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絕對控制區邊境的街道異常荒涼。

入目之處沒有人煙，破爛的報紙和塑膠袋滿天亂飛，被拖拉到路邊的廢棄汽車已經爬滿了苔蘚與厚灰。

玻璃瓶、易拉罐、破木板子四處亂躺，偶爾有體型相當壯碩野貓野狗，叼著乾癟的肢體碎肉跑過，眼裡冒著幽幽的光。

雖然理智上知道，要是邊防沒守住，住附近還是100米之外都無甚差別，但恐懼還是讓倖存者儘量與邊境保持了距離。

據洛小軍介紹，除了在城裡惹了人，從附近出逃之外，極少有人會待在邊境區域。

雖然新華已經佔有超過三千的總人口，但以人類的最低生存面積，新華的絕對控制區還是顯得空曠了些。

穿過三個街區，人口突然密集起來。

大塊大塊本是水泥的土地被挖開種田，曾經住人的房子裡，如今養著一些家禽家畜。

街道上看不見太多的人，但周邊房屋之中，發電機的轟鳴聲、老式織布機的聲音、抽水機聲、呵斥聲、打罵聲、沉默的用力聲、呼氣聲一浪賽過一浪。

俞玩發現，什麼貧窮流浪漢沿街乞討，小孩故意撞上衣著整潔的陌生面孔偷竊之類的小說橋段，都沒有發生。

新華的市民們，只是在他們極度繁重的各種生產任務中沉默著、工作著。

俞玩知道新華有自己的彈殼衝壓，火藥調配，子彈製作生產線，他在想，這種官方的生產工作環境會不會好一點兒。

在無限沉默的奴工之外，卻有著一股股遊手好閒者。

他們大多是男性，穿著乾淨完整的衣服，腰上明明白白跨刀，穿梭於各個屋內“廠房”之中，打罵奴工的廠主見了都好言好語，明顯地位不低。

“指揮部人手有限，不可能管著所有產業，所以默許了一些有能力的平民自發組織起來擴大生產。除了軍火、武器裝備、能源這些他們不能染指之外，其他產業平民基本都有。”

“但你們算平民的人，應該不多吧……”俞玩問道。

“都是平民啊，怎麼不多了？”

洛小軍提氣叫道，然後又自顧自苦笑起來：

“好吧，你非要把那些人看作奴工的話，那所謂的平民也就是組織產業的老闆，和他們手底下一些基層管理者算是了。不會超過兩百號人。”

“那些老闆都是厲害的傢伙，手下人信他們，比信指揮部的更多。沒有他們監督生產、選拔新戰士，提供民用物資，下面還要更亂。”

像“指揮部高層更在乎能不能打贏索多瑪，以及奪回盤古基地，對營地內的社會生態不太關注”這種自揭其短的話，洛小軍只能強行憋在心裡。

那些遊手好閒的所謂“基層管理者”好似程式設計過一般，在路過三人身邊時，都是先垂涎地盯著包住腦袋、露出面孔的伊斯塔，

然後忌憚地看向洛小軍，

最後無視掉俞玩，分出一個人跑掉，估計是報信什麼的。

一共走掉了足足有六個疑似報信者，最終只有一個短袖短褲加皮鞋的大背頭年輕人，帶著更多人攔在了他們面前。

“洛大長官！好久不見！什麼尊貴的客人需要您親自護送？”

那年輕人相貌長得還算清秀，但一上來就跟見到自己死去太奶似的熱情似火，還頗為刻意地捋著幾根透光發亮的頭毛。

洛小軍見到他，都撐不出一個假笑，只能面色冰冷地寒暄，介紹雙方。

此人姓魏名寶華，是整個新華營地外城區醫療大佬的兒子。

他父親能夠憑藉高超的化學技術合成一些簡單的藥物，重要性遠超過織布做衣服的，是指揮部裡當之無愧的紅人。

聽到洛小軍介紹完兩人後，魏寶華先是很上道地來握俞玩的手。

什麼丰姿俊逸、少年出英雄的馬屁拍個不重樣，然後終於剋制不住眼裡的光芒，緊緊握住伊斯塔的手。

“這位小姐怎麼稱呼？啊對了……沃茨要內姆？”

“伊斯塔？比由特佛內姆！”

“伊斯塔小姐，等你們的拜訪完成，請一定要來敝舍小坐！”

“我們那裡有全紫山市都搞不到的波爾多葡萄酒，都是舊時代的珍品，最適合您這樣優雅勇敢的，天使一般的金髮女士。”

感受著手上魏寶華的手指捏的緊緊的，伊斯塔冷笑一聲，一把扯下頭套，露出了只有一層青茬的光頭。

淫笑的、陪笑的，所有人臉上笑容一僵。

然而，魏寶華眼裡突然放射出極度興奮的光芒，手上的動作扭扭捏捏起來。

就在俞玩看到伊斯塔抗拒的眼神，想要上去阻止繼續握手時，感受到手上面板油膩觸感的伊斯塔，極有日系風範地大罵了一聲。

“受不了了……”

“狗痴漢！”

她另一隻手從改裝過的二層褲帶中，竟然取出了隨身攜帶的小型羊角撬棍，哐啷一下就砸在魏寶華頭頂。

後者手是鬆了，但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俞玩也不看熱鬧了，直接化身閃電，給面前所有正在驚愕的下屬，一人一絲絲經過試驗、極其微量的神經毒素。

他們瞬間麻痺倒地，只留下洛小軍目瞪口呆。

“你們倆忍忍不行嗎？”

伊斯塔面色冰寒，顯然是真的動氣了：“他性騷擾我，放以前，我的保鏢已經把他拿去警局了。”

“但現在不是以前了！”

“現在我有執政官。”她傲嬌地哼了一聲，虛勾了勾俞玩的手臂。

俞玩愣了一下，笑道：“看二次元動漫的暴躁撬棍天使也是天使嘛！魏公子如果葉公好龍，那就不對了哈哈哈哈。”

“話說回來，我們得幹正事兒去了。談完正事兒我就走了。我不信那半吊子的醫藥大王還能闖到我們的會議室裡來打小報告嗎？”

說起生物醫藥，紫源可是有一整個團隊的世界級科學家，自然看不上其他人。

洛小軍沮喪地看了俞玩一眼。

“理論上來講，你們會有大麻煩……但你們應該不怕，所以這個麻煩就會變成我的……”

“算了……你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走吧。”

一堆外城區高貴的自由平民就這麼躺在了大街上。

而沒幾分鐘，他們隨身所有東西，包括衣服、內褲、眼鏡和一頂假髮，都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