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慄回宿舍放了東西，並迅速完成了陳明要求的安全教育考試，就準備和凌虎一起去外面採購生活物資了。

“走吧，我準備好了。”

“哈？你準備穿這一身出去？”凌虎瞪大了眼睛。

朱慄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短袖加西裝褲，沒毛病啊。

“你以為這是國內啊， 穿衣自由。外面很危險的，尤其是你這種長得漂亮的女孩子。”說完開始指著我的上衣說，“還是這種短上衣，隱隱約約露肚臍的，U領還露這麼一大塊，太暴露了，這裡可是穆斯林國家，女人地位很低的，一個不小心……”

這時賢哥從朱慄身後冒出來，“咋滴，凌虎，聽說你要帶阿慄出去。這天都快黑了，最好就不要出去了，外面很亂的，這邊本來就偏僻，人素質很差的，之前就有中國女的被QJ了。要去也等著白天有幾個壯丁陪著你一起去。”

“哪有那麼誇張啦，她去換套衣服就行，再說了不是有索羅和我在嘛，綜合部事情這麼多，白天哪有空帶她出去啊。”凌虎倒是覺得賢哥有點危言聳聽了。

不過聽他們的描述，更加讓朱慄充滿好奇了，園區外面是個怎樣的地方。為了安全著想，又想到這邊天氣也確實熱，就換了一件白色圓領T恤跟凌虎一起出去了。車上凌虎告訴朱慄，一般人都是出不來的，這邊人素質很差，尤其是他們都知道中國人比較富有，最喜歡搶劫中國人。園區為了保障中國人的人身安全，特別規定只有印尼屬地人才可以自由出入園區。但是索羅（專案部的專屬翻譯兼司機）和Ani（專案部的高階翻譯）能帶中國人出入，尤其是Ani，整個園區Ani都非常熟悉，她公司的工人都有好幾百個，因此有時查得不是很嚴，直接報Ani的名字就能出入。

在介紹部門的時候曉楠跟朱慄提起過Ani，負責商務的專業翻譯，人非常能幹，渠道資源豐富，和公司合作很深入，小至專案部保安、清潔工，大至現場使用的工人、裝置操作手等大部分都是由她來安排。而且中英文十分流利，畢竟之前在臺灣工作過十年，在韓國也待過四五年。能幹又聰明，是少數聰明又懂得和中國人合作的印尼人之一，所以大家都很喜歡她。凌虎也說，Ani平時都是叫她sweetie的。

他們出門的時間大致是下班高峰期，園區門口全是來來往往的工人和車輛，進出都會被嚴格檢查，所以堵在門口排隊。除了SUV就是小貨車，小貨車車斗裡擠滿了人，大的可能20+人，小的10來人，有一些人到門口就“竄”一下跳下車，走了，有的還待在車上等待繼續前行。朱慄發現，他們都好快樂哇，在車上吹口哨，唱歌，手舞足蹈。凌虎探頭出去看看情況，結果被隔壁車的印尼工人看到了，“MEI MEI”一群人在車上起鬨。一聽就知道，在中國人的園區待久了，看見“美女”打招呼叫“MEI MEI”。凌虎不屑地做起他翻白眼地標準動作吐槽，這些人打招呼的樣子跟猴子一樣，嗷嗚嗷嗚的。朱慄“撲哧”一聲，不禁捧腹大笑，不能說神似，簡直一模一樣。

索羅在門口打了聲招呼，保安往車裡看一眼，車就順利通關了。出了大門，路面是坑坑窪窪的石子路，被雨水沖刷、大車碾壓過更加破爛不堪，灰塵漫天飛。不知是傍晚的原因還是這裡的環境本就這樣，整個園區籠罩在一片霧濛濛之中。路兩旁還有很多小攤販在入園處和路兩邊擺攤賣“印尼關東煮”、“印尼現制飲料”、水果等，那自制得飲料顏色五顏六色，十分鮮豔。這確定不是巫婆的毒藥？

凌虎狡黠地說，“很好喝，你要不要試一下？”

朱慄連忙搖頭，“不了不了，我還想活著回去。”

所謂自制飲料也就是用香精和色素調製，再加一些食用膠製作的固體物混合而成。印尼飲食偏甜，蛋糕、冰淇淋，甜到齁，能讓人“當場去世”。後來，朱慄唯一能接受的是可樂，雖然很甜，但相比於其他飲料，會好很多……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這裡交通十分擁擠堵塞，摩托車居多，通常都是載人的，在本就擁擠的路上行如流水，比索羅開的皮卡車速度快多了，典型的東南亞交通風格展現得淋漓盡致。

一路顛簸，公路臨海而建，兩旁都是低矮民房，有的使用鐵皮簡易搭建而成，用作雜貨店和日用品店，偶爾也會有幾間建得比較好的，用來做餐廳或是商店。印尼的房屋跟大多數東南亞國家一樣，善用色彩，門前用柱子支撐。過了擁擠路段，路況稍微平坦一些，車輛駛入這附近最大的十字路口。沒有紅綠燈，只有靠交通警察維持秩序，每個路口放行的時候都會有密密麻麻的摩托車湧入。這裡朱慄不得不稱讚索羅的車技一流，就這交通狀況，一般人可真的駕馭不了。

索羅操著一口夾雜著口音的中文說：“習慣了。”也是，索羅每週三、五、日都會趕早菜市場買菜、採購供應專案部40來人的日常生活，平時也要經常跑出來辦理一些瑣碎事務。到了每週三園區工廠大輪班的時候，這條路通常會被堵得水洩不通。

過了這一段路就到了採購物資的地方了。開啟車門，要不是要採購物資，朱慄真的不想下車。這邊大概是因為車流量大的原因，石子路早就變成了土路，摩托車橫衝直撞，燈光下灰塵在摩托車後面呈蘑菇狀滾滾而起。過馬路的時候，根本對行人不管不顧，索羅擔心朱慄不習慣，都是護在身後，覺得可以過的時候，朱慄才提心吊膽，箭步衝到馬路對面。

一進商店，義烏小商品市場既視感，衣架、盆各種生活物資琳琅滿目，朱慄看中了一個洗臉盆，伸手去拿的時候盆上馬上印出五個手指印，臨街的這些商店到處佈滿厚厚的灰塵。本有些潔癖的朱慄心生牴觸，後來在凌虎的指引下隨便挑了幾樣必備的物資便離開了。陪著凌虎去採購其他物資的時候，有些商店進去還得按照他們的習慣——進門之前脫鞋子。朱慄進去走了一圈出來，白色襪子底部已經成了黑色的了，朱慄甚至想把襪子脫了扔了，免得弄髒了自己的鞋子。

雜七雜八地採購完便跟著凌虎去水果攤，路邊的水果攤掛滿了榴蓮，成堆的火龍果、蛇皮果、芒果，當地水果相對便宜很多，一個大榴蓮在國內至少要兩三百人民幣，但是這裡摺合人民幣幾十塊錢便可以買到，而且果肉飽滿鮮甜，味道可口，對於榴蓮愛好者的朱慄來說簡直是最大的慰藉。另外還有進口的蘋果、西瓜、橘子等。剛來的朱慄身上沒有印尼盾，凌虎很大方說請她吃水果，就當見面禮了。朱慄連忙拒絕了，剛到這裡受人恩惠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盛情難卻，便隨手挑了兩個火龍果。

一切採購完畢，終於可以回去了。晚上回去不似出來時候那麼堵了，順利回到了專案部。

下車的時候剛好落在張經理眼裡，“朱慄，你一個女孩子出去不安全，以後出去得跟我們領導報備過。給你們留了飯，在食堂。”大家都是一起去食堂吃飯的，誰不在一問便知。

凌虎連忙在旁邊解釋道：“今天剛好要出去採購明天要用的物資，順便帶她出去採購一點要用的生活物資。”

張經理“嗯”了一聲便不動聲色地走了。

事情不妙啊，這生人勿近的樣子再加上初次見面的高冷模樣，朱慄覺得張經理應該不太喜歡她，那又怎樣呢？朱慄只想搞錢，其他的隨便吧。

迅速扒拉兩口飯就想去洗澡，在這個鬼地方奔波了一天，朱慄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灰塵黃土，只想趕緊洗澡上床睡覺。

朱慄帶上洗漱用品去洗澡，開啟浴室門一看，瓷磚貼地，地面倒是挺乾淨的，但是四周都是長時間積累黃黃的泥垢，甚至有些地方都出現青苔了，瞬間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排水溝裡都是汙水，一看就是排汙通道無法及時排汙，這要是洗澡灑水了，還得濺到自己身上。擔心被路過的同事看到，朱慄便索性進入浴室，告訴自己“我沒事，我可以的”。她拿起雨灑將汙水反向衝出門外，不一會兒汙水就排乾淨，勉強可以洗澡了。脫完衣服，開啟水龍頭，水衝到白色地磚上，才發現，這個水是有點發黃的，下午洗抹布的時候沒仔細看，這就難怪浴室四周都是黃色汙垢了。朱慄簡單沖洗了穿上睡衣，還特地把胸罩穿上，不然出浴室要走到另一端才到宿舍，被同事看到多難為情。

可當她開啟浴室門的那一刻，外面下起了瓢盆大雨，雨水沿著屋簷流下形成了一塊水幕。朱慄的委屈一下子湧上了心頭。下這麼大的雨，外面根本就沒有人，對面倒是一排宿舍，可是剛來的她一個都不認識，甚至對面誰住在哪一間都不知道。朱慄眼淚刷一下止不住往外流，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除了國內的那些瑣碎破事，怎麼還會有更艱難的呢？心理防線這麼快就被突破了。

朱慄正準備先沿著浴室這一排屋簷下走到宿舍對面，再用盆頂著頭衝回宿舍。這時，模糊的雙眼突然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撐著傘朝她走來，雨很大，沒看清是誰，只見他穿一件黑色坎肩球衣，短褲，拖著拖鞋。待人慢慢向她靠近，她才看清是陸總。

“走~”陸總邊說邊用頭示意。

朱慄怔了片刻，迅速站到陸總旁邊一起回去。朱慄縮著身子站在他的傘下，只顧著跟隨他的步伐，埋著頭往宿舍方向跑去。

“謝謝陸總。”

“沒事，快進去吧，你看你裙子都淋溼了。”朱慄看了一眼自己的過膝睡裙下襬，都溼透了。

“嗯。”朱慄宿舍旁邊是李總，李總旁邊是陸總的宿舍。陸總回去的時候，身上都溼了，燈光下還泛著水光。

回到宿舍的朱慄，擦乾了衣服，換了一身睡衣，鑽進被窩，眼淚還是不住地往下掉。也許是委屈這裡第一天的所見所聞，也許是為那五年的歡樂和陪伴流淚，也許是為過去那個朱慄流淚……哭泣著迷迷糊糊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