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四十三章 一更

第四十三章 一更

不知為何, 溫雪杳心裡就是有強烈的預感,這幅畫一定是寧珩當初在如樂公主壽宴上所作。

其實她早從寧寶珠那裡,便已經得知寧珩曾經有一個喜歡過的女子。他鮮少為人作畫, 連他妹妹都不曾有過,但卻為那人畫過。

或許那人還是他筆下的第一個女子,若仔細論, 連溫雪杳都是後來者。

當時溫雪杳說服自己不去在意,因為這是她們結婚之前所發生的事,她不願被過去糾纏。

所以,就算她親眼見了可能被寧珩藏在心底多年的女子, 那位如今回朝的如樂公主, 她也能依舊在眾人面前維持端莊與體面。

但是現在,當她看到這幅畫再次出現在寧珩桌案旁的竹簍。

當她意識到他最近、或許就是這幾日, 甚至拿出這幅舊畫端看過, 她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尤其方才青年淡聲說畫中人已經不記得他時,眼底流露出的落寞與悲傷, 讓溫雪杳再無法說不自己不在意。

但溫雪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是不是逾矩, 因為寧珩在最初說要娶她時,就說過兩人只需相敬如賓的過完餘生就好。

她的心中便無法平靜。

似乎也不僅僅是今日,她好像近來對著他便一直情緒不高,就連昨日他特意穿了她新年為他縫製的裡衣伺候她,她都沒有多看他幾眼。

不知何時, 她的想法竟發生了變化。

那些他無數次忍不住開啟畫軸回憶過往的瞬間,他一定都在想著那個畫中的女子吧。

思及此,寧珩臉色陡然一黑。

她開始貪婪的想要從寧珩身上索取更多的溫柔。

他揉了揉纏在指尖的少女髮帶,頗有些愛不釋手,“今日幾時回來?”

寧珩一噎,沒等他再開口,小姑娘已經撥開他纏繞著她髮帶的手指,丟下一句,“將我的髮髻也弄亂了。”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這明明是當初令溫雪杳感到輕鬆的所在,為何如今卻成了困住她的枷鎖?

所以,如今一旦想到寧珩的溫柔與喜愛並不獨屬於她, 甚至或許從未給過她,只是出於禮節而待她好。

寧珩忽地想起,那日書房裡,她是突然說身體不適離開的。

怎麼回事?

寧珩皺眉,回身看向目睹了全程的寧十一,“夫人今日怎麼了?”

****

又過幾日,季婉婉向溫雪杳下帖子約她一同去踏春。

溫雪杳無法抑制地想, 或許寧珩唯有在看著那副畫中的女子時,才會流露出自己最真實的愛意。

少女今天穿了件鵝黃色料子繡荷葉紋的夾襖,襯得整個人面頰如玉,分外白皙,不見半分已嫁為人婦的模樣,反倒格外玉雪可愛。

以前溫雪杳心細,連他換了新的腰封都能察覺。今日他為了挽留她不僅焚香沐浴,還特意搭配了衣著與髮飾,她卻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曾,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若換了旁人,溫雪杳或許想都不想便會拒絕,可那人偏是季婉婉。

溫雪杳今日的模樣太過可愛,他心喜的緊,已經忍不住想弄亂。

寧珩眉頭皺起,“什麼?”

他拽著少女綁在髮髻上的淡黃色絲帶,心裡惡意漸湧,直想將它扯亂、撕斷,攥在自己的手心裡。

是以,在寧珩糾結過後,鄭重說出那句:“你想看便自己開啟看。”時,溫雪杳幾乎是狼狽的落荒而逃。

於是溫雪杳便答應了下來,其實她也想近距離瞧瞧,那個被寧珩喜歡過的女子究竟如何。

莫不是她已經膩味了他?

寧珩自然聽出了溫雪杳的語氣不對,他有些莫名,於是更加熱情體貼,“那我晚些時候,去等你?”

莫不是那時便出了什麼問題?

寧十一瞧了自家世子一眼,小聲回道:“世子您是真不知曉?”

踏春當日恰逢寧珩休沐,是以寧珩私心是不願溫雪杳去的,但以他平素在溫雪杳面前的形象,又不好把內心真實的想法展露出來。

因為那個人如今回來了,所以他是要同她坦白了麼?

溫雪杳不敢想。

不過對上少女那張天真的笑臉,這樣陰暗的想法也只在心尖逗留片刻,就被驅散。

溫雪杳也看出來了,寧珩今日似乎格外纏人,但她的思緒卻忍不住飄到了另一處——莫不是他不想讓她見如樂公主?

胸腔有些發堵,平淡的話音就顯得有幾分敷衍,“我也不知道會玩兒到幾時。”

近些日子溫雪杳都鮮少讓他碰她,也就是他纏得緊,晚間她應付不得,才半推半就的同他來了幾次。

同行的還有如樂公主,溫雪杳便知這一趟踏春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季婉婉邀她春遊是假,請她作陪才是真。

那她日後該如何自處。

一想到她是因為出門,為的見旁人才這般捯飭打扮,寧珩的心便又忍不住發酸。

該有多喜歡,才能被寧珩這樣的君子藏在心裡,就連成婚,都不捨丟去。

這個想法甫一在腦海中出現,便猶如晴天霹靂。

雖節氣意過初春,但寒意仍未完全消退。

他最初承諾會給她尊貴與體面,會讓她永遠都是寧府的大夫人,他允諾了她許多,卻獨獨沒有情愛。

溫雪杳一聽,瞬間眯起眼,“你若只是想等我,在府裡等著便是,何需專程去跑那麼一趟?”

徒留寧珩一人獨自在風中凌亂,不明所以。

這不是厭了他,又是什麼?

莫不是那日宮宴之後,她私下見了元燁,回來再看他後,便覺得他不似少年人那般細皮嫩肉,就對他失了興致?

可分明在書房時,瞧見他為她親筆作的畫還是好好的。

不對。

“夫人應是誤會了您與如樂公主.”

“我與如樂公主?”寧珩眉頭皺得更緊,“此話怎講?”

寧十一心中也有狐疑,他很久之前便知曉世子心中有一個女子,後來才知那人便是如今的夫人。

所以他也不懂,世子心中既已有夫人,為何還會大庭廣眾之下為旁人作畫。

寧十一:“世子您當初不是在公主壽宴時,專門為如樂公主做了一副畫麼?”

寧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一陣愣然後,他忽地一笑,“我何時說那日畫的乃是如樂公主了?”

難道他在公主壽宴,大庭廣眾之下,竟偷偷畫了旁人?

寧十一:“.”

若那人是他們家世子,好像也不是如何稀奇的事。

“上京城都是如此傳的。”寧十一道。

“那日如樂公主只是命我現場作畫一副,可我又沒說畫的就是她。”寧珩淡道,心情莫名也有些不快,都是這些該死的流言,才讓溫雪杳心中惱了他。

但是這個念頭甫一從腦海滑過,他猛地又意識到什麼。

阿杳她,該不會是誤以為他為旁人作畫,近來還拿出來反覆觀之、暗暗回味,這才醋了吧?

青年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化。

其實這事倒也好解釋,只要讓溫雪杳親眼看見當初那副畫,他畫的究竟是何人,一切誤會就迎刃而解了。

可他不確定,若她當真知曉了那畫中人是誰後,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他應當去賭一把麼,賭她如今對自己的心意?

****

溫雪杳心中堵著一口鬱結之氣,等馬車抵達,她下車後經夾帶寒意的春風一吹,才略微舒適些。

湖面上的薄冰早已被初春的氣息消融化開,湖邊的樹木也鑽出嫩綠色的肉芽。

視線對上坐在遊船上的人時,溫雪杳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婉姐姐今日到的甚早。”溫雪杳登上船,待坐穩後同對面的女子道。

“今日既然是我約你們,自然要來得早一些。”季婉婉道。

溫雪杳點頭,環顧四周後沒瞧見另一道人影,“如樂公主還沒來?”

季婉婉搖了搖頭,湊近溫雪杳小聲道:“公主今日能來便不錯了,我可不敢要求旁的。”

話落,兩人相視一笑。

溫雪杳那日宮宴與季婉婉作別,回去後不是沒有想過上一世有關季婉婉的事情。

但她的記憶中,前世是根本沒有發生過送季婉婉和親這樣的事情的。

雖然在溫雪杳與寧珩成婚後,許多事情都變得與前世不大一樣,但她並不認為自己的改變能波及到遠在封地的季婉婉。

如若排除冥冥中天意的變化,那最有可能的還是人為。

溫雪杳很難不去想這件事與元燁有關。

如果這件事當真是元燁所為,那他突然將季婉婉牽扯進來,或者說是將遠在封地的八王爺推進眾人的視線中,為的又是什麼呢?

溫雪杳前世死的太早,是以很多在她死後發生的事,她都不知曉。

在這方面,元燁實在佔盡了先機。

不過溫雪杳並不關心將來哪個皇子能上位,她只關心自己的家人,希望溫家不要落入和上一世一樣的下場。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仍遲遲不見如樂公主來。

季婉婉臉上的表情不見意外,“她也不是第一次放我鴿子了。”

她聳了聳肩,壓低聲音:“如樂公主還是有些任性的,不過此事全在我的預料之中,她來也好、不來也罷,我都有對策。”

溫雪杳不太懂她話中的意思,便問了一個自己好奇的問題,“婉姐姐,那你今日叫我來是何意?”

按理說季婉婉於如樂公主相商量的乃是私事,或許沒有旁人在場才是最好的。

話落,季婉婉朝她眨了眨眼,“因為我今天約的人,不僅僅只有如樂公主。”

“還有誰?”

“姜國太子。”

溫雪杳瞬間瞪大了眼,姜國太子豈不就是如樂公主的前夫,也是此次與季婉婉的和親物件,她怎敢私下約見他?

“所以我這才叫了你同來啊,傻妹妹。”季婉婉道:“不論是如樂公主今日來或不來,但姜太子既然答應了赴約,便一定會履行承諾前來赴約的。”

“若是他二人都來,有你作陪,我也好給她倆騰出說話的機會。若是如樂公主不來,我帶上你也避免約見姜太子的事情傳入如樂公主耳朵裡,惹出閒話。”

溫雪杳將季婉婉的話在心中想了一遍,半晌後道:“婉姐姐,你是有意撮合她二人重歸於好?這便是你為自己想的不去和親的主意?”

季婉婉點了點頭,“單憑我一人,自然也不敢揣摩姜太子和如樂公主的心意,你也知曉,我腦子其實就比你聰明那麼一丁點。”

季婉婉兩手一捏,比了一個動作。

溫雪杳氣笑,伸手在她腰間捏了一把,“你說自己就是了,怎麼還連帶著取笑我。”

季婉婉被逗得咯咯笑。

溫雪杳:“所以.莫不是你兄長給你出的主意?”

能想出這一層的,怕也只有季婉婉的兄長了。

“除了他還能有誰?”季婉婉點了點頭,“他說如玉公主前腳剛走,姜國就命使臣趕往上京向陛下再提和親,這一遭必然是有意做給如樂公主看的。且十有八九,便是姜太子故意而為之。”

“如今你瞧著姜太子他本人都追來了,還有什麼猜不到的。”

溫雪杳一噎,自然意識到什麼,“那這位姜太子,也委實有些胡來了,他若是真放不下如樂公主,作何不能好好同她說?”

季婉婉一笑,“你瞧著咱們公主是會好好聽旁人同她解釋的人麼?”

溫雪杳說不出話了。

她心中對兩人有些好奇,但又不是探究的性子,也就忍下沒再開口多問。

“那若待會兒姜太子一人來了,你要同他說什麼?”溫雪杳回到正事上。

季婉婉挑眉,意味深長的瞭溫雪杳一眼,“這便是今日我喚你來的另一個目的了。”

溫雪杳輕輕“啊”了聲,被她說的越發糊塗了。

“如樂公主也不知怎麼想的,偏篤定.”季婉婉話音稍頓,抬眸看向溫雪杳,才繼續道:“偏篤定你夫君,也就是寧世子對她有意,所以此次回京前便對姜太子說,要回上京城找那比他更好的兒郎”

“是以今日讓你來,還是想要借你同姜太子解釋解釋,如今你與寧世子琴瑟和鳴,如樂公主此言不過是氣話而已。”

“如此,姜太子心中的誤會解開,或許就能更快挽回如樂公主。”

季婉婉話音將落,就見溫雪杳臉色霎時一白。

溫雪杳的長相本就溫軟無害,此時坐在船中,經湖面微風一吹,更多幾分令人憐惜的美感。

尤其是那一彎淡眉微微皺起,更顯似西子捧心,我見猶憐。

季婉婉察覺出不對,她以前見過溫雪杳喜歡一個人的模樣,也屢屢聽她說未來所嫁之人定要與她兩情相悅。

因此她前些日子聽聞溫雪杳放棄元燁,而轉身嫁入寧府,就以為她是找到了那個與她真正兩情相悅的人。

這才放下了那個心中沒有她,對她忽冷忽熱的元燁。

可看溫雪杳此時的表情,怎麼竟然像是

季婉婉那般巧舌如簧的人,居然也一時語塞。

然後就聽對面的少女低聲開口,“可若是寧珩心裡的確也有她呢?”

季婉婉一怔,面上露出不可置信,“雪杳,當初你不是言辭鑿鑿說,一定要是與你兩情相悅的人,你才會嫁麼?”

話落,溫雪杳突然苦笑一聲,“婉姐姐,可這世間又哪有那麼將將好的事情呢?”

“兩情相悅太難了,我早不敢想,之所以當初同意嫁給寧世子,也是相信他承諾我的那番話——雖無情意,但也能與我相敬如賓一輩子,我永遠都是寧府唯一大夫人罷了。”

季婉婉心底一揪,“我還以為.”

“婉姐姐還以為我是尋到了那個真心喜歡我,我也喜歡他的男子?”

季婉婉點了點頭,不知該如何接話,“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當初便不該放你回上京城,既然是這樣的人,還不如選我兄長更好”

溫雪杳一驚,季婉婉便知她又說錯話了。

若溫雪杳當初真對她兄長有意,自然也不會有元燁什麼事了,怪只能怪在陰差陽錯,兩人便失了緣分。

說話間,兩人就見遠處岸上一道玄色身影緩緩朝著泊在岸邊的船走來。

意識到來人的身份後,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而她倆僵硬的臉色在看清姜太子身後幾乎與之並肩的人後,心中的慌亂瞬間達到了頂峰。

“寧世子為何會來?”

對啊,溫雪杳也在想,阿珩哥哥為何會來?

莫不是他知曉了什麼,當真想橫插一腳,與公主再續前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