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興。
俞玩緩慢地,唸叨了兩遍這個名字。
他想起了在廣播聲中,從住院大樓上被逼墜落的垂降者。
想起了被那道廣播,如篦子般無端掃落,遭到自己連累的許多生命。
他的眉頭拉出一個鋒利而冷冽的弧度,突然下了決心。
俞玩看了一眼連廊兩側的拉鋸戰場,雙手比劃了一下,立刻轉向莫博。
他詳細交代了一下剛剛想到的,適合凌空連廊禦敵的特殊路障。而後便讓莫博抓緊時間上樓搭建,為所有人爭取一些時間。
而後,他盯著於毅死灰般的面龐:
“於醫生,十分鐘之後主要屍群就會衝上露天樓梯,到時候兩面夾擊,食堂防不下來。
“做好準備,你們可能得一起離開這裡!”
於毅心急如焚,艱難地看著俞玩,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
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
一隻袖珍的幼兒狂暴喪屍,在屍群的肩膀和頭腦上跳躍,猛地朝防禦空隙鑽了進去。
“啊,我被咬了!”
背靠空隙另一面的小夥子一聲慘叫,整個人慌亂前衝,瘋狂扒開衣服,想要看到小臂上的傷口。
僅僅一瞬間,失去了支撐的路障,立馬就嘎吱爆響,搖搖欲墜。
幼兒喪屍拼命往裡鑽,而先前被咬的那人,變異活性飛快地衝上了100%!
整個路障工事內外交困,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清脆的木頭崩裂聲聲聲四起。
“它們過來了!”
“跑啊!”
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尖叫、顫抖,連滾帶爬地狂奔後退。
有兩人撐得稍久一點,被喪屍拖倒在地,然後在慘叫中被淹沒。
及時退出的人,看到莫博這個大塊頭,在連廊末端搭起了最後一個路障。
路障的形狀很奇怪,朝向食堂的裡邊,仍然是桌子椅子大亂燉,但是朝向喪屍的外邊,卻用兩張大桌面,拼成了中間凹陷、向著連廊左右側慢慢起高的兩個斜坡。
斜坡外邊搭在地上,靠近食堂裡邊,搭在工事頂端和欄杆的交接處,形成了V字形的斜道。
幼兒喪屍撐著一隻手,飛快爬上斜坡。
它越爬越高,越爬越向兩邊傾斜。
然後,它被後方喪屍一擠,右手突然撐空,從連廊邊緣跌了下去。
後方的喪屍有樣學樣,順著斜坡往上爬,又不斷被擠下連廊,下餃子一樣,接二連三地墜落到地面。
路障後面的食堂眾人,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頓時壓力大減。
看莫博的眼神,都放著光芒。
這就是俞玩教給莫博的工事搭建方法。
利用好連廊凌空的特點,堵不如疏,將喪屍都引向兩側。只要後方撐住路障不倒,它們爬高了就會直接摔落。
但是,摔落地面的絕大多數喪屍仍舊存活,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道路,登上露天樓梯。
而這裡一定擋不久。
北面屍群即將殺到,第一撥跑得飛快的狂暴喪屍,數量達到二十以上!後面則是烏泱泱一片普通喪屍,讓人腿腳發軟。
俞玩的辦法只是分散了壓力,延長防禦時間,但阻止不了喪屍堵住所有生路。
“只能……走了嗎?”
有一些話,俞玩勸他走時沒說出口,但很多人都懂。
緊急情況下,生路是個獨木橋,
有人能離開這裡,必然也有人來不及離開!
更別說被放棄的糧食、水源,有多麼珍貴。
離開之後,這麼多人怎麼生存?
但要俞玩為了他們一群陌生人,去對抗兩大屍群嗎?
於毅開不了這個口。
人都是自私的,現在,拯救食堂的危險程度,已經遠遠高出任何人能接受的範圍。
他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向現實妥協,佝僂著身子抬腳上樓。
“害,別這麼苦大仇深。讓你們走,只是上個保險。”
俞玩取出了幾條手臂,突然說道。
他朝著眾人咧開嘴巴,長呼一口氣道,竟露出一股決絕的痞氣:
“武家興這個罪魁禍首,我必殺之。”
“至於食堂,不是危局嗎?不是不可抗衡嗎?”
“我還就救定了!”
俞玩瞬間點亮手臂的縱火基因,下了焚燒喪屍的指令後,交給眾人。
“我去樓上,關閉廣播”
“我和你一起!”江月明悚然一驚,立馬說道。
“相信我!你帶要走的人出醫院後,在房子平頂上等我!”
說著,俞玩徑直向著東側跑開,拿出父親的頭顱,朝天猛地噴了一口火焰。
從連廊跌落的屍群受到刺激,紛紛低吼著,向俞玩這邊衝了過來。
“喪屍來了!快上樓!”
一聲尖細的嚎叫,讓江月明怔了一下。
他還在猶豫,一直跟在屁股後面的宋高超一聲“媽呀”,一溜煙就跑了上去。
其他人腦子裡又是恐懼、又是迷茫,一團漿糊。
見到有人帶頭,也顧不得看是誰,立馬摩肩繼踵地跟上。
綜合樓5層,廣播室。
看著俞玩脫離了團隊,沒進綜合大樓,而是向東面跑去,武家興先是疑惑,又恍然大悟。
看來他要重新引屍救人,目標是廣播室。
呵,好人啊,好人真特麼的煩!
全身肌肉又是一陣顫抖,劇烈的疼痛,在他的四肢百骸發作。
武家興感到,自己的身體,好像一個被人旋轉的毛巾。
內臟、肌肉、筋骨都強烈地擰緊,
血液、脂肪彷彿被榨出來,不知流向何方。
他身子靠著牆壁,緩緩坐了下來,心裡恨意滔天,卻奇異地,漸漸陷入了睡眠中。
夢裡,沒有臉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身材曼妙,面板白皙,那張無臉之臉,卻透著一股悲憫的神情。
武家興感到自己既興奮,又惶恐,滿眼血絲,猶豫之中,彷彿整個身心都要被撕裂。
但某一刻,看著面前潔白如玉,他腦子一抽。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廣播室裡,武家興的身體停止了抽搐。
他站了起來,雙目赤紅,全身肌肉極度萎縮,面板也緊緊巴巴,猶如干屍。
而後,突然四肢全部著地,以怪異的姿勢扭曲著骨頭。
他爬出了窗外,盪到了隔壁房間的窗沿上,對著房間內齜牙咧嘴。
而後突然渾身一震,立馬順著綜合大樓的一扇扇窗沿,像個猴兒一樣,從5樓躍到了1樓最東側。
落地之後,又像蟑螂一樣飛速爬行,追著俞玩跑進了地下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