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麼希望這時有人能出現，幫幫她，哪怕只是輕輕一句安慰。

可這麼微小的願望，竟也成了奢望。

嫁給顧霆驍之後，她的社交圈幾乎為零，沒有朋友，通訊錄除了顧霆驍，再無他人。

顧霆驍更不可能出現，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在這樣的絕望時刻，宋凝月心中竟生出一絲反感。

沒有溫暖的家庭，有著特殊需要的孩子，以及那個視而不見的丈夫，這所有都好似厲鬼要把她拽進無邊的深淵。

這一刻，她想抱著沅沅走向馬路中間，結束這些痛苦。

“凝月，是你嗎？”

身後忽然蕩起一陣和煦的話語，像春風般吹散了她心頭的寒冰。

宋凝月眼睫毛上還沾著晶瑩的淚珠，聞聲仰首，臉上寫滿了無助和迷茫。

那人身披毛領大衣，大踏步朝她行來，臉上洋溢著不可置信的喜悅，“宋凝月，真是你！這些年，你怎麼音訊全無呢？”

他話語中帶著按捺不住的激動，音調不自覺地上揚，正想拉過她的手細細詢問，卻在瞥見她懷中的小沅沅時，尷尬地收回了手，眉頭不自覺擰緊。

雖然早從哥哥喬熠辰那裡聽說了宋凝月結婚的事，但親眼目睹她懷抱這麼大孩子的情景，還是讓他一時難以消化。

她今年才二十二歲啊。

“這孩子……”喬凌雲望著沅沅那躲在宋凝月背後的怯生生模樣，不禁開口問。

宋凝月聽出了他未竟之言，急忙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淚，強裝鎮定地說明道：“她有自閉症。”

“原來如此。”喬凌雲鄭重地點點頭，面容一本正經，“如果相信我的話，讓我試試看。我在國外學過心理學，她會不會是因為環境突變感到不安，才這樣激動？”

宋凝月一聽，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對，我剛跟她說要換幼兒園！”

喬凌雲掃視一圈周圍的車流，隨即開啟車門，“上車再說吧，這裡說話不方便。”

車子逆光停放，敞開著的車門彷彿黑洞一般，宋凝月遲疑地站在原地，直至喬凌雲坐進車內不斷催促，她才恍如夢醒。

“快上車，站著危險。”

宋凝月下意識環顧四周，確定無礙後，這才抱著沅沅邁進車廂。

她總感覺有什麼視線在背後緊緊跟隨，更恐懼顧霆驍的突然出現，不由分說地將她拽回家。

喬凌雲確實有一套，原本在她懷裡掙扎不休的沅沅，到了他懷裡，幾句話便平復了下來。

待沅沅安然入睡，喬凌雲才抬頭問道：

“她時常這樣嗎？”

“也不是經常，但她講話只能吐出幾個詞。”

喬凌雲微微蹙眉，“剛剛給沅沅做心理疏導時，我發現她的狀況其實挺好的，照理說應該能說整句話了。你平時多留意留意，周圍有沒有什麼事情影響到她。”宋凝月點點頭，下意識地躲開了喬凌雲稍稍靠近的身影。

喬凌雲一怔，笑道：“幹嘛離那麼遠，我又不吃人。”

宋凝月手指緊握，鎖骨附近的舊傷隱隱作痛，身體緊貼著座位邊沿。

聽見他的提醒，才勉強挪動了一下位置。

喬凌雲不會傷害她，但顧霆驍會。

那段被顧霆驍折斷鎖骨和手臂的記憶，時刻提醒她要與人保持距離。

身體的疼痛演變成了心理上的隔閡，讓她難以正常地與人共處一室。

喬凌雲注意到她的異常舉動，一時沉默了。

這是種典型的防禦狀態，意味著當下環境讓她很難放鬆。

“凝月，你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我記得，你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是啊，過去的宋凝月作為宋家千金，性格驕縱，自信外露。

從何時起，這一切悄悄改變了呢？

喬凌雲長年在國外，對宋婉毓被找回一事並不知情。

宋凝月這時連勉強的微笑都難以維持，一手緊緊攥著車門把手，另一手接過熟睡的沅沅，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飛逝的風景，“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就行。”

“凝月，我哥他，過得不太好。”

喬凌雲思慮再三，還是決定把這話挑明瞭。

談到喬熠辰，宋凝月就不由自主地背後發涼，耳邊迴響著喬凌雲那喋喋不休的問題，“你之前和我哥不是挺好的嗎？怎麼突然分手，還和顧霆驍有個這麼大的孩子，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問問，不想答就算了，反正撇開我哥那層關係，咱倆也算是一塊長大的朋友嘛——”

宋凝月越聽心越酸，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勉強擠出一句嘶啞得聲音，“你哥，他現在怎麼樣？”

喬凌雲藏不住事兒，一聽就竹筒倒豆子全說了，“他最近過得不太好，三年前突然跑到國外，還跟爸媽斷了聯絡，沒拿家裡一分錢。說起來也怪，我哥那麼聽話的一個人，居然能跟爸媽鬧翻。

“不過，我哥能力確實強，到哪兒都能混口飯吃，在外面白手起家搞了個公司，規模還不小。聽我表弟說，他正打算回國呢。”

宋凝月點點頭，表情呆滯，彷彿這些資訊並未真正進入她的大腦。

懷裡本來安安靜靜的沅沅被顛簸驚醒，開始不安分地動起來，宋凝月一驚，連忙安撫好沅沅，順著話題問道，“他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嗎？”

“聽說在國外交了女友，也是留學生，這次回來可能是商量結婚的事。”

心口猛地一緊，疼痛蔓延開來。

他準備結婚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他本該有美好的人生，不該跟她這種人有任何瓜葛。

可為什麼，心還是隱隱作痛，就像喘不過氣來一樣？

宋凝月徹底沒了聊天的興致，抬頭望向不遠處的路口，拍了拍車門，“就在這裡讓我下車吧。”

喬凌雲似乎還有許多話想說，但看到宋凝月臉色蒼白，咬著唇艱難呼吸的樣子，只好讓司機停了車。

宋凝月抱著沅沅匆匆離開，身後傳來喊聲，“凝月，留個電話好嘛再走啊！”

宋凝月停下腳步，匆忙回應：“下次吧。”

望著宋凝月逐漸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喬凌雲嘴角的微笑消失不見。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哥，我遇到凝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