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潮猶如一支鈍頭的利劍,順著小山谷的坡度,撞上了佈置在樹與樹、坡與坡的第一道,並不連續的拒馬長線上。
第一隻狂暴喪屍尚處於溫和狀態,看到前方有著古怪障礙,手腳並用,直接避過拒馬上的尖刺,從縫隙中慢慢爬了過去。
第二、第三,十幾只喪屍同時從十幾個擋路的拒馬上開始爬動。
但下一秒,那越過拒馬的第一腳,踩在了鬆軟的枯葉上。
噗嗤!
枯葉掩映之下,一隻埋得深深的胃袋,胃壁肌肉瘋狂膨脹。
大量純淨水體自胃中憑空生出、源源不絕,又在胃肌千分之一秒的劇烈收縮下衝進食管,經過食管壁層層疊疊的脹縮加速,最後在收成一道窄縫的管口噴射而出!
第一頭喪屍靠得實在太近,被只有幾個器官發力,受到極大弱化的水刀捅了個對穿。
而後水刀變向,削斷了它的脖頸。
尚還存活的頭顱落在地上,已經開始呲牙裂嘴地發出無聲怒吼,而瓢潑鮮血大片大片噴出脖頸,一瞬間就將原來寂靜的氣氛徹底點燃!
同昨日一樣,夕陽再次落下,夜臨大地。
但這一次,一道紅光瞬間照亮了大半個天空。
城市中,無數倖存者抬起頭來,驚訝地望著看起來並不遙遠的山巒位置,瘋狂猜測是什麼人發出的光芒訊號。
會是神秘消失的救援隊嗎?
而喪屍看了一眼後,竟一反常態,沒有更多關注。
因為懾人紅光來自一隻健壯的喪屍,正是前一天被俞玩追逐,詭異變形後,逃入屍潮的影煞。
紅光籠罩之下,一根尖銳的粗樹枝被投出,粗糙的枝體發出獵獵破空之聲,徑直插入土中。
撞擊之下,鼓脹到極致的胃囊轟地爆裂,水流從地下噴上天空,掀飛了大量泥土。
第一道路障上,十幾處拒馬後側,爆發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音波,一束又一束水刀,一顆又一顆腐蝕毒液球。
而屍潮終於發狂,淹沒而來,極少數變異喪屍精準破壞了路障與陷阱,但更多的仍是狂暴種。
它們悍不畏死,用身體頂住異能陷阱,將一根根手臂、一個個胃袋從土地裡扒出來扭斷,或撕成碎片。
部分肢體直接啟動了自爆異能,將它們跟前的喪屍炸得皮開肉綻,削掉一層又一層血肉。
但仍不過十幾秒鐘,後根深深扎入土地的拒馬,那脆弱的木質結構,被“變形影煞”幾拳,亦或其他變異喪屍,輕易轟碎,迅速淹沒。
屍潮,如蝗蟲一樣,覆蓋除了大樹之外的一切,加速逼近。
第一道拒馬、第二道拒馬……十幾道全破!
喪屍大軍進入了原生物監視器,與地面的聯合陷阱區。
綠的、白的、無形無色的殺戮能量,
箭矢、飛躍極遠的,少數將“魔杖”也射出去作一次性彈藥的異能。
除了有可能燒燬山林的縱火異能,所有具有殺傷力的異能,都配備在了各種異能武裝上面。
而城垛上那些每隔幾米嵌著的健壯屍身,兩隻臂膀也開始從身旁的木盒子裡,拿取簡簡單單的大石塊。
鷹視瞄準,用力甩向屍群落腳之處。
蠻神巨力下,石塊或破碎血肉,讓喪屍行動力大減,或爆炸般掀起山林泥沙,阻滯前進。
這是俞玩借鑑攻城器具的投石車,而製作出的創意產物——投石屍。
如果未來頭顱異能炸彈——使用頭顱是因為它是屍身上極少數無需雕琢的硬質空腔,能夠壓制能量聚集,起到瞬爆效果——能夠量產,亦或更標準的流水線異能炸彈成功做出,投石屍便能成為投彈屍。
如果攻擊距離的技術性問題能夠解決,它們甚至可以無縫切換為超遠距離的炮彈發生器——異能炮臺。
城防的一個好處就是,我方不需要主動出擊,而是以逸待勞,只需要死板的城牆與陷阱,用這些根本不可能作單兵裝備的最最基礎的喪屍器官+多重異能,就足可以發揮出巨大威力!
這也是為什麼俞玩完全不在意洛小軍瞭解紫源的大致軍事實力——兵團交戰中,目前我損失不起,但誰來侵略,以此城防都不會懼怕。
戰場上血肉橫飛。
埋在稍近處的陷阱,與原本是生物傳音器的其他改造產物一起發力,讓喪屍死的五花八門。
有的被水刀一切兩半,有的內臟翻騰失去行動能力,有的頭顱炸裂,有的化為一灘膿水。
然而同一時間,喪屍的反擊也極度凌厲。
即便是缺乏特殊能力的狂暴喪屍,也能扒開土地,爬上大樹,將基地辛辛苦苦佈置的數十上百個致命異能陷阱,一處處拆除、撕碎。
甚至有身如閃電的變異喪屍,在樹叢中化作流光,飛快毀滅著大費心血的原生物監視器。
血液瓢潑,草木紛飛、枝蔓凋零,臭氣熏天。
屍潮毫不在意地丟下屍體。
推進。
推進。
推進。
整半年積累的戰備物資,正在以千萬倍於製造的速度,飛快消亡。
屍潮大軍迅速推進到了距離城牆不到50米的位置,一隊隊士兵全身緊繃,呼吸急促,終於舉起了超距強弓。
探索、獵殺遊蕩喪屍,與日常的守衛工作,在戰爭面前都是小兒科。
戰爭,不是戰鬥。
明明報告中只有上千數量,實際看起來卻無邊無際的喪屍;
熏天惡臭;
殘酷的殺戮;
一錢不值的人命;
無限的真實與幻想中的恐懼……
這些在他們心裡呼嘯激盪。
這一中生代士兵,大多數都在30-50歲之間,有異能的只是極少數。
而異能士兵中,除了曾經的探索兵團,後來的狩獵兵團之外,殺過大量喪屍的鳳毛麟角。
有的人已經手抖得連箭都搭不穩,射出去的也不過胡亂落地,純粹浪費戰備資源。
俞玩不瞭解自己為什麼對這種血糊巴拉的場景,免疫力極強,只當是經驗豐富,亦或身負能力或者有恃無恐。
他沒有多做動員,只是驟然放出一股兇惡氣勢,凝於天空不散,強行提起己方所有人的精氣神。而後朝對面空處揮出長刀。
剎那間,一個大型光團凝聚於他的頭頂,照亮四方。
光團像一個旗幟一樣,匯聚了四面八方的目光,鬼勢的兇狠明明白白對著外部傾斜而出,彷彿給他們心裡,憂懼之外,那一股子狠勁開啟了一個出口。
許多人開始五花八門的低聲怒吼:
“媽的,老子又不是沒殺過喪屍!”
“爸,媽,看兒子給你們報仇!”
“小敏,媽媽答應過你,一定會保護好我們的新家的!”
……
同時,俞玩肅穆聲音傳蕩四方。
“紫源,殺敵!”
伴隨著一道耀眼的藍紫色箭光,黑暗中拆除生物監視器的那隻“流光喪屍”炸成了一團煙花。
城牆上,命中率參差不齊的臨時弓兵,第一次整齊劃一地拉開了強弓。
剎那間,逐漸深沉的黑暗,再一次被難言的光芒照亮。
箭雨飛天。
第一波是混合攻擊。
幾十只箭矢中,小半是普通材料之箭,憑藉強弓加壓,而釘入狂暴喪屍日益堅韌的面板,期待從它們柔軟的眼球穿過。
而大半箭矢由特殊血肉構成,反倒是胡亂射出,沒有殺傷力,一落地就放出了拳頭大的光芒,搖曳不熄。
原本對遠端攻擊極為不利的黑暗環境,頓時被光團消弭了大半。
喪屍殘破,或隨著變異越來越畸形的血肉外貌,在影影綽綽之下更添一分恐怖。
距離拉到了30米,冰錐、冰球、純白的光芒、血紅粘稠的液體亂飛。
有的喪屍凌空飛襲,越過數道陷阱防線,率先朝著城牆撲了過來。
這一波屬於喪屍的遠端攻擊,在半空中被大量針鋒相對的魔杖異能狂暴吞噬。
落下來的五顏六色的各種“能量碎片”,在半空中閃爍了幾下就消散不見。
而奔向城牆的兩隻喪屍,在俞玩和吳雨一箭、一刀之下,一個重傷墜落,一個斃命當場。
轟!
重傷的,雙臂與身體之間竟似生出了一層膜翼的飛行喪屍,執著地朝著城牆,用僅剩的半扇身子跌落,驟然爆發出巨大的轟鳴。
自爆,不是隻有俞玩才擁有。
一個雙異能喪屍,竟然作為犧牲品一般,潦草地死亡了。
城牆劇烈晃動,但直接承受衝擊的壁壘牆板只是略微凹陷了一絲,結構足夠堅挺。
一發發存在感小到可憐的普通箭矢,一顆顆極度原始的黃灰色石頭,一束束神奇的魔杖異能量,中間竟然還混雜著已經無所顧忌的槍火,珍貴的破片手雷。
從原始到現代,再到超自然,全部混亂地砸向屍潮中。
喪屍雖已經不是尋常的血肉之軀,但仍然一次又一次被掀飛,血肉一塊又一塊破碎掉落。
即便構造和人類不同,掉了半扇身子還能爬著走,但終究已經是強弩之末。
喪屍的第一波遠端攻擊後,紫源這邊佔據攻距優勢的單方面轟炸,只持續了不到十分鐘,喪屍的低吼就越來越微弱,微小。
直至城牆上計程車兵需要仔細尋找,才能看到一隻蹣跚爬動的存活喪屍。
它立馬被剛剛投放的,用於清理戰場殘餘敵軍的手臂刺客,擰斷脖子。
最後,吳雨奮力拉開獨屬於她的特製超距強弓。
連續數根箭矢,繚繞著電光,仿若藍色的流星劃破大氣層,穿過已經被大量轟破的前方密林,不斷紮在一個剛才瘋狂朝城牆投擲自爆喪屍的大傢伙。
先是不斷麻痺,而後從細胞層面,徹底將它燒死。
這場佔據地利的冷兵器、熱武器、異能三元混亂轟炸,斷斷續續持續了十多分鐘。
直到最後幾隻喪屍爬過屍堆,被箭雨射穿,宣告結束。
光芒之中,屍橫遍野,不再有任何喪屍。
所有人都在命令下,緊張地繼續搬運物資,亦或刻意與外形恐怖的投石屍保持一點距離,靠在朝向城內的牆欄下,休整休息。
沒有短兵相接,沒有損兵折將,甚至沒有一隻喪屍和他們面對面廝殺,
但無數破碎的血肉潑灑在地面上,粘黏在樹幹、草葉上,就連山林中入夜降溫起的寒霧。都飄滿了紅色的水絲。
那些散佈在戰場中的照明箭矢頂部,光團純白的光芒,都好像被罩上了一層妖異的紅膜。
靠坐在城牆上的兵團士兵們,有人拿出平常捨不得抽,如今卻被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浸溼的利群香菸,哆哆嗦嗦點燃,猛吸幾口,茫然地說道。
“艹,真的殺光了……”
千人級屍潮,在他們不夠充分的準備之下,竟在還沒有接近城牆這第一道防線外,離安防預案中“退守山莊邊緣圍欄”的第二防線、“縮排生活區鋼板堡壘”的第三道防線還很遙遠時,就直接被剿滅了!
俞玩掃視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撐了撐站得有些不舒服的腰,自己在心裡默默說了一聲。
“這只是個開始。”
雖然大家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如入雲霧,身上也落了一身臭汗,但實際戰鬥力可是一點兒都沒損失。
當第二波洶湧澎湃的屍潮不再受到路障阻攔,以尖峰姿態踏入僅剩的三段15米異能陷阱,所有士兵又打了雞血一樣舉著強弓開射。
休息了短短半個小時,城牆上方的戰備物資再次被工蟻一般勤勞的市民,一刻不停地從遠處倉庫運到北部城牆下,然後交由待命蠻肢屍力搬運上牆。
而除了營地加強內部防守後,投放巡邏的大量二型蠻肢,倉庫裡儲存的,數量不多的備用一型蠻肢已經全部運到了城牆上,誓把喪屍擋在第一道防線之外。
射箭、投石、狙殺闖關喪屍、舉起重型壁壘屍盾硬抗異能、半空對撞轟擊……又是一輪近在咫尺的遠端對轟。
丟下一地屍體後,屍潮如勢不可擋的洪水,轟然撞擊在北部城牆上。
屬於屍潮的恐怖之處,真正開始了。
狂暴喪屍行動能力早已超越舊時代的常人,木質城牆外雖嵌有壁壘牆甲,本身難以受撞擊損壞,為城牆吸收了極大撞擊力,但牆的高度卻只有不到六米。
對一隻狂暴喪屍,那是幾乎不可逾越的天塹,但當它們如瘋狂的兵蟻聚沙成塔,幾乎不要兩分鐘,便可輕易堆上牆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