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槍的壯漢猛地咳嗽,咳出幾粒凝結成冰的血液。
“嗚……”
在低吼一般的振動中,乳白色光華匯聚成一束手指粗細的光芒,劃破夜空,還拐了個弧度,擊中半空之上的烏龜殼。
沒有絲毫聲音,白霜降臨附近一小片區域。
而冰塊在那烏龜殼上憑空出現,飛速蔓延,又飛速剝離。
最外層的飛行信屍全部凍結墜落、然後空氣牆遭到凝結,結構破碎。
再然後是風牆凝結成了一個壯觀的冰之龍捲,也隨之碎成冰渣。
三人之中,洛小軍拖著伊斯塔,發動鎧甲的御風能力繼續遠去,而俞玩倒栽蔥一般從半空掉落下來。
遠處,雲起只見到俞玩一頭栽進地面,被建築物遮擋,無法再看見。
神色萬分震動,各種思緒紛至沓來。
“沒有被當場凍成冰渣?”
“那鎧甲的防禦能力強到這種程度?”
“他為了同伴存活,竟然把鎧甲分給那女人,犧牲自己?”
雲升想起自己之前急躁的態度,此時心裡溢滿了苦澀。
末日之後,大家都遵循弱肉強食的法則,這無可厚非。
但有些人沉溺於此,覺得所有善心都是愚蠢,他們兩兄弟就不敢苟同了。
他們自己做不到,但是非常敬佩能夠做到的人。
沒有這種人,大概也不會有臨聯這種帶給人希望的組織。
兩兄弟眼神複雜地看向重新沉寂的十八營封鎖點,目露怒氣。
但下一瞬間,有暗紅色火焰自東面起。
繚繞而上,焰間升騰。
又有白光一閃而逝,卻淹沒在膨脹成山的火焰中。
隨後火焰瞬間消失無蹤,隱約的慘叫之中,那栽倒之人竟沖天而起,頭頂著皎潔的月光,向東面離去。
他的懷中,似乎還抱著一臺乳白色的大槍……
槍身冰藍放光,寒氣森森。
他,他居然活著?
還把那柄死神之槍給搶了??
雲家兩兄弟先是麻木,然後萬分激動。
好強,太特麼強了!
從沒有見過人類能這麼強的!
用異能對抗那把槍,竟然還勝利了。
那可是能夠硬抗小型火焰異能集的急凍光束,那火焰怕不是三昧真火吧?
雲起興奮了一瞬,轉而立刻陷入沉思,趕緊下令道:
“快讓所有人躲起來,安靜。”
轉念一想,他又說:
“但不要休息,等待命令。”
“屍群要被引到對面去了,等他們混亂起來,死幾個人,就是我們的機會!”
……
俞玩提著冰冷的大槍找到了提前落地的伊斯塔兩人。
突破了封鎖線後,他們所在的位置也並不是城區。
臨州作為一線城,面積巨大,從市區邊緣到市中心,至少還有六七公里要走。
但此刻,俞玩只想研究一下這把冰雪大槍。
它的體型直追一把反器材步槍,全身上下沒有絲毫機械介面,極度流暢。
關鍵是,它發射的急凍射線強到離譜。
一發能量集束,直接削減掉了四層防禦,才消磨殆盡。
等他佯裝墜落,偷襲封鎖點時,第二發倉促發射,幾乎和他捏出的小型“灰燼空間”雙雙湮滅。
但再之後,扛槍的那位壯漢直接凍成了冰雕,大槍被輕而易舉搶走。
三個人蹲成一圈,這裡摸摸,那裡扳扳。
竟然找不到發射開關!
“我沒有察覺到異能量波動,你呢?”
“……我也沒有”
俞玩和洛小軍面面相覷。
不是異能武器……
難道還能是科學產物?
這什麼技術水平?
盤古基地還把加農火炮當寶貝呢,這十八營直接進入鐳射武器時代了?
而且還是反向吸熱的鐳射武器。
三個人擺弄了半天,也沒找到使用方法。
嫌揹著杆大槍過於顯眼,三人只好將它往廢棄建築的角落裡一藏,弄了個簡易的心靈陷阱,便迅速離開了。
天文大樓的位置,在臨州市中心,曾經寸土寸金的富羅江畔。
剩下的路,他們只能走地面,躲著喪屍,穿過充滿掩蔽的城區。
行至半途,路過一家滿目塵埃的足浴店時,俞玩不小心驚動了藏匿著的變異喪屍。
立刻異化加身,軀體力量膨脹到極致,沒有調動異能,一把錘碎了對方的腦袋。
他恍惚覺得,彷彿回到了紫山市最初的生存時期。
但突然間,他的耳朵微微翕動了一下。
異化、鬼血疊加暴虐者,三重軀體強化,讓他不使用異能,便在一片安靜的城市廢墟感知到異常的響動。
大概二三十米之外,大型動物的呼吸聲,很平穩,沒有掩飾。
有人跟蹤?
俞玩示意之下,洛小軍帶著伊斯塔繼續往前走,他自己則躲在一旁,徹底沉寂下來。
兩分鐘後,一男一女小心翼翼摸上了擊殺喪屍的足浴店。
女的看見地上四掌特化來無聲行動的變異喪屍屍體,皺眉觸了觸男伴。
男伴反應極快,拉著她就向後跑去。
但轉眼之間,所有出口,都被憑空出現的蠻肢圍了個水洩不通。
俞玩從窗外翻身進來,還沒落地,兩個人對視一眼,直接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俞玩一下就大小眼挑眉起來。
這麼果斷的嗎?
“大人,放過我們吧,我們只是負責跟蹤的!”
“對啊,我們沒有任何壞心思啊,不跟著你,他們也會弄死我們的。”
兩個人一口一個大人、帥哥,差一點就涕泗橫流起來。
俞玩看著他倆一人兩個攻守兼備,動靜應該也不小的異能,頭上頂起了三個問號。
這麼謙遜的嗎?
拿冰雪大槍射我的不還是你們嗎?
以他們的能力,硬拼之下吸引喪屍那是綽綽有餘,面對任何一個異能者,完全沒有立刻求饒的合理性啊?
俞玩眉頭緊皺,用心橋試探了一下他們,面露驚訝:
“你們……認識我?”
這話似乎有些自戀,說的跟蹤者一愣,又開始磕頭。
“您用火焰硬抗一發急凍射線,這種壯舉,誰還能不認識您啊?”
……這個理由是合理的。
心橋的能力已經足夠恐怖了,但也並非讀心神術。
但即便如此,兩人求饒求得天花亂墜,態度與先前封鎖點完全不同,由不得俞玩不懷疑。
既有疑點,就不能太魯莽。
最終,他搜過身後,將兩人綁在一個小房間內,揚長而去。
俞玩走後,兩人長舒了一口氣。
女人心有餘悸:“這就是那個傢伙?”
男人沒好氣道:“反正老大的老大是這樣說的吧?”
“我跟你講,我一個酒友說,老大的老大已經確認,這位就是他們要找的人。讓老大不要輕舉妄動,這種人物不是我們能夠惹的。“
女人一愣,渾身抖了一下:
“那我們為什麼被派出來送死啊?”
“萬一他要滅個口……”
男人把頭搖的像撥浪鼓,嘿嘿一笑: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聽說這人就是這麼蠢的!除非威脅很大,不會隨便殺人。要不是他實在太強,早就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也就他蠢,我才敢帶著你一起來啊。”
“另外,我看你是對老大有什麼濾鏡了。他不就是看這區區三個人,想要提前抓住他邀功嗎?才不會在乎我們的命。要不是我夠機靈,今天就栽在這裡了。”
他抬頭看向俞玩他們行進的方向,聽著半遠不遠處喪屍的低吼,惡狠狠啐了一口:
“特奶奶的,險活兒讓我們幹,美差都他們自己拿了。”
“反正都是給人當狗,老子遲早換個營地!”
“呦,你看,打起來了。”
女人轉過頭,同時閉上眼睛。第三隻眼在額頭睜開一道縫隙,將前方大約七百多米的位置,澎拜宣洩的異能能量捕捉到感知中。
“他們進了陷阱了。”
女人肩膀一鬆:
“不管怎麼說,只要他們被抓住,我們也算得上一份功勞。”
兩人都是大鬆一口氣,開始磨蹭著身子,加快解綁。
奈何困住他們的繩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藏在鞋底的匕首竟然無法割斷,只能以彆扭的姿勢,不斷動用異能去摧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
兩張猶疑不定的臉龐,面面相覷。
女人疑惑道:“這……是不是打得有點久了?”
“你確定老大親自出手,還帶了一整支的夜獵者?”
一分鐘了啊!
夜獵者可是十八營共同付出精銳,組建起來的營長近衛,一共只有五支,由十八營營長輪流擁有。
他們不僅異能強大,更是全員配備了各種聞所未聞的裝備。
這次行動沒有配備引屍隊,原地待上一分鐘,已經接近接受的極限了!
男人嘖了兩聲:“看來這點子確實有點硬。嘿,我只希望那小子多撐一會兒,最好崩壞他們兩顆牙。”
“到時候看到我們反而沒事,氣死他們!”
“誒,這繩子好難搞……”
兩人又掙扎了一會兒,發現戰鬥餘波終於散去,周圍世界的能量波動迴歸平靜。
當然,大批喪屍已經朝著那個方向趕了過去。
“哦吼!兩分鐘。撐的蠻久。”男人幸災樂禍道。
女人則是鬆了一口氣:“終於拿下了。”
兩人都停止瞭解綁。
自己動手破壞繩索的效率太低了,還不如等自己人來把繩子解開。
這難以破壞的材質,或許也是一樣不錯的收穫~
“滋滋滋……”
耳麥裡突然傳來響動。
“行動失敗,行動失敗!”
“他們一個人重傷,但殺了半支夜獵者,脫離了能陣的包圍圈!”
“艹,老大死了!”
兩人頓時渾身一震,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他……逃了?”女人臉色像月亮一樣蒼白。
“逃個屁!那他媽是打贏了呀!”男人語氣飄忽不定,已經帶上了哭腔。
突然間兩個人都想到了什麼,對視一眼,開始不要命地催動異能,破壞綁住他們手腳的繩索。
自己兩人假意求饒,將他們騙進陷阱,如今還造成了一個人重傷……
萬一他們要報復咋辦?
不想死,我不想死!
任務獎勵提前發下來的嫩妞(嫩仔),自己還沒玩過呢!
他們在心裡低吼,彷彿死神的魔爪已經從數百米外升起,遮天蔽日地往頭頂上橫移過來。
在令人窒息的氛圍中,耳麥再次傳來了訊息:
“報告所有任務成員,三個任務目標追蹤失敗!”
“他們朝東面離開了,應該是跑到城區去了。”
副首領臨時接收了指揮權,道:
“放棄,放棄!”
“再特麼跟下去,人家一怒之下放棄重傷員、調頭來殺,或者碰到臨聯的守備巡邏隊,就完犢子了。”
“滋滋滋……”
兩人聽完訊息,愣了好一會兒,冷汗涔涔掉落了下來。
緩了緩精神,男人哈哈一笑。
女人問:“哥,你為什麼要笑?”
男人道:
“我笑那那個年輕人,打架是強,辦事情拖泥帶水,有勇無謀!”
“如果我是他,一定會安排一些鉗制我倆的手段,等到真的確認安全再解除也不遲。
“這回他們兩敗俱傷,老大都沒了,我們的地位還能再進一步!”
“算起來,我們還利用了他們兩邊呢~”
女人笑:“不愧是哥。”
然而剎那間,女人臉色瘋狂變化,額頭眼縫沉重地張開,看向東面。
啪啪啪……
極輕的腳步聲飛快點地,轉眼就來到了兩人身邊。
兩人差點嚇暈過去。
喪屍只是蒼白、口有腥氣,但不腐爛、不破碎,可比這玩意兒長得和善多了……
據說某些地下市場裡,品相完整、面容姣好的喪屍,拔完牙齒和指甲後,還有人會匿名購買回家……
但眼前這傢伙,四肢著地,體型仿若猛虎,卻全身由血肉、白骨和複數的手臂大腿構成,看一眼要掉一半san。
這怪物哪兒來的,很明顯了。
是報復,他真的有報復的手段……
完了……
兩人臉色蒼白,閉眼等死。
然後轉眼間,強烈的失重感傳來。
兩人被這擴大版的巨型蠻肢Ⅱ型伸出兩隻手臂,直接束縛在了肌肉寬闊的脊背上,風馳電掣地飛奔起來。
這是……被俘虜了?
俘虜……大多數情況下遭受的折磨,比死亡更可怕。
兩人一臉絕望,但很快,女人就感受到了那半支夜獵者在附近逡巡。
“救我們!”
兩人幾乎喜極而泣,一起發出了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