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按岑河地區的風俗,長輩們都要給孩子們分發“壓歲錢”。
往年,這壓歲錢都是由黃紅梅這個當母親的來發,錢不多,基本就一毛幾分錢意思意思。
今年的除夕夜,自然也不例外,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黃紅梅就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壓歲錢,笑著一一發給七個兒女。
喬七潭接過母親發的壓歲錢後,不由得大吃一驚道:“我的天啊,十塊錢?”
喬六朵接過這數目空前的壓歲錢,眼中也露出了難以置信之色,在八十年代初期,別說是在喬家灣了,就是放眼整個洪山大隊,都沒聽說過有誰家過年的時候長輩會奢侈到發十塊錢壓歲錢的。
要知道,如今去公社,花個幾分錢就能吃飽,一毛錢能吃得很好了,十塊錢對於孩子們來說絕對是一筆鉅款。
面對弟弟妹妹們的驚呼,喬二河笑著說道:“老五老六老七,給你們發這麼多的壓歲錢,是我的主意,你們期末考試的成績不錯,這壓歲錢就當是給你們的獎勵了。”
喬五湖恍然道:“原來是二哥的主意啊,那之前二哥你說過的,我們期末考試成績要是進入前十就獎勵我們喝糯米甜酒,每前進一名就獎勵一碗,這話還算不算數?”
喬二河笑道:“當然算數,你期末考試是全班第八名,可以喝三碗糯米甜酒,六朵是全班第九名,可以喝兩碗,老七剛好進入全班第十名,可以喝一碗。”
喬五湖鬆了口氣道:“那就好,這糯米甜酒什麼時候兌現啊?”
喬二河道:“你想什麼時候兌現就什麼時候兌現。”
喬五湖嘿嘿笑道:“二哥,那晚上守歲的時候,能不能喝上一碗啊?”
喬六朵道:“二哥,我也想喝。”
喬七潭就只有一碗的量,心中不免有些糾結,畢竟這是二哥額外給予的獎勵,喝了就沒有了。
喬二河爽快的答應道:“可以,這是給你們的獎勵,你們想什麼時候喝就什麼時候喝。”
喬四海嘴饞道:“二哥,我也想喝,能不能算我一個。”
喬二河點頭笑道:“都有份。”
眾兄妹聞言都不由得心生期待,其他人喝質量普通的酒都能上癮,更別說是這口感和功效都超絕的糯米甜酒了,無論是誰品嚐過之後,都對這糯米甜酒念念不忘。
發完壓歲錢,喬二河等人繼續圍著火堆而坐,而老五老六老七這三個年紀小的,則打著燈籠和鄰居的孩子們在房前屋後成群的吆喝呼叱,這個在岑河地區叫做“趕毛狗”,是古代驅邪的遺風。
前些年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曾中斷過一段時間,現在這種古老流傳下來的傳統,又慢慢復甦了。
在孩子們玩鬧的時候,坐在火堆前烤火的喬四海,說道:“二哥,家裡第二批蛋雞現在也長大了,估計都不用到元宵節,就要下蛋了,然後第三批也會接著下蛋,等最後一批也下蛋了,到時一天五六千顆雞蛋,咱們是不是要天天挑到沙市去賣啊?”
喬二河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說道:“等家裡的雞蛋產量上去了,我就到沙市那裡租個門面當賣貨的門市部,然後每隔一段時間就給門市部送貨,這樣就不用天天往沙市那裡挑雞蛋了。”
喬四海瞪大眼睛道:“二哥,你要在沙市那邊租門市部?”
喬二河反問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喬四海搖頭道:“倒也沒什麼問題,只是我們去沙市擺攤賣雞蛋,是不用出錢的,這租個門市部的話,每個月肯定要花不少錢的吧?而且,我們怎麼給門市部送貨啊?”
喬二河道:“擺地攤確實不用出租金,但雞蛋產量少的時候擺地攤沒問題,可等我們的雞蛋產量上去了,一天五六千顆雞蛋挑到沙市去賣,總有賣不完的時候,難道我們把雞蛋又挑回來?
而且,這天天挑著雞蛋去賣,那我們兄妹一天到晚也不用做其他事了。
但在沙市租個門面搞門市部的話,只要有一兩個人去賣貨就行,其他人就可以解放出來做其他事了。
至於怎麼給門市部送貨,這個前期我們沒錢就先花錢請車,等以後賺到錢了我們就自己買貨車給自家的門市部送貨了。”
老二描繪的前景,讓喬大江聽得一陣心動,不由得問道:“老二,我們跑到沙市去經營門市部,這合法嗎?”
喬二河笑道:“大哥,這個當然合法了,我之前在工商部門辦理的那張個體戶營業執照,可不僅僅是用來擺地攤的,用來開店經營才是最合適的。”
喬大江道:“既然這樣,那咱們就這麼辦。”
喬三朵眨巴著眼睛問道:“二哥,咱家要是開了門市部,那在門市部裡賣貨的人,豈不是成了跟供銷社那樣的售貨員?”
喬二河微笑道:“沒錯,到時誰要是去門市部裡賣貨,就是售貨員了。”
看著興奮的三妹,喬大江失笑道:“三朵,你想什麼呢,雖然都是售貨員,但人家供銷社的售貨員肯定比我們這小小的個體戶售貨員強多了。”
喬三朵仍然一臉興奮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不過售貨員就是售貨員,就是再差的售貨員,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在這七八十年代,售票員、駕駛員、郵遞員、保育員、理髮員、服務員、售貨員、炊事員這八大員的名頭,在社會上還是極為響亮的,無數人削尖了腦袋,都想成為這八大員之一。
尤其是對於農村人來說,這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工作。
也就難怪喬三朵聽到這話,會那麼興奮了,這家裡要是真到沙市開門市部了,那她也有機會成為售貨員了。
喬二河忍不住笑道:“三朵,這售貨員也就這幾年吃香了,接下來售貨員的地位會一年不如一年,估計再過個十幾年,售貨員這個職業,就處於各個職業中的低層了。”
“二哥,這不可能吧?”
喬三朵滿臉震驚的說道:“售貨員那可是八大員之一啊,怎麼可能會變成各個職業中的低層呢?”
喬二河笑著解釋道:“現在國家正在進行經濟改革,個體商戶開始崛起,等個體商戶做大以後,就會自然而然的轉變成為私營企業,這私營企業想要在國營企業和集體企業中贏得顧客的青睞,就不僅要在商品質量上下功夫,還要比價格,比服務。
打個比方說,我們家賣的雞蛋,是五分錢一顆,供銷社賣的也是五分錢一顆,而且都不用票,雙方雞蛋的質量也差不多。
但是,你去供銷社買雞蛋的時候,售貨員對你愛搭不理的,急了還罵你兩句,可若是來我們家的門市部買雞蛋,我們的售貨員卻滿臉笑容的招呼你。
如果是你的話,你願意選擇去哪裡買雞蛋?”
“這當然選擇來我們家的門市部買雞蛋啊!”
喬三朵脫口而出,隨即一臉不解的問道:“可這跟售貨員變成職業低層有什麼關係呢?”
“很簡單。”
喬二河再次解釋道:“以後不管是國營企業還是集體企業或者私營企業,想要生意好就要做好顧客的服務工作,換句話說就是要討好顧客,長此以往,這售貨員的身份自然就越來越低了。”
這番話一出,眾人都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喬四海滿臉佩服道:“二哥,你懂的真多。”
喬大江也不得不承認,自家老二確實有眼光,雖然他說的這些事不一定會發生,但聽起來是真的有道理。
喬三朵失望道:“原來售貨員也風光不了多少年了,二哥,那以後,什麼職業吃香啊?”
喬二河笑道:“以後你可以自己創業當老闆,這個最吃香。”
喬三朵搓了搓手,滿臉心虛的說道:“二哥,我就是一個沒讀過多少書,只懂得在家耕田種地做家務的農村人,哪有那個本事創業當老闆啊!”
喬二河笑吟吟的說道:“放心吧,只要你們願意聽我指揮,那我們兄妹幾個以後不是當官就是當老闆。”
喬四海聞言眼中一亮,當即表態道:“二哥,我肯定聽你的,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喬三朵也連連點頭道:“二哥,我也聽你的。”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喬大江也知道自己這個當大哥的能力遠不如自家老二,他也開口說道:“老二,你的能力,我們都看在眼裡,現在你是我們選出來的當家人,我自然也聽你的。”
黃紅梅靜靜的坐在那烤火,她雖然好吃懶做,為人非常自私,但她也有其他父母沒有的優點,那就是她在這個家不爭權。
她這個人其實很簡單,只要吃喝不愁,不缺錢花,那兒女們愛咋咋地,她才懶得管。
單憑這一點,就比很多喜歡作妖的老太太強多了。
喬二河看到兄妹們都以他馬首是瞻,他高興之餘也在心裡打定主意,將來一定要帶領兄妹們發家致富,成為億萬富豪。
他重生回來後,就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兄弟姐妹們願意聽他指揮,那他就帶領他們一起發家致富,讓他們都能成為坐擁億萬財富的大老闆。
可如果兄弟姐妹們不願意聽他指揮,那就不用多說,儘早想辦法分家,然後各幹各的。
而現在,兄弟姐妹們選擇聽他的,那他自然不會辜負他們的信任。
……
除夕穿新衣,戴新帽,穿新鞋,這是我國絕大多數地區都有的傳統。
不過,這個穿新衣,戴新帽,穿新鞋的時間,各地就不盡相同了。
還是拿廣西博白來舉例,由於吃年夜飯的時間是在中午,所以在博白境域,大家都是在吃年夜飯之前,就全家穿戴一新。
而在岑河地區,則是在除夕夜的子時(一般指夜晚23點到第2天1點,也可指零點),全家穿戴新衣、新帽、新鞋,然後洗淨臉後,由做家長的首先燃燭焚香,向神龕跪拜,祭神聖祖宗。
以前喬父還在的時候,這些工作都是由喬父帶頭做的,後來喬父走了之後,則由喬大江這個長子帶頭。
而今年喬二河成為了喬家的家長,做這些事自然就由他來帶頭了。
做完這些後,喬二河五兄弟,就拿著火把(用芝麻稈扎的火把)到屋外燒紙鳴放鞭炮,祭告天地,接著還要到村裡的土地廟去敬土地神。
在進行這些活動的時候,都是靜悄悄的,不許說話,這叫做“出行”。
做完這一切,喬二河兄弟回家後,一家人就開始拜年了。
岑河地區拜年,是按輩份由下輩依次向長輩跪拜,平輩互拜,只可惜這樣的優良傳統,到了後世也沒人在乎了。
拜完年後,一家人便圍桌而坐,喝用紅棗加糖衝成的元寶茶。
接下來,就是守歲。
這守歲的由來,想必國人都清楚,就不必過多解釋了,這個年代很多地區都會秉承傳統進行通宵守歲,不過這樣的傳統習俗到了後世,能繼續遵守的也寥寥無幾了。
往年,都是一家人圍火而坐,一邊閒聊一邊硬撐著不睡的守歲,這對於年輕人來說,那是極為痛苦的一件事情。
畢竟,這個年代的年輕人,可不是後世那些被磨練出來的熬夜冠軍。
在這個年代,由於娛樂缺乏,大家都習慣了晚上八九點鐘就上床睡覺,超過十點還沒睡覺的人是少之又少。
而後世,說句不誇張的,別說是精力充沛的年輕人了,就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只要家長監管不到位,晚上十一二點不睡覺對於這些小朋友來說都是基操,很多甚至能熬到半夜一兩點不睡。
哄孩子睡覺把自己哄睡了的例子,在後世真的太常見了。
今年不一樣了,喬二河的身體狀況就不用多說了,天天喝著靈泉水的他,目前的身體強壯程度,絕對是世界第一,無人能夠跟他相提並論。
而母親黃紅梅以及兄弟姐妹們,喬二河雖然沒有直接給他們喝靈泉水,但他用稀釋過的靈泉水釀造出來的糯米甜酒,他們可沒少喝,這糯米甜酒早就把他們身體存在的大大小小毛病全部修復好了。
同時,也增強了他們的體質。
就拿喬大江來說吧,他以前幹活挑東西的時候,撐死就挑個200斤出頭的東西。
這倒不是說喬大江只能挑這麼重,而是挑這個重量的東西他才能走遠,如果超過這個重量的話,他恐怕每走幾十米就要歇上一歇,幹活的效率還不如只挑200斤出頭呢!
可在喝了那麼多糯米甜酒之後,喬大江的身體素質明顯增強,如今他已經能挑300斤重的東西從家裡走到公社了,這放眼整個洪山大隊都是排得上號的大力士了。
其他人的身體素質,同樣得到了增強。
這身體素質增強了,精力自然也比以往要充沛許多,因此零點過後,全家沒有一個人犯困,甚至想到即將有糯米甜酒喝,一個個都精神抖擻的。
喬三朵說道:“二哥,現在大家肚子都餓了,要不然就不喝糯米甜酒了,改成吃雞蛋甜酒,你看怎麼樣?”
喬六朵聞言眼中一亮,連忙附和道:“三姐說得對,我也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二哥,我不喝糯米甜酒了,給我換成一碗雞蛋甜酒吧!”
喬七潭也嚷嚷道:“二哥,我也要吃雞蛋甜酒。”
喬二河笑道:“行啊,那三朵你就去煮雞蛋甜酒吧,直接開一罈酒糟放進去,誰想吃多少顆雞蛋就直接報數。”
喬六朵喜笑顏開道:“三姐,我要吃四顆雞蛋。”
喬七潭不甘示弱道:“三姐,我也要吃四顆雞蛋。”
喬五湖也報數道:“三姐,我吃三顆雞蛋。”
其他人也一一報數,基本都是三顆雞蛋起步,反正現在家裡別的不多,就是雞蛋多,這玩意隨便造,管夠。
很快,喬三朵就把雞蛋甜酒給煮好了,然後一家人一人盛了一大海碗,坐在火堆旁吃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幾口雞蛋甜酒下肚,感覺肚子裡面暖洋洋的黃紅梅不由得感慨道:“要是以前生你們兄妹幾個的時候能有這雞蛋甜酒吃,那我的身體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虛了。”
喬大江道:“你就知足吧,老頭子在的時候,可沒虧待過你,再說你現在也沒少喝糯米甜酒,身體不是越來越好了嗎?”
黃紅梅吃著美味的雞蛋甜酒,臉上掛著笑容道:“確實,喝了這糯米甜酒後,我最近的身體是好了不少,老二,這雞蛋甜酒既好吃又能養身,我很喜歡,回頭你多釀造一些。”
喬二河雖然心裡對母親頗有微詞,覺得是因為母親的好吃懶做,害得老頭子拼命幹活累垮了身體,這才早早離世的,但回頭想想,這一切其實都是老頭子自己慣出來的。
說難聽點,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但凡老頭子硬氣一點,肥老巴也不至於會變成這副模樣。
畢竟,喬二河沒少聽喬二爹和喬三爹他們說,肥老巴剛嫁過來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副好吃懶做的模樣。
重生回來的喬二河,早就想好了該怎麼面對這個不盡責的母親,反正只要給她提供衣食無憂的生活,面子上再給予她應有的尊重就行,其他的就不勞她多管了。
因此,聽到母親的要求,喬二河把嘴裡的雞蛋嚥下,說道:“等新房子建好了,我自然會多釀造一些糯米甜酒,以後只要是家裡人,隔三差五的喝上一碗糯米甜酒,或者吃上一碗雞蛋甜酒,都不是問題。”
喬四海非常享受的吃著雞蛋甜酒,插話道:“二哥,等你到沙市租下門面開門市部了,這糯米甜酒是不是也可以弄到門市部去賣啊?這麼好喝養身效果又好的糯米甜酒,要是真拿去賣錢的話,肯定能讓顧客們瘋狂搶購吧?”
喬二河笑道:“你這個想法很好,不過短時間內我肯定不會賣糯米甜酒的,等沙市的門市部開起來了,就只賣農產品,其他的東西等以後市場徹底開放了再說。”
喬四海似懂非懂的問道:“二哥,你是擔心現在賣糯米甜酒,會出事嗎?”
喬二河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我釀造的這個糯米甜酒,無論是口感還是養身效果,都不是其他糯米甜酒能比的,要是拿出去賣的話,萬一引來別人的覬覦,那可就麻煩了。
所以,在市場還沒有徹底放開之前,這糯米甜酒是絕對不能拿出去賣。”
喬四海點頭道:“明白了,這樣說的話,那要不要跟親戚們說一聲,讓他們保守這糯米甜酒的秘密啊?”
喬二河笑道:“不用保守秘密,這東西只有真正喝過,才知道口感和養身功效有多好,如果沒有真正喝過這糯米甜酒,其他人就是說得天花亂墜,別人也不一定會相信。”
雖然在這八十年代初,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比後世要強得多,但這種一傳十十傳百的傳言,可信度原本就不高,哪怕真有一天糯米甜酒的口感跟功效被人傳開了,估摸著也沒人會相信。
退一步來講,就算有人相信了,那也無所謂。
畢竟,這糯米甜酒的口感先不提,單說它的養身功效,確實挺不錯的,長期喝對身體有很大的好處,可那又如何?
它的功效又沒有超出常理,這個年代一罈虎骨酒,它的功效就不見得比這糯米甜酒差。
還有那些百年野生參浸泡的藥酒,功效也非常牛逼。
既然不是獨一無二的東西,也沒有超出常理,那喬二河又有什麼好怕的?
至於他打算用虎骨虎鞭以及無數珍稀藥材浸泡的藥酒,這個功效確實牛逼,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然而這藥酒他肯定會控制好量,只允許少量的藥酒外露。
再加上浸泡這藥酒所需要的材料實在太過珍稀,哪怕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對這藥酒垂涎欲滴,大機率也只會選擇跟他合作,不至於會強硬的要求他把浸泡藥酒的秘方貢獻出來。
萬一出現了最壞的情況,喬二河也有辦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