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旭日初昇。
俞玩完成了一整夜的物資搬運工作,此刻正坐在營地一里外,高聳的訊號塔頂端,眺望著紫氣東來。
橙黃色的陽光,從紫山市東面連綿的低矮山地下覆蓋過來,樹林從深潭般的黑綠色,一厘米一厘米染成燦爛的翠綠。
陽光劃過山峰,終於砸到山腳的城市中。高樓從陰影裡,將頹敗初顯的樣貌一寸寸暴露。
陽光再次越過了高樓,直插進寂靜的地面。
秀雅二苑內,大草坪上,一支由年輕人構成的隊伍,兩兩一組,跟隨最前方那一名身影,擺動著身子,偶爾擊出一股勁風。
他們都隨身揹著一隻攥緊拳頭的乾枯手臂,在這重量下,頗為辛苦地做出各種搏擊動作。
整場搏擊訓練,連帶著旁邊早起挖土、種菜,亦或剛剛回到營地的疲憊的午夜探索者們,都行進在無聲的寂靜之中。
俞玩的視線跟隨著陽光。
隨著光影分界線那筆直鋒利的弧度,向著城市各個角落不斷後退,一顆又一顆蒼白血腥的頭顱,被染上了金黃色。
它們密密麻麻,如巢中蜂房那樣緊密地挨在一起,整體卻又泥團似的鼓脹、在大地上粘膩地滾動,少說也有上千之數。
“總算…漸漸遠離了。”俞玩鬆了一口氣。
這是他和守衛小隊費力引走的一波屍潮,經過兩天的挪動,總算徹底偏離了原來行進路線。
它們將從營地三百米之外“擦肩而過”,向著西邊紫江緩緩行進,直到再次被其他倖存者的異動吸引,或是自行散開。
屍潮如洪水一般,從一座座高樓或矮房底下分流而過。俞玩目光緊緊相隨。
在它們的尾巴離開了菸草大樓後,他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
他看到了兩個人。
兩個身影都細細長長,一高一矮,全都穿著深黑色衣褲,彷彿要與陰影融為一體,極為隱蔽。
屍潮流過大樓之後,兩顆腦袋從二樓的窗戶探了出來,互相幫助著跳下窗戶,在二樓的大露臺上小心向著街道邊摸過去,向下觀看。
兩人似乎僵立了一下,接著迅速換了方向。
再往前穿過兩個街區,正是銅牆鐵壁的秀雅二苑營地。
“異化發動。”
面板迅速變得蒼白,俞玩的眼睛染上了血紅之色。
但變化還未停止,那一雙棕色的瞳孔渾圓如卵,此時極其誇張地漲大,幾乎覆蓋了全部的虹膜。
異能:鷹視。
幾天前,接二連三有探索小隊告知意外遭遇小型屍群。而直到這個威脅營地的屍潮成型後,俞玩才終於發現了一隻可疑的傢伙。
它總是在遠處眺望,似有所得後,便開始製造動靜,引動屍群。
但它靠的是製造動靜,實際上沒有操縱喪屍的手段,因此還是被四頭Ⅱ型蠻肢穿越屍潮,極限圍殺,將部分軀體給帶了回來。
於是,俞玩獲得了一個強化遠距離視覺的輔助類異能。
詭異的雙眼中,映出了兩個逃亡者骯髒的面孔。
居然是宋高超,和阮流蘇。
那副狼狽的模樣,哪還有一點大型營地成員的樣子?
“恐怕麻煩要來了……”
俞玩面色微沉,點亮了靈軀,如猴子般把住一根根鐵梁,飛速落回地上,朝著營地跑去。
……
憑藉著老城區多如牛毛的單層建築,宋高超和阮流蘇在房頂上走走停停,不斷上上下下,躲避著街道上游蕩的喪屍,直到靠近剛才視野中,看到的那一片閃爍著漆黑金屬光澤的連綿“城牆”。
令人震驚的景象矗立在面前,兩人心裡頭莫名震顫,但憔悴的臉上卻興不起任何變化,只有深深的疲憊。
“喂!這兒目前不收人了!”
鋼板後方傳來一聲呼喊。
營地內部,一個全身牛仔的年輕男孩,似乎是踩著什麼東西,將半個身子露了出來,朝鋼鐵圍牆外的兩人揮了揮手。
“怎麼問?直接問嗎?”
宋高超猶豫地看著阮流蘇,一想到那個名字,突然有些膽怯。
阮流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卻是一聲驚呼。
她的視線側面,跳出來一個身形粗壯,擁有四隻手臂的獸形怪物,它朝著兩人奔跑,靠近的瞬間,就張開雙臂撲了過來!
“有怪物,救救我們!”
她驚恐地轉向了圍牆後方,似乎抓著根木製長矛的年輕人
然後絕望地看到,他竟然面色輕鬆,無動於衷。
怪物兩條粗壯的前肢,直接將他們兩人撲倒在地,一手一個環住腰部腰部,而後肢竟然違反常理地直立了起來。
他們兩人毫無反抗能力,就這麼被怪物抬著,飛速繞著圍牆跑了半圈,竟跑進了大門。
隨後,兩人在極度顛簸下進了一棟大樓,不知幾次磕到水泥臺階後,終於被一把扔到了平坦的地面。
他們顧不得揉一揉吃痛的額頭,立馬極度僵硬地抬起了頭。
先是看到地面上一堆碎米,然後看到了一群啄食碎米的母雞。
最後看到了雞群中央,慢慢撒著碎米的俞玩。
他拍了拍手,將碎米一把扔向圍起來的雞舍,而後觸了觸那怪物。怪物立刻化身抓雞能手,將母雞們一隻只飛快地塞回了雞舍之中。
兩人愣了許久,還是宋高超先反應過來,也不寒喧,直接甩手喊道:
“梧巷沒了!梧巷沒了!”
“全死了!全死了啊!”
喊完這兩句後,他彷彿被巨大的悲憤堵住了喉嚨,嗬嗬作響,深呼吸了兩次才平復下來。
俞玩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深吸了一口氣。
“說”
“不是喪屍……是一群人類。”阮流蘇的腿還是軟的,寬鬆的黑色長褲也掩飾不了她在瑟瑟發抖。
“他們有槍,還有好多異能者,就算是普通人都很強大……他們殺了所有老人和孩子。幾個女人被抓走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蘇白呢?”俞玩問道。
阮流蘇看向了宋高超,後者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沒了!都沒了!”
“我……我親眼看到他打死了好幾個槍手,最後被三個異能者圍攻,在巷子裡倒下了。”
“他們還當著其他人的面,把蘇悅……她才12歲啊!”
阮流蘇聽到這裡,不顧雙手髒汙,掩面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