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額頭縫隙不斷顫抖：“他們過來了，過來了，來救……”

呼喊聲戛然而止。

一道冒著紅光的榴彈呼嘯而來，在身邊炸開，洶湧的烈火轉眼淹沒了兩人和蠻肢。

嗖的一聲，蠻肢全身閃爍冰晶，衝開橙黃色的粘膩烈火。

它似乎有些困惑，原地徘徊了一秒，繼而向著東邊疾馳而去。

火焰散去，兩兄妹已經化為焦炭。

夜獵者小隊倖存的半支，領頭人對著耳麥道：

“副首領，人我已經解決了。”

“就說是那個俞玩燒死的唄。”

“你可以開始接管他們的親信了。”

大營之中，副首領關閉因為距離，已經有些模糊的無線電耳麥，轉頭看向之前營地首領的女人。

嫵媚妖嬈，是原首領的情人，也是他管理營地的左膀右臂。

已經在自己面前穿好蕾絲襪套了，毫無猶豫。

“呵，婊子無情啊。”

女人嗤笑一聲，貼上他身子，一把抓住襠部：

“我第一次見男人罵自己是婊子呢~”

副首領臉色一變，想想自己所作所為，哼了一聲：

“現在沒空亂搞。那個俞玩已經跑到臨聯控制的主城區去了。”

“我們十八營聯合，靠著給人做狗拿到那些裝備，才能壓冰王一頭。如果姓俞的小子真有情報裡說的那麼恐怖，就是一個心腹大患。”

女人手上動作沒有停，面色卻如尋常，語氣也是幹如麻布，似乎對這種私密之事已經極端麻木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首，領，大，人？”

男人目露兇光，看向外面正在和封鎖點交戰的，一小撥膽大包天的難民：

“情報裡提到了一些他的能力，確實很不可思議，難以匹敵。”

“我們必須提前準備，讓他的能力無法發揮，扼殺掉更多意料不了的變化。”

……

臨州市中心，富羅江，西畔，天文研究所。

大院本來不小，東西相隔數百米，有著兩幢辦公大樓，一幢食堂。但此時，研究所原本的人員和守衛士兵，都龜縮在最東面，近乎臨江的大樓中。

而西面的二層食堂，一夥穿著打扮相對隨意的人，築起了簡單的防線。

一名中年人頭戴耳機，坐在電臺前，嘗試往不遠處的東大樓中傳輸勸降資訊。

臨州生存者聯盟打進研究所區域已經有一週，而他幹這個活兒，也已經有快兩整週時間了。

因為對面不斷改變接收頻段，拒絕接收他們的資訊，他就一直調整傳送頻段，從各個空襲中把勸降資訊給塞過去。

但從前天開始，資訊變得激進了起來。

“我們第無數次向你們傳遞資訊。”

“臨聯對你們並沒有惡意，也絕不會粗魯地對待研究所的所有人員。”

“要求只有一個，立即投降，交出所有武裝，歸臨聯管轄。”

“天文研究所是我們絕對控制區中，唯一一塊自由之地，我們不可能放任你們存在。”

“看在你們在舊時代的身份上，我們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所有人，包括我們的首領，都快失去耐心了！”

“咔！”

資訊滾動著反覆播放了幾分鐘，接收頻段又被掐了。

上尉陶立擰了擰自己的眉頭，深深嘆了口氣，臉上盡是焦慮。

自從末日一來，研究所經歷了小半年的混亂，才憑藉一些軍隊的力量，肅清了所內的喪屍。

由於所裡有一個秘密專案，進行了軍事化管理，整個研究所區域都被圍欄電網等護得死死的，這才倖存了下來。

因為專案過於重要，所長一直讓陶立帶著士兵堅守再次。

之後，平民異能者們迅速崛起，周邊大小勢力一茬又一茬地更換。

弱的時候，研究所是他們的禁區。

強的時候，比如那個精神癲狂的“鬼手”的營地，直接將被覬覦的伊斯塔逼得逃離了臨州，才避免了雙方火併。

在之後，臨州生存者聯盟慢慢崛起，一邊神奇地，飛速清理了領地喪屍，一邊開始征伐。

一個月前時間，主城區簡直是絞肉機，異能戰場上戰火連天，雖無傳統戰爭的巨大聲響，但也讓人驚心動魄。

隨著臨聯的首領，號稱冰王的傢伙迅速進化，成為了傳說中的三異能進化者，實力超過“大首領級”，“鬼手”也被剿滅。

整個沿江主城區，迅速一統，建立了許多相互距離不遠的分營地，構成了現在的臨州生存者聯盟。

而研究所，恰巧被包裹在了他們一個大型分營之中。

半個月前，臨聯開始圖謀研究所。

一開始他們好聲好氣，對研究所的科學家和士兵禮貌有加，只是圍而不攻，天天派人說服。

但說來說去，陶立和所長總不可能把機密內容洩露出去。

他們是對著紅旗發過誓的。

隨著時間流逝，看著自己等人堅守地過於堅定，臨聯逐漸坐不住了，開始進行小規模的強攻。

今天是第七次了。

他們也不殺人，就是憑藉佔據極大優勢的異能者數量，硬扛著槍支彈藥，佔領了食堂區域，然後便停了下來。

他們幾乎沒有殺人，傷員也給拉回了臨聯，既是俘虜，也是接受治療的傷患。

陶立雙拳緊握，內心苦澀。

他不想和他們短兵相接，生死相向。

再打下去，雙方的底牌一旦亮出來，真的會死不少人的！

但他知道自己沒得選。

所長的觀測專案，在學者們大量屍變的情況下，速度拖慢了很多，直到最近兩個月，才徘徊到了成果驗收的時刻。

這是原夏國中央科學院天文研究所，和歐盟深空科學院總部，都非常看重的結果。

而他是個軍人，守衛重要的任務目標，哪怕死亡也在所不惜。

看著今晚的新一輪攻勢，判斷著節節敗退的形式，他嘆了一口氣，用內部通訊道。

“小姜，把道德Ⅱ號從實驗艙裡卸下來，和基座一起安裝在三樓樓頂吧。”

“開啟槍體的束能閥和蓄能艙，準備異能科技協同戰法。”

聽到陶立上尉的命令，那位很早就被指定為武器使用者的下士，先是下意識“是”了一聲，然後又猶豫回覆。

“長官，真的要用道德Ⅱ號……打擊平民單位嗎？”

對於命令，尋常計程車兵當然只有執行，不過陶立對這名得到了道德Ⅱ號執掌資格的下士尤其青睞，當作可以主動思考的接班人來培養，因此解釋道：

“是的。”

“這不是我們所願，但是形勢所迫。”

“形勢？”

下士問道：“既然我們互相都沒有惡感，為什麼他們一定不能讓我們獨立地待著？我們對他們並沒有威脅吧？”

“當然有威脅。”

陶立搖頭道：“誰能容忍自己領地腹地，有一支深淺不定的武裝力量，不受自己掌控呢？在舊時代，我們可以因為這套衣服，這個身份，無條件得到他們的信任，但現在不同了。”

“況且，你以為，他們不會想到我們有一些強悍的底牌嗎？”

“換位思考，我們對他們來說，就是不可預測的定時炸彈。”

下士欲言又止，陶立已經緊接著說道：

“不是我要率先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而是預防。”

“他們對我們久攻不下，圍到我們斷水斷糧需要的時間又過於長了。他們越來越焦躁，恐怕具備大規模殺傷力的攻擊，很快就會到來了。”

“到時候，除了還擊，我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可是，投降呢？”

“再這麼打下去，我們和他們，真的要開始死很多人了。”

下士還是問了出來，語氣非常懊惱。

“投降”。

這兩個字本來是嚴禁提出的，但在軍隊上層完全消失，世界大變的情況下，其實研究所的駐防軍人已經談過好幾次了。

臨聯明顯保持了基本的道德和法律秩序，其實真要向他們投降，融入他們，也不是什麼太壞的選擇。

陶立語氣一肅：

“我們軍人執行任務，無懼生死。”

“你的問題太多了。”

下士似乎今天有些激動了：

“但是不值當啊！”

“為了對抗喪屍，我願意犧牲。但死在自己的同胞手上，我……”

“為了專案研究，執行命令！”

下士沉默著，過了良久，堅毅地再次說出了那個“是”字。

為了專案研究？

他其實不太懂這個專案到底有多少分量，值得他們做到這種程度——陶立和所長則是守口如瓶，一個字也不肯洩露。

他不理解。

但最終，還是隻能選擇相信長官，遵守命令。

“砰”的一聲。

房間的大門突然被休閒裝扮的一位研究員撞開。

他慌慌張張，但立刻就讓想要呵斥的陶立瞪大了眼睛。

“伊斯塔女士回來了！還帶來了……呃……幫手！”

陶立眼睛一亮。

當看到隨著伊斯塔進來的兩人時，又瞬間暗淡了下來。

他是知道伊斯塔有著不凡的身份的，還以為會有什麼扭轉乾坤的機會。

結果……兩個幫手？

誒，算了，總比無人好，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失望，掃了俞玩和洛小軍一眼。

後者猶豫著敬了個軍禮，但他竟然也沒打招呼，只是徑直走到伊斯塔面前。

雖然伊斯塔的變化很大，但陶立連寒暄都沒有，立刻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密談。

伊斯塔看了俞玩一眼，後者微笑著點頭。

女孩展顏一笑：“我會自主判斷。只要不是絕對機密的內容，我都會和你們分享。我們現在是盟友嘛~”

盟友？

陶立皺了皺眉，奇怪地看了俞玩一眼。

將伊斯塔拉進了所長獨佔的觀測室後，他鎖上了門。

“所長呢？”

看著實際上空空如也的觀測室，伊斯塔有些感覺不妙。

陶立沉著臉，在計算機上按了幾個按鈕，廣播裡就傳出了一道聲音：

“梁斌，去三號站，把上一個觀測週期的背景輻射資料傳給我。”

聲音在大廳迴盪，名為梁斌的研究員不疑有他，立刻行動起來。

觀測室裡的伊斯塔卻瞳孔一縮。

“錄音？”

“所長他？”

“死了。”

陶立嚴肅道：“我親手給他化的灰，就在我們現在站著的位置上。”

“他是一週前死的，因為臨聯突然強攻研究所，所長用了異能遠端干擾才讓他們止步於食堂位置，但自己也瀕臨屍變了。”

“不用合成假音，我怕研究所人心渙散，沒有信心再堅守下去。”

伊斯塔皺著眉頭：

“你們在守的……是V106號專案的研究內容？”

陶立點頭：“所長雖然沒了，但是這個專案所有觀測收集基本都完成了，他最後設定了AI規則進行資料處理，只是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我們實際上守著的，只是這一段資料而已。”

“一旦資料完成，就會自動共享給歐洲深空科學院，以及下載一份備份到硬碟裡面，而這邊的電子系統將會自動銷燬，防止洩密。”

伊斯塔感到非常疑惑：

“所長最後究竟交代了什麼，要做到這個程度？”

陶立走來走去，顯得坐立不安。

“當時所長他，在死之前和我說，你們這個專案的研究結果讓他恐懼！”

陶立搖搖頭：

“他說他看到的資料讓他感到了恐懼，然後就要求必須把資料共享給你們，用你們關於宇宙射線的研究內容，進行協同分析——就是赫爾曼·賓格教授的那套東西。”

他的眼神一下變得有些恐怖，盯著伊斯塔：

“你知道，所長和我說什麼嗎？”

“所長說，這份資料內容，比他的命，比我們這裡所有人的命，都要更為重要！”

“伊斯塔女士，說實話，我只是個小小的上尉，當兵的。我承擔不了這個。”

“現在你回來了，專案方面的東西，就由你來做主吧！”

之後，伊斯塔將一些關於秘會存在的淺層內容告訴了陶立，出來之後，又把談話的內容簡明扼要和俞玩說了一遍。

她坐在辦公桌上，一身粗糙的家常短袖和短褲中，卻透出了幹練凌厲的氣質。

“現在，我等待資料自動分析完成，並同時準備與深空科學院建立連線，將資料複製傳輸過去。”

“關於紫源和陰影議會建立關係，神慧異能的基因研究資料，還有鬼血詛咒相關的研究資料，也以我的職級，一併進行詢問。”

她碧色的眼睛掃過面前幾人，最後停在俞玩臉上，一派嚴肅。

“各位，我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