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玩問道：

“目前安上臂鎧，接駁成功而不死的機率是多少？”

“不到千分之一。”明文境老實回答。

俞玩點點頭，踱步靠近另外三個被捆綁著的，眼神驚恐的收割者俘虜。

見到俞玩走過來，一個長相清純的女孩開口：“別殺我，我可……”

沒等她說完，無形之風吹拂而過。

三人表情同時一僵，一道細線在脖子上蔓延開來，頭顱咕咚墜地。

呼！

俞玩猛地捏緊雙手。

細微的冰風暴在三口碗大的疤上瞬間成型灌入，斷頭處的鮮血強行被壓了下去，凍結在血管中，沒有噴的到處都是。

“今日起，收割者俘虜，如非行政官籤令，不可跨基地轉運。審完即行刑。”

在場諸人心裡一緊，死的明明是絕對意義上的敵人，自己的冷汗卻已經透溼後背。

作為最高領導者，營地名義以及實質上的首領，俞玩與絕大多數首領不同，很少展示他的威嚴。

但正因如此，才更顯可怕。

在冷漠的命令之下，研究部不敢耽誤各種任務進度，迅速回歸正軌。

而俞玩將明文境帶走，說是要私談。

鐘塔頂部，塔尖周圍，一個出於興趣搭建起來的凌空陽臺上，兩人望著星空久久不語。

“對不起。”最終是明文境嘆了口氣。“我讓你難做了。”

直到最終，俞玩也沒有直接對明文境進行任何職位調動。

看見俞玩勉強微笑了一下，一言不發，他嘆氣道：“我現在每天最害怕，總覺得閉上眼後的黑暗，就像是一層層遮住光的泥土。”

“有些時候半夜驚醒，還是他那張被啃爛的臉。”

明文境指的是意欲活埋自己的兇手，說出名字對他來說都有些艱難。

“有人想要我死，有人想要你死。更多人想要我們的基地市滅亡。除了讓我們強大，更強大，還有什麼方法，能保住我們想要的秩序？”

俞玩搖頭：“戰力和秩序，不是保護和被保護的單向關係。”

“現在的情況，紫源幾乎不可能被外敵征服，但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強大、富裕之後，覺得用一些普通倖存者的性命來做研究，是無比正常的事情。”

“外面那些人，他們眼中的普通倖存者，奴工，和我們紫源的戰俘，地位大概差不多吧。”

俞玩面色嚴肅：

“老明，我說實話，如果基地市被強大的力量所平推，我會保留實力、不斷變強，復仇，然後將我們的秩序重新建立起來。”

“但如果今天戰俘實驗體、明天市民奴工、後天士兵炮灰，最終基地市自己從內部土崩瓦解，改頭換面，我未必不會絕望，失去信心。”

他嘆了口氣：“我又不是指南針，永遠堅定地指向南方。”

“對不起。”一陣沉默後，第二聲道歉。

“我會卸任部長，專心做研究。讓張敏來做吧。她比我更符合我們的標準。”

俞玩搖了搖頭：“再看吧。”

“嗯？看什麼？”

“看你的心理治療效果。”

“？？我不……”

“這是來自最高執政官的命令！”

“可是上次心理治療，情緒喚起太厲害，治療師差點被我下意識引動自殺，你忘了嗎？”

俞玩安慰道：

“放心，這次找的治療師也有心靈類的異能，具備相當的抗性。”

“哦？心靈類的？真是難得！她的異能是？”

“她可以勸你善良。”

……

某種意義上，明文境的想法才是主流。

而俞玩的態度，無論是稱作“超前”，還是“守舊”，都很難在如今血淋淋的現實中，得到明確的映證。

彷彿是在支援明文境的危機意識，兩天之內，前進基地遞送了兩封引人注目的戰報。

第一份由吳雨書寫。

她親自確證，屬於大型營地國金中心的大量年輕成員，三三兩兩接近了城北。

他們總數居然超過百人，臨時駐紮地構成了相互支撐的十多條戰線，包圍了一號前進基地的南側——明確無誤的宣戰行為。

實際上自末日以來，城東各大營地互相競爭試探，並沒有真正發生過大規模衝突。

原因就是，除非能有壓倒性的勝利，否則面對天災般的環境，慘勝亦是慘敗。

無數人驚愕地猜測，國金中心究竟獲得了什麼奇遇，讓他們的信心膨脹到如今的地步，竟然敢與紫源這個城西公認的隱形霸主，爆發正面衝突。

難道拾荒者傳說中，能夠對異能進行修煉的所謂“呼吸法”，真的存在？

但很快，眾人期待的心情變成了震驚，與憤怒。

紫源一號前進基地，已經把戰備數量的異能炮彈發到士兵手裡，擴充了生化遊騎兵的編制規模，並清掃了絕對控制區外所有可疑人員，大戰一觸即發。

但國金中心的大隊人馬突然爆發，如清風一般拂過前進基地的邊境區域，殺了個回馬槍，轉眼就吞掉了戰線屁股後方，三個匆匆防禦的中型營地。

假途滅虢！

那包圍紫源，面對東北方向的穩固陣型，如今看來，竟是朝向西南方向真正獵物的一把尖錐！

第二封戰報便是關於這件事情。

大戰爆發了。

但紫源這個公認的，城東區域戰力頂尖的大型營地，被莫名踢出了群聊……

城東南、北、中三個分割槽，十數個營地構成的反紫源聯盟，竟然率先跟國金中心一家營地，產生了天地大碰撞！

異能戰團出世之後，大規模戰鬥的形態發生了變化。

異能集遠超單一異能的威力，使得士兵的死亡率，以及戰鬥的慘烈程度直線上升。

數天之內，無論白天和夜晚，都能夠聽到狂猛的爆炸聲，看見沖天而起的異能光芒。

雙方士兵如打游擊一樣，四處亂竄，支援友軍，殺滅敵人。

城市中的喪屍已經比末日最初時少了許多，但連番大戰，還是將四處散開的屍海擾動了起來。

它們一會兒凝聚，衝擊某幢大樓，一會兒奔襲，黑壓壓碾過街道，如噩夢一般肆虐大地。

交戰雙方投入戰場的武裝人員，最多不超過1000，但引動屍潮後造成的死亡倖存者，或許十倍都不止。

打到後來，甚至雙方的臨時據點中，都出現了進行自殺式襲擊的普通倖存者。

他們大多數來自被戰鬥波及的其他小微營地，往往雙眼血紅，高呼著報仇的口號，一上來就以同歸於盡為目的，儘量製造聲響，引動屍潮。

除了幾個大型營地死死守著絕對控制區，不斷派出炮灰，引走接近大本營的大型屍潮，其他所有幸存者，都如風雨中飄搖的葦草，朝不保夕。

死亡像一個逐漸擴大的漩渦，將整個城東區一點點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