摟這她姐夫脖子說。不,我偏不。她姐說,看我怎麼打你。說著奔過去,江容對她媽說,媽,看,姐吃醋了。她姐說,我還要吃你。說著兩姐妹逗鬧在一起。她媽說,看她們,都長不大了。她姐夫只是在那裡笑著。
他們在那裡歡笑鬧騰了足有10多分鐘,他一直在一旁看著。她媽一一將那些東西碼好說,你們坐,我去做飯。說著轉身時看見了他,就對江容姐姐姐夫說,哦,我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這是容兒學校裡的------他連忙上前說,我是她同學。她姐夫衝她點了點頭,他也點了點頭,然後笑笑。她姐姐彷彿沒聽見似的,江容跟著幫她姐姐把包拎到房間裡去了,她姐夫在屋裡轉了轉,也到房間裡去了。
客廳裡單剩他一個人,躬著身子望了望,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看著桌上吃了一根的香蕉和基本沒怎麼動的茶發呆。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遊離於牆壁上的各式裝飾,再把頭扭過看著面前的窗外,窗葉間透過的光,點點照在他的身上,突然,他想起了許多。想起了幾年來每次小心翼翼站在外面等她出來時獨自聆聽的情形,想起了帶著她所走過的所有荒野沙灘上所有那些細小的腳印,想起了車站邊吃飯時看到的那些從未開啟的車廂裡上裝的神秘的貨箱,那些躲在簾幕後面看著他在昏暗的城市曲折的街道上行走的一張張臉。曾經,他以為和她在一起,經歷這一切是那麼的充實。可最後他怎麼也想不到,走了這麼遠,這麼遠就為了來到這裡,很快摧毀了過去時間疊加的一切。
他站起身,在客廳慢慢的踱著,從這頭到那頭。廚房裡傳來油鍋滋滋響聲,隔壁房間裡電子遊戲機的嘟嘟聲也響個不停,不時夾雜著江容快活的尖叫聲。隨後不久,電子遊戲機房裡聲響越來越大,三人的笑的肆無忌憚,他真的有點按捺不住了,如果這時四人中有任何一人出來,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說聲後就走,可就是沒一個人出來,他總不能不跟人家打聲招呼就走。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出來一個人,他快步迎上前去,正要對她說聲後就走,沒想到是江容媽端著一盤菜出來了,她看著他說,坐下準備吃飯吧。說著轉過身去,又對房間裡喊了句,吃飯了。立刻房間裡遊戲機停了,江容姐夫最先走了出來,他整了整西裝說,媽,這麼快就弄好了。江容媽說,餓了吧。他姐夫說,哪裡的話。說著跟她媽到廚房裡去了。他原是準備跟他們說聲就走的,沒走成。後又轉念準備跟她媽去端菜,現在看她姐夫去了,和她媽那熟絡樣兒,頓時覺得自己不夠格,去了只是給大家難堪,索性不去了。這時江容她們兩姐妹嬉笑著出來了。江容一出來就用手放了塊肉到嘴裡,她姐姐罵道:饞貓。笑著兩姐妹又往廚房裡去,四人都忙碌著,好像就為了招待他這個唯一的客人。
吃飯了,江容和她姐姐還在打趣,她媽最後一個端了盤菜上桌,這時她姐夫說,媽,您也坐下吃吧。她媽說,你們先吃吧。江容按住她媽的肩頭,拖長了聲調,嗯-------她媽嗔罵道:倆傻丫頭,笑著坐下,拿著筷子指著滿桌的才說,吃吃,沒上街,隨便弄了點。她姐夫說,您隨便弄點都弄這麼多,您看以後的她看了怎麼辦?說著指著江容姐姐。怎麼辦?涼拌。隨著她姐的一聲悶喝。大家大笑起來。江容姐姐說著夾起一塊雞肉就往嘴裡塞,自得的大嚼起來,他姐夫邊嚼邊說,媽,您這手藝真是沒法說的。我請您到我那兒做廚師吧。做廚師?媽大學教授。江容姐姐白了他一眼。她姐夫趕忙討饒,說說而已說而已。江容媽笑著說,我沒這個福分了。說著夾了一塊雞到她姐夫碗裡,嚐嚐這個。她姐夫忙說,您別夾了,我都吃不完了。
江容媽笑了,忽地夾了一塊到他碗裡說,吃吧,別客氣。他忙半站起說,謝謝您。媽,您偏心,怎麼不給我夾。江容在那兒嚷道。媽,您別理她。她姐說著把一個豬蹄塞到她嘴裡,江容沒有防備,一下被塞了個正著,等醒悟過來,用手就著它,開始放肆的啃咬起來,他姐夫用手指了指,放聲大笑起來,江容朝她姐夫嘴一嘟,滿嘴的油膩,又遭她媽的嗔罵。
他好不容易把一碗飯吃完,看了看錶才知這頓飯現在才吃了15分鐘,但他忽然感覺肚子似乎已飽不下去了,吃不下去了,就把碗裡的飯吃光,差不多不剩一粒了,看著他們鬧個間隙,他說,你們慢點吃,說著把碗放桌上。她媽說,怎麼就吃這點?吃飽了嗎?他笑了笑說,吃飽了,多謝您了。江容原來把頭埋進碗里正和她姐嬉笑,這時抬起頭,端著碗,瞪大眼睛看著他。她姐姐正低頭吃菜。她姐夫口裡頭嚼著,看著他說,不再吃點兒?他說,吃飽了,得走了,學校裡還有點事,大家慢吃啊。說著轉過身去,拿起那個包,走到門邊。這時江容母親和江容也站了起來,一同來到門邊,她母親說,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他說,學校還有點事,不能耽擱,阿姨,打擾您了。說著,他向她媽鞠了一躬。她媽說,有空多來玩,沒人照你的閒,得罪了。他盡力笑了笑,您說哪裡去了,我生長在農村,不懂事,還望您見諒。說著看了看旁邊的江容,她臉色有些蒼白,說,我走了。說完後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