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轉過身去。
“請不要轉過去,我還有點事。”
“我知道,你沒事是不會來找我的。”
“我們公司現在遇到一個比較大的問題,就是一場與國外一家鋰電企業的糾紛,涉及到鋰產業原料的爭奪。為此我們找到了最熟悉這類國際商業糾紛的上海凱華律師事務所,現在問一下,你的律師事務所是不是其所轄的分部?”
“你調查我了?”
“是的,發現你的身份後,公司查到我和你同學,認為這應該是一種資源,要我無論如何也要連上,費用不說,有了這層關係他們覺得你們至少能更專注更用心,我們這邊也更放心點。”說著把擬好的合同遞給她。
她看完後將合同遞給他,縮回手優雅地端起自己身前的咖啡,淺淺抿了一口,然後才慢慢說道:“這一點,我可不能保證是不是要交給我。總部的決策向來是獨立運作的,我也不能插手的。”
他看著她道:“我相信,你對於我們這次的委託是擁有足夠的決定權的,對嗎?”
她凝神看著他,兩人就這麼對視著,誰都不想讓,足有十秒左右時間。忽然,她嫣然一笑,道:“沒想到,你竟然對我是這麼的相信。”
他回答:“我對你一向相信。”
“是嗎?”她的聲音裡透出種明顯的不相信。
他只能低下頭尬笑,看著她仰頭望向外邊的側臉,燈光不知從哪兒透進來,打在她的臉上,上面細細黃黃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她十分平靜,比他平靜多了。
“天不早了,我還有點事—”
他拿起桌上的包,重新站了起來。沒頭沒腦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她再次轉過身來,看著他,忽地換上了一個笑容。這笑容極為罕見,它像是在告訴他,她瞭解你恰恰到你本人希望被瞭解的程度,相信你如同你樂於相信你自己那樣,並且教你放心她對你的印象正是你最希望給予別人的印象。
你怎麼知道你毫無意義?
我曾經問過自己,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現在我已不想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你一定要騙我,千萬不要說——
我知道你不到山窮水盡是不會來求我的,我等的就是這麼一天。
在我剛有點自尊心的時候,是你一手打散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求求你,讓我走的高貴些。
我一直以為自己贏了,直到對著鏡子才知道自己輸了。在我最美好的時候,最喜歡我的人不在自己身邊。我知道從一開始我就輸了。
假如將來有機會見著的話,我希望你說,都忘了。這樣大家都會好些。
出來後才發覺天已這麼晚了,風打在臉上怪清冷的。外灘上聚滿了比白天還多的人。看慣了太陽的耀眼與不可一世,當夜色來臨能得到月光的沐浴才覺得生活的愜意。
他絕望地伸出手去,彷彿只想抓住一縷輕煙,從那個因為她而使他認為是最可愛的地方留下一個碎片。但是在他模糊的淚眼前面一切都跑得太快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其中的那一部分,最新鮮最美好的部分,永遠的失去了。
他突然想起好多年前他初次來旺旺家的古色古香的別墅的那個晚上。當時旺旺家的草坪自然的彎著身子,透著一股難言的慵懶,而僅僅相隔一個汽車道外擠滿了一些匆匆行人的面孔。
而旺旺就在臺階上,很自然的,向他輕輕擺一擺手,彷彿不是在向一個人,而是在向一段往事告別。
他隨意找了個有欄杆的地方坐下來。人們在他旁邊穿梭著。一個小男孩掙脫他母親的手,向他這邊竄來,搖搖晃晃。
他一把抓住了孩子的瘦胳膊,軟軟的,忽然有了一種要流淚的感覺。
不遠處,她站著,看著。忽然轉過頭去。站在路口,遙望著路邊的那顆老槐樹,彷彿又看見了當年飄逸的長髮在風中飄蕩。
月亮縮成了一個小白點,非常安靜的掛在天空,沒有嫉妒。似乎為這個慢慢消逝的、她曾生活過的城市隱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