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的監禁室內,蕭靖遠不可思議地躺在床上,微微翕動嘴巴。
近乎於無的震動,從他的聲帶產生,透過他身體內部的組織和骨傳導,到達耳麥之中。
這段已經極大損耗的聲波資訊引起了耳麥中的細微結構,無法察覺的震動,然後以簡單處理過的,人耳無法聽清的高頻率向外傳遞出去。
不久後,蕭靖遠聽到了一聲聲音。
“您的聲音請儘量輕巧,調整到自己耳朵也無法聽清的地步即可,如果我接收不到了,會給您反饋的。”
“您的房間裡或許會有監控以及竊聽器,如果您獲得耳麥時有什麼異常行為,說不定還會有人來檢查您。不過您隨便編個合理的理由即可,耳麥會改變形態緊貼您的鼓膜,他們檢查不出什麼。”
蕭靖遠躺在床上,用被子包住腦袋,連續壓下心裡的震驚。
這一手偷天換日,將耳麥送進來的過程,既存在血肉的結構性變化技術,又存在他未知的音波處理技術,
不對,往深處想。
一個小耳麥、小肉糰子,居然能夠根據特定的環境情況產生形態變化?
這說明在它渺小的身體裡,不僅有偵測周圍環境資訊的感官單元,甚至還有處理環境資訊,判斷是否發動變化的,一定程度的智慧處理單元!
那絕不可能是正常的生物感官器官,也不可能是大腦這種東西。
難道是智慧神經細胞團?
這種濃厚的人工風格……
難道人類竟然有哪一支勢力,將生物基因密碼破解到這種程度,以至於能夠生產這種玩意兒?
思緒紛飛之間,他強行壓下巨大的震動,試探著問道:
“你們是誰?”
“這個您不必知道。”
聲音回覆地很快,不過確實不怎麼清晰,只是勉強可以聽清。
本來蕭靖遠覺得,可以試探出對方是一個人,還是一個組織,
這種回答令他無從判斷。
於是他換了個單刀直入的問題
“你們想要什麼?”
“你先說吧?”
蕭靖遠好笑道:“是你們找上我的。”
未知聲音:“是的,但您一定有需要的,不然應該把我的存在上報,獲取新華的功勞了,不是嗎?”
未知聲音用的是“我”,也是一種欺騙。
“或許還有吊著你們,得到更多情報後再出賣這一選項。”
蕭靖遠調侃道,在細微的程度上,爭奪著話語的主導權。
能在叛變後在盤古基地內部待那麼久,甚至偷偷帶入源體粉末,用其汙染龍騎血清的實驗體,收集自己的實驗資料,蕭靖遠當然不是什麼傻白甜科學家。
不過對方的坦誠,讓情況來到了他不好施展的地步。
“我們當然是有一定把握,瞭解到你和新華的恩怨,才會聯絡你的。不要浪費時間試探了。”
“這樣吧,我首先需要聽你講講你和盤古基地完整的故事,可能會追問一些故事裡的資訊。作為交換,你有什麼需要?”
蕭靖遠立刻說:“救我出去。”
未知聲音無奈道:“這個你不說我們也會幹,但是現在幹不成。”
蕭靖遠眼珠子一轉,想再暗抬一抬價,於是牛逼哄哄道:“我現在缺的就是自由,其他都沒意義。”
按他的想法,接下來就是對方勸解,自己退讓一步,
但是之後能提出的要求,比一開始能提出的,可以得到更多。
未知聲音沉默了一會兒:“看來你還沒想清楚。我明天再來。”
然後就單方面切斷了交流。
蕭靖遠目瞪口呆。
難道自己錯估了他們對自己所攜帶資訊的需求?
還是說對方的風格就是陽光開朗直來直去,不想玩心眼子?
他只能吃下這個悶虧,鬱郁地陷入睡眠。
第二天,果然有檢查前一天監控計程車兵發現異常,前來詢問。
被蕭靖遠隨便編了一個看見小蟲子,想打卻沒有打到的理由。
因為在房間裡查不到任何可能讓蕭聯絡外界的電子裝置,他們不得不將信將疑地被糊弄過去。
晚上,訊息又來。
這次蕭靖遠學乖了,說出了自己的小要求。
和自己一同叛離盤古基地的,有幾名研究員朋友,被他分散隱置在城市各處。
但沒了國金暗中接濟,恐怕會生存艱難。
他要求未知聲音先保護其中一個,且能讓自己驗證是否完成。
對蕭靖遠來說,這些朋友被其他勢力捉獲已經並不重要——他們的身份讓他們一定會受到優待。
但現在通知他們,自己已經被新華捕獲,讓他們不要傻傻等下去,錯過自救機會,非常重要。
未知聲音,或許它背後的勢力,完成的速度相當之快。
一天後的晚上,蕭靖遠竟然透過耳麥,聽到了那位朋友的錄音!
錄音的語氣、內容,都透著一些緊張、疲憊,但卻並不可疑。
至少話語中的停頓也好、轉換也好,比較自然,沒有被脅迫背書的痕跡。
所講的東西都很中肯,大概是說有幾個看不出來歷的異能者找到了他們,帶來了解燃眉之急的物資,並臨時充當了護衛。
在現在的極劣勢條件下,他只能暫時相信。
就算未知聲音花費了大力氣,用這段錄音來欺騙他,他都覺得這至少也算是對他現階段價值的一種尊重了……
而後,蕭靖遠說出了自己在盤古基地工作的一些經歷。
從高校畢業意氣風發,到強制選拔無可奈何,
從接觸前沿的興奮,到發掘技術新方向時大展宏圖的幻想,
從不願與老一輩學閥同流合汙的傲氣,到連續數年不得晉升,所有成果榮譽皆被褫奪
最終,龍騎派大力打壓冷士派,反倒是奪走了他諸多榮譽的冷士派大佬遭到傾軋,失去一切。
而他,還得以只受到極小的懲罰、冷遇,卻繼續待在了盤古基地內部。
除了這結局,所遇的一切,都和明文境當初的遭遇差之不多。
但明文境接到了俞玩的橄欖枝,而蕭靖遠則收到了另一個勢力的接觸。
透過與他相濡以沫兩年的,聰明美麗的妻子,深淵牧師聯絡上他。
他才知道,自己早就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