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裡面有聯號,就是幾個犯人是一起的,什麼事都要在一起,互相要知道對方在做什麼,如果這裡面有人犯事,其他的也跟著倒黴。幹活總是有人慢點,但人物就攤在那裡,你慢了就連累全組受罰,所以組長總是要拼命督促自己組裡的成員幹活,慢的被罵的難聽還是小事,時時還得遭受飛來的一記拳頭或腳踢。有個犯人因為受不了組長罰她,又不敢反抗,因為實在也是做的比別人慢,中午吃飯回去過程中藏了根小尖瓦片銜在嘴裡,故意露出。他其實也沒想吃下去,就是露一露嚇嚇人那種。沒想到被巡視的管教發現了,先是一記耳光,再是補上一腳,弓著身子被拖進禁閉室,一陣噼裡啪啦後,宣佈結果,這小子被扣了5分,聯號3分,聯號統一抄了一個月的行為準則,他自己被輪訓。輪訓就是天天吃一點點白飯,一兩,然後穿比自己鞋碼小的鞋,上下午跑兩小時的步,天天寫心裡報告,然後睡覺用腳銬手銬弄起來,其餘時間靜坐,就是坐那一動不許動,一動就打。
組長被訓了兩句,倒沒有任何事,最倒黴的還是那小子,減刑這一陣就別指望了,最管的是反省自己錯誤。如果認識到錯誤了,自己寫報告,在所有人面前讀,大家透過,才可以回組裡。一般輪訓後都是黑瘦黑瘦,腳裡全是泡。
此時管教會帶這人去醫務室,但藥吃了,還得繼續勞動。量還是與先前一樣。如果達不到產量還是要罰,所以生病在裡面是最要不了的。有一次衛東州看到一個人拿針扎線頭時,不小心扎到手指頭上,針從手指指甲中穿過去,穿到下面那種,自己把針拔出來,跟警官要藥水消毒,用創可貼一貼,就繼續幹,中間還捨不得耽誤時間,怕產量完成不了。因為這些都不可以作為你產量完成不了的理由。
衛東州自己就被機器砸到過手,手下面一塊肉都看到的,快掉下來那種,還是和上面那人一樣,用創可貼貼,布條扎扎,繼續,時間對自己非常重要,一不小心就完成不了,所以在裡面受傷生病自己倒黴,沒有人會關心你,只有人會怪你完不成產量。
裡面過年放假的,放3天半左右,30下午就不出工了,然後過年會一起開個小晚會那種,每個號房出一個節目。然後會一起包餃子,但還是7:30左右就起床了,下午會在大廳看電影。晚上每個人都要值班,值一個小時。過年會加菜,會有水果,看的到春節晚會。
現在監獄也人性化了許多,在這裡坐牢,監獄方面會給你開個賬戶實名的,家屬可以直接在賬戶裡打錢,也可探監時再往裡存錢進去,但這錢要有額度的,不同的地方額度不同,多了不行,一怕你用這麼多的錢賄賂同犯,拉幫結派,不好管理,另也是管理方為了避嫌,怕被人說拿這麼多錢賄賂管理方,即使沒這事,也讓人說,拿囚犯的錢去理財,換取高額回報。不過在過年過節,尤其是春節和中秋有所放寬。
普通的日子通常到晚上睡的時候已是9點多了,屋裡的三個早已入了夢鄉。衛東州的鋪幾乎緊挨著馬桶,一股濃烈的尿騷味直滲鼻底。腿也不聽使喚的他已顧不了許多,胡亂把衣服一扔就躺了下去。
在這裡衛東州共呆了一年多,人員流動很大,幾乎每天都有人進出。有一孩子也不知犯了什麼事進來的,探監時抓住母親的手嚎啕大哭,媽,冬天水太冷,給我準備一副皮手套。還有一個在家裡明顯是沒幹過活的,笨手笨腳,教的人一走又做不像了,氣得管教大罵,你真是個豬,沒見過這麼豬的。後來見罵也沒用,撂下狠話,今天把這點活不幹完,不要吃飯不要睡覺。第二天宿舍底下躺了一具屍體,聽說前晚是從五樓跳下的,就是那個幹活總是幹不好的。人趴在地上,流了一灘血,早沒了氣息,那還是個孩子。剛開始屍體前還圍了一堆人,隨著管教的幾聲吆喝,大夥很快散了去,晚上也沒什麼人說起,看來人們老早就習慣了。
第二天早上他的眼正迷糊著,忽聽得一聲大喊,“起床”。他幾乎是本能的一骨碌跳起,眼睛還睜都睜不開但還是把被疊好後,然後稀裡糊塗就在一邊站著。又聽得一聲“方便”,還沒搞清是怎麼回事,就見著同屋的幾個筆直的站在床前,值班員慢慢踱了進來,眼光掃到衛東州,從上到下,落到了那馬桶上。衛東州明白了他的意思,蹲下身拎起馬桶排著隊跟在三個同監人後面。外面幾十人已列好了隊,中間穿插著幾個揹著手穿制服的值班員。沒人說話,大家低著頭穿過走廊來到廁所,迫不及待的掏出那玩意兒,只聽一陣急風暴雨,空氣中混著一股嗆人的味兒。衛東州前面有人拉完後用水胡亂的抹了把臉,衝著後面的人做了個鬼臉。沒想到背後屁股上猛遭一腳,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根本不敢回頭看對他怒目圓視著的值班員,就低著頭揹著手,跟在別人後面,一聲“靠邊”,大家立刻象電擊一樣,全部面壁等候。
幹活前值班員重申了任務,每人20雙手套,這是雷打不動的,“至於完不成的,”值班員頓了頓,“大家都知道該怎麼辦。”看犯人們都不說話,他突然緩和了口氣說,咱們前世裡無冤今世也無仇,今天能在這裡碰上,對你們是造化不好,對我們來說也算一種緣分。不是我硬要跟你們過不去,政府的任務完不成,上面饒不了我,我也就只好饒不了你們。你們好好幹是為了早點出去,我也是一樣。換個位置,你們也會和我一樣。說完他拿著紙鞭往每人臉上叭叭幾下,算是提醒。沒人歪頭躲。大家好象很自豪的把臉側著有點迎的意思。林才也覺著落在臉上挺安心的。
和那個小鎮子相比,除了大點,縣城也沒什麼兩樣。市中心有個小廣場,旁邊胡亂的擺放著些花呀草什麼的,在旁邊,有全市最大的一個商場,第一百貨大樓。兩邊則是些各色各樣的店。在這些店鋪旁,一幢幢低矮的小屋歪歪斜斜地湊在一起,路邊堆著各種雜亂的衣物食品,不遠處就是一堆垃圾,在冬日陰鬱的天空下,不時發出陣陣惡臭。在街角,一位攤主正眯縫著眼在鍋裡翻炒著金黃色的毛栗子。一群頭髮亂糟糟的老男人湊在一邊聊天,手裡或嘴裡都帶著根菸頭。女人們的手裡抱著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
“你到這裡兩天了吧?”,窮極無聊的衛東州走出網咖裡,頭昏腦脹,剛走到門口,忽然過來一個女孩,墨鏡,白裙,頭髮耷下來遮住了大半個臉,看不大清,但看上去很有氣質,幾乎是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她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衛東州陡然吃了一驚,看看前後沒有人,女孩說過後扭頭望外面的馬路。他說:“你在跟我說嗎?”
女孩沒有做聲,微微扭了扭肩上的包,轉過身去,往外走。衛東州緊跟一步,她已走出大門上了馬路,衛東州向前跨一步,拽住她一隻手臂說:你是不是一直盯著我?
女孩沒有回答,而是緩緩側過頭,凜然看著他拽著手臂的手,林才心一寒,不覺間鬆開手。女孩急速向前走了幾步,衛東州在原處楞了楞,拍拍腦袋,今天他媽的怎麼回事啊,不行,得把事搞清楚。隨即加快步伐。女孩似乎知道他要來,迅速折下馬路,進了離網咖不遠的一間餐館裡。
看著這家外表看來檔次不低的餐館,衛東州頓了頓,可當他看到女孩旁若無人的在一處顯眼的地方坐下後,頓覺一股氣不打自來,毅然推門進去,在她那一桌坐下。她似乎沒有看到他的存在,還是剛才那副臉色,他也不好立刻說話。
僵持間,服務員把單子遞了過來,衛東州有意把身體往後微微側了側,服務員心領神會地把單子送到了女孩手裡,女孩仍未摘下墨鏡,臉色不變接過選單,熟練的點出幾個,衛東州不禁心一沉,媽的,都是趕貴的點。女孩自顧著把一瓶白酒開啟,往自個杯子裡倒滿。忽地站起來,對著呆若木雞的衛東州,說:“累了吧,來,我先敬你一杯。”
女孩說著仰頭把杯中酒一口喝乾。衛東州多少有點猝不及防,他畢竟是在社會上混的,雖說才出來不久,但也還見過一些,自打見著這樣一個底細都沒搞清的女的,他是不會輕易放血的。所以從他與這個女孩進來的那一刻,他就拿定主意,如果這個女孩是一個有點幻想的學生,點杯咖啡果汁什麼的談談情,他放點血也就算了,但看她那副點起來眼眨都不眨的樣,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衛東州就開始盤算著怎麼脫身的事了。沒想到女孩突然來這麼一遭。衛東州也只得苦笑著抓過酒瓶,自個兒倒滿,一仰頭硬悶了下去。媽的,這酒還不錯。
女孩站起身來,給林才倒上酒,自己也續上。
“你是做什麼的呀。”女孩倒完酒坐在林才身旁。
“做什麼?我倒要問你呢,你是做什麼的,幹嘛一直盯著我?” “我盯你了嗎?”女孩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指著盤裡的菜說,“來,吃吧。”
衛東州看著眼前的一桌菜,心一橫,夾起一大塊肉片就往嘴裡塞,媽的,老子口袋裡也就幾十塊錢了,要拿一塊兒拿去好了,一個大老爺們,總不見得怕起一個娘們來了。再說肚子也實在餓了。他也不顧及什麼了,趕那個最好的菜盤裡狠狠的夾了幾大口,塞的腮幫子都鼓鼓的,一縮一縮,象青蛙的腮幫子在鼓動。很快,這麼一大堆東西下肚,肚子也塌實了許多,他抄起桌上的餐布揩揩手,頓時又恢復了先前那副油樣。
“現在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了吧。”
女孩沒有說話,只是舉起酒杯,抿了一口,衛東州發覺,她有股令人著迷的優雅。
“你究竟是做什麼的?”衛東州盯著她眼睛問。
“你要弄的那麼清楚幹嗎?”
“我就想知道。”
“一個騙子。”女孩沒有看他,自顧又抿了一口酒。
衛東州一口菜驚在嘴裡,差點兒落下來。不過很快他又回覆了常態,他笑著說:“那你找我幹什麼?我先給你宣告,我可什麼都沒有。”
“來,喝酒。”女孩說著,舉起手裡的杯子,一飲而盡。衛東州沒法,只得再次端起還是滿滿的酒杯,也跟著一飲而盡。他酒量不是很大,兩滿杯一次性下肚,很快有了反應。才放下還沒回過神來,杯子裡的酒已斟滿,媽的,專門找老子來喝酒的,也好,就算這頓栽了也栽到自個兒肚子裡了。他又開始了瘋狂的吃菜,不一會兒,這麼大一桌菜就被掃蕩得千瘡百孔了 。
女孩還是沒怎麼吃菜,她只是再次端起酒杯,把杯裡的酒喝盡,衛東州跟上。再滿上,就這樣,持續到7 8杯時,林才終於扛不住了,直往桌上倒。
醒來後的衛東州發現自己全身幾乎全身赤裸躺在一不大的房間裡,,上衣和褲子都給脫光了,就剩一短褲。房間裡燈光模糊,他立了立身子,頭沉的要命,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只得再躺下,喘氣。迷糊間女子向他走來,緊身內衣,水蛇一樣滑溜,他還沒反應過來,她就一把撲倒在他懷裡,嘴裡誇張的呻吟起來。衛東州此刻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加上酒後頭疼欲裂的壓迫,他無法推開女人,就勢樓住,順勢把嘴湊上去,只聽“砰”的一聲,下巴捱了一記老拳,隨即踉蹌倒地。他爬起身,什麼也看不清,黑暗中一個聲音傳來,小子,這是你的職業,這些都是你的女人,你怎麼玩都可以,就是不許幹。
衛東州後來才知道,這是一家聲訊公司,但這家公司不是一般的聲訊公司,員工差不多都是女人,主要業務就是陪男人電話聊天。在路邊或小報紙雜誌上看到的廣告,性感惹火的女郎和圖片配上“午夜激情”,“美女私房話”和標題,下面就是一排號碼,如果你打過去,就是一個聲音性感的女人陪你聊天,當然聊的話題都是你比較感興趣的。有很多男人,特別是小男孩沉迷於此,代價是付出大額的話費。
不過現在象這樣的公司多了,單純的靠一些女的在那裡空對空的調,總給人一種假的感覺。為了更有“競爭”性,這不找個男人來,進行實戰演習,要男人在那撫摩挑逗,但不許發出聲,女人順著男人的的撫摩自然的發出聲音,再把這聲音錄下來,當電話聊天到一定份上再把它給放出來,相對說來這時女人叫的聲音聽起來真實了許多,也就更有誘惑力。
第二天醒來那個女人又坐到了他前面,還是用昨天那種眼光看著他。 想想也真有趣,他日後一生走什麼道路竟竟然也有賴於這個女人的表現。當初的他才上社會不久,很嫩,也許正是這種嫩勾起了她那種病態的好奇,到後來差不多成了怪癖。起初,他十分震驚,並常常為此窘得手足無措,但越是這樣她卻越來勁。所以每次她來,那些小姐妹們在她背後竊笑,見她走進屋子就忙不迭溜走,甚至匆匆躲進樓上走廊裡的侍者專用門,避之唯恐不及。每逢這種時候,衛東州就好比一個代人受過的小廝,非得承擔主人的全部痛苦不可。
那幾年,她一直是這裡主打的常客,她身上似乎有一種特異的本領,總能在不經意間把一些有錢甚至有身份的聊客成為自己的朋友,儘管這些人她從來就未見過一面。她總能想出什麼辦法來作一番自我介紹,而在獵物還沒有覺察到危險之前,她這兒已經提出正式邀請,要對方到她房間來作客了。進攻的時候,她採用的方法倒也別緻:直截了當,而且乘人不備;所以,對方很少有機會逃脫。在旅館休息室裡,在接待室和通向餐廳走道的中途,她老是佔著一張非她莫屬的沙發。午飯和晚飯後。她總在那兒喝咖啡,這樣,所有進出的客人都得經過她面前。有時她還把衛東州用作勾引獵物的差役,派他捎個口信到休息室那頭去,要不就打發去借書報,或是打聽某家鋪子或其他什麼別的地址。她坐在休息室那張特別中意的沙發上,盤算著進攻的手法;從她倉促卻貌似鎮靜的神態,甚至還用刀叉輕叩牙齒,衛東州看得出來她正在煞費苦心,想在這位客人進來之前吃完午飯,以便安坐在他必經之路上守候。衛東州是極厭惡這類差使的。來的人似乎都得供她好好消費一次,就像臥床的病人要別人一匙一匙地喂果子凍一樣。
時至今日,衛東州仍可以憶起她在那個難忘的下午——且別管是多少年之前——撲進他懷裡的樣子,彷彿這只是昨天的事。
以後過了好幾天衛東州才弄清這裡大致的方位,它地處城郊,象是一個廢棄的廠棚,下面一半粉的是水泥,還有一半都沒有粉,玻璃窗同波浪形的鐵皮屋頂相連。走進後才發覺這是一個大院,幾個破舊的內院套在一起,不知什麼原因它就棄置不用了,如今還胡亂擺放些舊機器和木具,上面都沾滿了灰。越過大院,隔開一條覆蓋著碎石子的過道,盡頭立著一所大房子。整座房子很大,除了幾根野生的葡萄藤和攀附著室外樓梯的不知名字的瘦弱的花兒的點綴,外表再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可誰也想不到,就這麼個地方製造著全城最香豔故事。
管吃管住還有女的供你調情,就是哪裡也不許走,象這樣的“花牢”坐了幾日,林才實在是熬不住了,他開始後悔獨自離開大哥鍾榮時的衝動了。總覺得自己出來這麼些年,老在個鄉下跟在人家屁股後面混來混去沒啥意思,自己想獨自出來到城裡轉轉,沒想到一來就遭了這麼一樁事。還好大約十幾天後,一些女員工和他熟了,也厭了,對他的看守也鬆了許多,終於,在一個颳著大風的夜裡他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