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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未識英雄真面目,八方來客顯神通

張子凌站在臺上將林林總總的眾多酒具審視一番,見其間的一隻黑色酒杯材質頗為獨特,知其乃是犀角所制,遂選其一。再飲之時,竟是樊樓的百花蛇草酒,此番能一舉拿下十枚金葉實是意外之喜。

他正要再取一支由花梨木精雕細琢而成的酒壺,忽聽臺下傳來一陣咳嗽聲。聞聲望去,見豬寶寶正努力朝著他一旁的酒壺不住努嘴。張子凌見他所指的乃是一隻白玉瓶,又見瓶身造型獨特宛如一隻蛤蟆,登時會意。他取了瓶子假意一飲而盡,這瓶中半滴酒也沒有,果然便是已被顧闖偷去的那壺雪蛤酒。

最後他又選了一支不甚起眼的乙等酒,只因那酒乃是其父最愛的白汾老酒。

紫姝遂將二十六枚金葉奉上。

張子凌遲遲不見武雲身影,心中正自盤算,卻見那頭戴張飛面具的男子早已快步上前。他腰間繫的乃是十五號牌,若武雲未能現身,自當是輪到他來選酒。

這漢子長得頗為魁梧,穿一身黑色束身短衣,留一副絡腮鬍須,單看身形與張飛倒是頗有幾分相似。他大步在臺上走了一回,便從最後那張桌上挑了最大的一罈。

張子凌心知,那正是此前顧闖所說的上等女兒紅,若是就此被他取了,武雲來時便要少了些把握。正要籌措些辦法時,忽聞臺下一人喝道:“三弟!怎地你不等我和大哥,卻自己先上臺去?”

眾人聞聲望去,見說話之人身著一身墨綠色錦袍,頭上戴的是關羽面具,只是下巴上鬍鬚稀稀疏疏全不似關公一般威武。他身旁站的一人略微消瘦,著一身青色長袍,面具上畫的乃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儒生,自是劉備無疑。

張飛聞言道:“我久等你們不來,只怕好酒都被別人選了!”

關羽道:“你且聽我一言,莫要先選大壇酒飲!若是第一輪便吃醉了酒,怕是便要虧了老本!”

張飛聞言嗔道:“你說得倒是輕鬆。我又不懂酒中門道,想必大總比小好,不如先選個妥當的打底。”

劉備此時說道:“你不妨先去找些考究些的酒器,最後再選那壇大的不遲。”

張飛聞言雖有不甘,卻仍是去到鄰桌端了一隻鑲金酒壺一氣飲了。這酒雖是甲等,因他不知此酒來歷,便也只得上五枚金葉。此後他又自行取了一隻銀壺,卻也只得了三枚金葉。

劉備見他有些沮喪,便喝道:“無妨,無妨!可將那一罈選了再做打算!”

張飛正要再去選酒,忽見一個頭戴小狐面具之人躍上臺前,這一下身姿優美不禁引來臺下一陣喝彩,正是武雲到了。

張飛才要開口,卻見武雲手裡晃著十四號牌道:“我不過是內急去了片刻,早看中的兩壺好酒便被你搶了先,可還講規矩嗎?”

張飛被他一頓搶白,過半晌才支吾道:“明明是你自己耽擱了,又怎說我搶了你的?”

武雲假意嗔道:“那這時我已在此,自當應是我先來選!”說罷便將那一罈女兒紅抱了下來。

張飛見狀急道:“這、這......”半天卻也沒說出個一二。念其排序在前,也只得悻悻說道:“我看你生得單薄,這壇酒若是吃得醉了可莫要抱怨。”

武雲調侃道:“我自幼便用陳年老酒來洗澡,哪是說醉就能醉的!”言罷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起酒罈,竟將那一大壇酒盡數飲了。

眾人正自驚詫之時,他又接連將一袋馬奶酒和一罐葡萄酒又都喝下了肚子。張子凌忙要上前攙扶,卻見武雲面色如初,不僅將幾樣酒的來歷一一說明,直是將三十枚金葉數了清楚,這才拉著張子凌歡天喜地的下臺去了。

這一來二去又過了半個時辰,眾者皆已飲過三杯。多則金葉十餘,三五枚者眾。唯豬寶寶、顧闖、異域行商和一頭戴鍾馗面具的魁梧男子,憑各自技藝博得金葉二十餘。

氣氛正熱烈時,堂內又有一陣鑼鼓響起。待凡塵退去,才聽玉姬緩緩說道:“如今諸君酒過三巡,除醉者十餘,尚有八十七人。接續便是這“色”字的考驗!還請諸位隨我移步二樓。”她白袖一揮,前路燈火交相點亮,緩步向著二樓先行而去。

武雲隨著眾人邊走邊低聲對張子凌道:“你猜這色字會是何種考驗?”

張子凌想不出其中門道,便搖了搖頭。

顧闖笑道:“美酒亂人心,美色迷人眼。色乃是頭上的一把刀,是男人都好!”

武雲聞言邊走邊小聲對張子凌問道:“你好色不好?”

一行人等隨著玉姬來至二層,見廣廈內左右各設有一處勾欄。臺前落著帷幕,不見其間事物。眾人正議論之時,只聞玉姬朗聲道:“此番色字比試,規則如曰。彼時左右將各有一高麗姬登臺獻藝。二女若能博得諸君歡喜,便請移步臺前將金葉擲於勾欄之前。待歌舞聲退去,金葉多的一方為勝,勝方投注最多的二十人便可進入下一考驗。”

言罷她輕擊手掌,一聲響勾欄內燈火亮起,二聲響鼓樂齊鳴,三聲響帷幕緩緩揭開。只見左側勾欄內花團錦簇,粉色的芍藥、黃色的玫瑰、紅色的牡丹、白色的茉莉爭奇鬥豔,宛如一片花海。再看右側,背景乃是月色中的一片竹林,林中有屋,屋後有山、山中有溪,便仿似是隱居空谷中的幽蘭。

眾人正自驚歎之時,右側的勾欄內燈火忽暗,一縷柔光之下,見一身著綠色紗衣的聘婷少女緩步走出,她懷中抱了一把琵琶,以薄紗遮住了口鼻。這少女生一雙靈動的美目,眉心之間一點硃砂更顯萬種風情。才是這一亮相,便早有看客蜂擁至其臺下。

綠衣女子緩步在一張石椅上落座,只聽她細語道:“小女名叫綠旖,自高麗國遠道而來。今日有幸能為諸位郎君獻唱小曲《墨淺》一首。若得眾位官人喜愛,賜些金葉便是天降的福澤。”

言罷,她徐徐將琵琶撩動。一陣婉轉的琴音過後,只聽她開口唱道:“整遺偶墮書簡出,畫抹良人顧盼生。歷久頁黃書舊址,故宅釐爾終不識。吾從此事甚善奇,三日思量揚州行。餘自徐行簡上舍,懷不自意扣門扉。出者及笄善詞言,佯渴從之入院庭。女善不似畫中人,問客所來何至此。餘但言歸省親過,心忍不能但問之。訝問客因識從母,語塞心顧未可答。正有群兒嬉嫗後,圍圃齊聲呼怪客。女嘆此間即問者,陌陌隻影終未許。妾不覺見嫗如此,莫問堂前白髮人。情深墨淺見時難,聞人莫嘆情緣短。”一陣輕佻慢抹過後,琴聲漸遠。良久之後才引來眾人喝彩連連。

武雲一邊聽曲,一邊揣摩曲中意境,心中暗忖道:“這歌講的不就是個薄倖男子,畏懼艱險、始亂終棄,最終害得一個痴情女子孤獨終老的故事。便是唱得再好又能好到哪去!難怪總說天下男子負心者多!”她聽得有氣,不由得望向張子凌一邊。卻見他手正一揮,瞬時間金葉飛了漫天,竟是將持的二十幾枚盡數拋進了勾欄。武雲見狀急得“啊”了一聲,再想阻止早已晚了。

張子凌沉浸於綠旖的淺唱之中一時間亂了心神。不僅這曲中講述的故事讓人心馳,這臺上的景緻,這歌姬的裝扮更是瞬間彷彿讓他置身於梅劍山莊的雲臺之上。此時這一襲綠色霓裳早已幻化成蕭沁的模樣,尤其是那眉間的一點硃砂,更猶如分別那日曾在蕭沁額上留下的那個吻痕,此時已化作無數光陰的利刃戳在了他的心頭。他正自感懷之時,忽然間臂膀上一陣劇痛。再看時,武雲正一臉怒容望著自己,過往畫面剎那之間盡數幻滅。

武雲見張子凌一副錯愕的模樣,越看越是生氣,不禁斥責道:“你這便把金葉盡數投了!這邊若是輸了,還到哪裡去尋什麼千靈山的長老!”

這一句讓張子凌頓時醒悟,暗歎自己適才沉浸曲中,竟將重要事情忘在了腦後。他知道武雲素來心思縝密,便連忙央求道:“武兄弟,這確是我的過錯。你快幫我想些補救的辦法。”

武雲蹙眉道:“法子總得提前籌措,等事情出了再想豈不是什麼都晚了,如今也只能待那邊開演再看情形了。”她話音才落,左邊勾欄內已經響起了鼓樂。

眾人聞著鼓樂聲動,不久前還聚在這邊的一眾,便如同見了食的母雞,一窩蜂地又奔向了那邊。

花團錦簇之中,只見一身著紅色紗衣的美豔女子現身臺前。這人眉目生得甚是明豔,一雙會勾人的眼、一張硃紅色的薄唇、腮邊生的兩個酒窩更彷彿飽含了笑意,讓人越看越是心動。

紅衣女子舞動著紗袖隨著伴奏聲翩翩起舞,另有數名舞娘在她身後共舞,時而將紅衣女簇擁其中,時而又如散作滿天繁星,讓臺下眾人目不暇給。

武雲心中默默盤算:“按照這番情形,恐是這紅衣女的勝算更要大些。”

她正自躊躇,只聞身旁的一人說道:“要想獲勝雖然不易,卻也不是沒有可能。”說話之人正是豬寶寶。

武雲聞言試探道:“我看這舞跳得尋常,又怎見得她一定能贏?”

豬寶寶續而說道:“男人都是隻顧眼前所見,聽到的卻總當成耳邊風。只說這穿紅衣的女子身材豐盈、酥胸半露便不是那穿綠衣的小娘子可比。依我看她已是贏定了!”

武雲聞言不覺得又向那紅衣女子多看了幾眼,心中雖是認同,嘴上兀自不肯服輸。遂說道:“我偏是喜歡那個綠旖姑娘!今天定要助她取勝!”

豬寶寶笑道:“同理,同理!我適才看過,除這位狼公子,另有三人也都投了金葉。綠旖姑娘這邊共計四十七枚。這堂內共有九十九人,除醉倒的十二人,剩餘八十七人共有金葉五百零五枚。”

武雲聞言奇道:“就是這一時你怎會算計得如此清楚?”

豬寶寶自詡道:“小可自幼便喜好鑽研些五行術數。自打進到這堂中,我便留意觀察了些。想要記得這些人得了多少金葉,倒也並非難事。至於已有多少看客投了金葉,小狐公子且看這邊。”

武雲順他所指方向望去,見兩邊勾欄之間另掛有兩行木牌,紫姝、藍妤手中持了筆墨正分立倆側。右邊最先一塊牌上分別記了十三和二十四,那自是張子凌此前投下的金葉數量。再將後面三塊牌子上的金葉子數相加,果然便是四十七枚。她正思量之時,又見藍妤寫了一塊木牌掛在了左邊。細看時可是一驚。原來這不一會時候,左側便已掛了七八塊之多,金葉的數量早也已將右邊超了。

豬寶寶繼而道:“我看這一曲至多再有半炷香時間,小狐公子若再多耽擱便真的無法取勝了。”

武雲知這豬寶寶心思更勝自己,便說道:“我知你早就想好了法子,倒是你再不快講,一會我們便要被掃地出門了。”她這時雖不知這人來路,但此前便多次受他提點,想是並無惡意。

豬寶寶道:“拜這位狼公子所賜,如今我們若想取勝,便只有這一種辦法。你我三人,加上那邊的虎大爺,共有金葉一百零二枚。須在曲中前再籌得金葉一百五十一枚方可確保取勝。”

武雲道:“如此說來,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找那手中金葉最多的幾人,便是兔爺、蝰蛇、鍾馗和白象最是關鍵!”他並不識得那行商的胖男子,見他穿了一身白衣,戴一張大象面具,故以白象相稱。

豬寶寶喜道:“小狐公子果然高明,一眼便能知曉關鍵所在。”

武雲疑道:“只是這幾人手中金葉相加也未見得便能穩勝......”見豬寶寶並不答話便又將這幾人看了一遍,見白象男正和劉、關、張湊在一邊用一根杖子在地下比劃著什麼,恍然道:“是了!他們在買賣金葉!”

豬寶寶道:“便是此時這金葉才最有價值,那三兄弟手中共有金葉二十四枚,若是全被那白象買去便剛剛好。”

武雲道:“只是時間緊迫,如何能說得幾人全來投綠旖這邊?”

豬寶寶道:“我有一法,可讓那兔爺聽我一言。那蝰蛇與他乃是同道,定然也不會相悖。白象乃是個逐利之人,我看只須許之以利便有契機。倒是那個鍾馗尚且猜不透心思,只能賭上一賭了。”

張子凌從旁聽了良久,這時才插話道:“我見那人不喜喧囂,一直佇在那邊,想來應是喜歡音律多些。”

武雲聞言氣道:“這時你又知道了?若非你不管不顧地將金葉盡數投了,也不用這樣費心思謀劃!”

張子凌自知理虧,便陪笑道:“皆是我一時魯莽耽擱了正事。狐兄弟心思縝密,我這蠢狼今後定當一切遵從號令!”

武雲見他說得誠懇不禁撲哧一笑,隨後便正色道:“你這就去找虎大叔要他先將金葉全投給綠旖,我便去和那白象談談。兔爺和蝰蛇便有勞小豬哥了。”

豬寶寶聞言道:“我們暫且分頭行事,曲終前在此相見。”言罷,從袖中掏了一個木錢在手中顛了兩下,朝著那邊去了。

武雲穿了數人才擠至白象男子一側,見數人正圍著他講價,未見劉關張三人想來已是談成了。

只聽白象男子對身邊幾人說道:“這個價格可是最高了,莫要再多猶豫!”

一男子低聲問道:“當真是一枚金葉可抵十兩白銀?”

白象男子小聲答道:“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待仙會散了便隨我去錢莊兌銀。”

那男子還要再問,卻聽另一個聲音說道:“啥?十兩一枚還不給現錢?那邊有個戴著狼面具的十五兩在收,你咋還從中賺走五兩?”

白象男子只聞其聲卻不見人,便怒道:“哪裡有這事情?是誰在此亂講!”

那聲音又道:“你看那邊,他正和另一個人在談呢!”說話的正是武雲。

這幾人尋著方向望去,果見一個頭戴狼面的正和一個戴虎面的湊在一起正說著什麼,更添了幾分狐疑。其中一個忙藉口道:“我先去那邊探探,你們等我訊息。”言罷便轉身去了。另幾人又哪肯吃虧,才不多時便都鳥獸散了。

白象男子只望了一眼便認出了張子凌的一頭紅髮,心道:“這小子如何也來了這瑤池仙會,莫非是故意來和我作對!”忽見一旁戴小狐面具的鬼鬼祟祟正要逃開,遂一把將其拉住,喝問道:“那小子當真也是在收金葉?”

武雲道:“那還有假?我若再不過去恐就來不及了!”

白象聞言忙道:“也罷!十五兩就十五兩!待酒會結束......”

武雲聞言忙道:“那可不行!你若沒有現銀,我還不如自己投了賭上一把!誰知道你到時候還認不認賬!”

白象見狀忙又說道:“那你說如何才肯信我?”

武雲道:“按說來這裡的多不差錢,想個法子能勝了這回才是要緊!我這人偏愛音律多些,你若和我同投注綠旖這邊,勝算定能多些!”

白象聞言躊躇道:“你有所不知,我與那紅髮小子和那虎頭漢子有些過解,實不想讓他們撐過此回。”

武雲自是不知其中緣故,幸而這人也並不知他與張、顧二人相識,便假意說道:“這番想要勝出靠得就是手中金葉多的人共同聯手。不如暫且放下恩怨,先過了此關再說!”言罷向右邊臺前一指又說道:“你看又有數人投了金葉,你再不出手便要遲了!”

白象循聲望去,果見紅衣女這邊的牌子上又添了數人。他遂將牙咬了一咬才道:“也罷!你須答應我,下回若有機緣便助我勝那二人!”

武雲聞言心中暗笑,遂答道:“當得!當得!你快去便是!”

豬寶寶見武雲歡喜歸來,知是得手,便笑道:“小狐公子果然了得,卻不知用何妙語將那直人唬了?”

武雲早看過那邊牌子,果然那兔爺、蝰蛇均已下注,就連那鍾馗也如期投了綠旖,再將白象投注加上便是大功告成了!

眼見紅衣女子一舞將盡,忽聽豬寶寶喃喃自語道:“因何差了三枚……”

武雲忙暗自將那幾塊牌上各數相加,果是二四八枚。

豬寶寶又將幾塊牌子看了一遍才道:“是了!那三人沒將金葉全都賣出,竟各自留了一枚。”

這時鼓樂之聲已經退去,那紅衣女子轉至臺前向臺下眾人深施一禮道:“小女紅旎,一支拙舞送與有緣之人,盼能博得郎君一笑!”她此言才出,登時引來臺下一陣歡呼。眾人爭相將手中金葉投出,如此一來勝負實是難料了。

武雲見狀急道:“這時我們便當如何?”

豬寶寶道:“所謂人算不如天算,現在就只看那三兄弟中是否有我等同道中人了。”

又不多時紫姝、藍妤已將兩邊金葉數量算清,只待公佈之時,藍妤才慌忙著又添了三筆。如此一來雖是綠旖這邊牌子數量較少,卻隨著眾人譁然,僅以一枚優勢勝出了。

武雲見狀喜道:“一切皆是如你所料,小豬哥果然厲害!”

豬寶寶道:“我見那三人其貌不揚,未料竟是精明之人。僅以一枚金葉便可入局,倒是讓人開了眼界。”

玉姬待場內人聲稍定才道:“此間未能勝出也莫急躁。奉我家仙子之命,我等已在樓下備了酒宴,便請諸君隨二位侍婢前往,待酒足飯飽,盡興再回。”這一番言語登時引來眾人一陣歡呼。

一陣喧囂過後,無關人等盡皆退去。玉姬這才緩緩說道:“有勞諸位隨小女更上一層敘話。”言罷,她頭前領路,直至一間錦室門前站定身形,這才又對堂上諸人說道:“先要恭喜十四位客官順利透過了前兩關考驗。飲酒不醉、見色不迷,足見諸位皆是有識之士。這第三關的考驗便是以為“財”字為題。我家仙子多年來蒐集了許多奇珍異寶,便收藏於這《粟珍閣》內。諸位須憑藉各自眼光依次進入閣內任選一件物品一較高下。物品價值最高的八位便可過關。”

武雲聞言暗忖道:“這冷月仙子不知何許人也。此地既叫粟珍閣,想必其間珍寶不少,一會倒要見識見識。”她又轉頭望向張子凌,見他正盯著那塊牌匾出神,便嗔道:“你又犯什麼傻?這破木牌子又有什麼好看?”

張子凌支吾著,一時也不作答。

又聽玉姬接續說道:“如下便請金葉投注最多的白象客官先行入內,時為一炷香。”

白象男聞言大喜,他心中對這“財”字早有執念,肯花大價錢收購金葉便是要在此節博個先機。也不顧藍妤在頭前帶路,挺著一副肥大身軀便搶在了前面。

眾人便按規矩依次而行,另有幾個金葉數量相同之人,則按照令牌數字而定。

待兔爺和蝰蛇男陸續選了寶物,這才輪到武雲去選。她站在堂內放眼望去,果見四周擺滿了眾多珍品。其間古董玉器、名家字畫藏品眾多,珠寶首飾、金銀器皿更是不在話下。饒是她生於貴胄之家,一時之間也難見到如此多的世間珍寶。她本想著能被自己看中的好物不多,竟不想一時間還是看了個眼花繚亂。眼見那一支香已經燃了大半,不覺間心底倒是有些著急起來。正蹙眉時,忽然望見頂樑柱上盤著的一條金龍。這條龍全身皆是以鏤金雕刻,沿著一支紅漆大柱盤旋而上,足有丈許。遠遠望見金龍的頭正自噴雲吐霧,那威武霸氣瞬間讓室內一眾寶物變得暗淡無光。

武雲越看這金龍越是喜歡,可心下卻躊躇這金龍又如何能拿得出去。再仔細看看,總覺龍口之中似是含著什麼物事,遂決定登上去看個究竟。幸而那龍生了五個利爪,只見她施展縱躍之術,三竄兩躍便已攀附在龍頭之上。另一隻手在龍嘴裡一陣摸索,果然將一顆冰冰涼涼的珠子握了出來。

這顆珠子近乎將她掌心塞滿,珠圓玉潤,通體粉紅,散著絲絲涼意,竟是一顆大得出奇的珍珠。武雲見狀心中大喜,她早聽別人說過,粉色的珍珠實是難得一見,這般如此大的更是世間少有。遂再也不看別的事物,取了這珠子去了。

張子凌見武雲久久未歸正自掛念,見他一蹦一跳的出得閣來,這才隨著紫姝前往。

武雲正喜滋滋地把玩手中珍珠,一旁的豬寶寶湊過來說道:“恭喜小狐公子選到了心儀之物,這顆珠子可謂是價值連城,順利透過此關當是無礙了。”

武雲道:“我見它生的好看便隨手取了,倒不知究竟能換多少銀錢?”

豬寶寶道:“可用銀錢衡量的皆是些世俗凡品,你若想要銀錢,我便用此物和你交換如何?”說罷,他又將手中的那枚木錢掂量了幾下。

武雲聞言啐道:“呸!你這人好個狡猾!竟琢磨用些爛木頭雕的玩物撰我的寶貝!”

豬寶寶哈哈笑道:“是你不懂!我手中這東西可是大有來頭。有了它便有了使不完的銀錢!”

武雲待要再問究竟,見張子凌已從粟珍閣裡走了出來,便連忙上前問道:“你取了什麼物事,趕快先給我瞧瞧!”

張子凌撓了撓頭喏聲說道:“我......我沒選......”這一句登時驚呆了武雲和豬寶寶二人。

豬寶寶唏噓道:“難辦!難辦!如此這般,這回再無補救之法!”

武雲聞言嗔道:“你又搞什麼鬼!哎呀......嗯.......”

張子凌輕嘆一聲道:“那閣內雖是珍品眾多,仔細看了一番卻都不是最心動的。故此未選。”

武雲蹙眉道:“這種時候你還選什麼最心動的?挑個好的過了此關才是正事!嗯,罷了!一會兒你先拿了這顆珠子頂替。我再另想法子試試。”

卻聽張子凌道:“我有法子應對,有勞武兄弟總為我掛懷!”見他說得如此堅定,武雲雖是心中惴惴,卻也不再多說什麼。

如此逐一而往,每個人皆按照自身好惡進入閣內選了物品。

玉姬令各人將選定之物陳列於一張長案之上。逐一審視一番後,遂緩緩說道:“此間諸君所選的皆是些稀世珍品,實難以價值幾何評判優劣。便請各位依次說明所選物品的獨到之處,以此定奪最終排次。”接著她芊芊玉指向著那戴著張飛面具的男子一劃說道:“便由擲金葉最少的先來說說。”

那張飛倒也不遑多讓,直到他從條案上抄起挺大的一塊,眾人才注意到竟是一隻火腿。張飛將那東西湊近鼻子聞了幾聞才朗聲道:“這東西乃是醃製十載有餘的極品馬腿。通常火腿多用豬腿、羊腿等來醃製,用馬腿的本就罕見,更別說是風乾十載的。俺曾是太尉府上的廚子,這種極品火腿卻也不曾見過!”他本以為這番慷慨陳詞定可驚豔眾人,卻不想竟是出奇地冷清。

這時還要看兄弟情深,那關羽見了此狀忙幫他來打圓場。他將手掌攤開,見一枚通體白色的蓮花正在其間,遂向眾人說道:“這便是產自西域的天山雪蓮,此物只生在雪山之巔,祛病解毒乃有奇效,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世間極品。”

他正要再補充幾句,卻聽一人搭話道:“世間極品,我看未必!若說是新採下的天山雪蓮,莫說是祛病解毒,便說是能起死回生也不為過。但你手上這株,乃是風乾多年的,功效早已大打折扣。恐怕再多放些時日,自己便要灰飛煙滅了。”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竟是那蝰蛇男子。

關羽心知蝰蛇男所言非虛,只得辯駁道:“這雪蓮離開極冷的環境,不出兩個時辰便要枯萎,能儲存如此完整已是難能可貴。”他嘴上說著,心裡卻也知這一說辭實難說服眾人。

劉備見狀解圍道:“諸位不妨移步再來看看我這寶物。”只見他將一支毛筆託在掌中。這支筆尺寸顯是大於尋常之物,長有三尺餘,筆尖上的墨跡早已乾涸,筆桿黑黢黢的乃是生鐵所鑄,上面還生了不少鏽跡。這東西看著雖不尋常,但也和寶物沾不上分毫。

他看了一圈見眾人不解其中奧妙,這才得意道:“諸位且看向這裡!”說著先在筆桿的尾部哈了口氣,又用衣襟使力擦了擦,筆桿上刻的“蓮峰居士”四字立時清晰可見。

劉備續而說道:“諸位可知,這蓮峰居士乃是唐後主李煜繼承皇位前所用的隱號。李煜一生才華橫溢,但留存於世的墨寶卻是少之又少。依我推斷,此筆正是他當年練習書法技藝時所用之物。如今雖再難得見那金錯書的風采,能夠得見此物,也略能消解我輩對前人的緬懷之情了。”他這一番言語立時引來幾人的點頭附和。

他正得意時,忽聞一聲冷哼了。只聽蝰蛇男陰聲說道:“倒是你們這些文人想法獨特!莫說僅憑個沒來由的稱號便斷定此物來歷。便真的是那李煜之物又有什麼稀奇!如此推崇一個亡國之君,莫不是你追憶舊國卻對我大宋心懷不滿?”他說話本就尖銳刺耳,再聽這幾句所言更是令人心寒。

劉備聽聞此言暗罵自己糊塗:“多年來李煜書法、詩詞雖然頗受文人墨客的推崇,但民間相傳其乃是被太宗鴆殺。在諸多不明來歷之人面前如此讚許,確是不妥。”他定了定心神才對著蝰蛇男施禮說道:“先生指教的是。此前所言皆是小生的推斷,倒讓諸位見笑了。”

蝰蛇男見他識趣,便輕描淡寫地說了聲:“且罷。”但眾人皆知,如此一來這三人再想透過這關便無可能了。

接下來眾人依序將自己所選的寶物一一呈上。除去那些尋常金銀、古玩,諸多好物當前自然是稱不上珍寶。

豬寶寶挑得乃是一幅冷暖玉雕制的圍棋,經他一番拆解。此物竟是前朝侍詔顧師言與日本皇子對弈時所用,這一局又被後人稱作鎮神頭,實在稱得上是無價之寶。

顧闖挑得是一隻精緻的漆盒,那盒子不過掌心大小,揭開后里面竟是裝滿了黃色的油膏。經他一說眾人才知,此物喚作“龍膏”,是用豬婆龍的肝臟熬製而成,塗抹於兵器之上便能百年不朽。他生怕眾人不明此物的貴重,又刻意補充道,就這一小盒龍膏,怕是就需要獵取數十隻豬婆龍方成。

那戴鍾馗面具之人似是不喜多言,只指著條案上一個五彩斑斕的草繩說道:“驅蛇!”見眾人不解,還是那蝰蛇男哼了一聲道:“此物喚作五龍結,是用五種奇草編織而成。據說只要帶在身上任何毒物便不敢近身。”

輪到張子凌時,玉姬見其兩手空空,這才奇道:“這位公子因何未選一物?”

張子凌道:“我並非未選。只是我選的物事不便取來此處,可否最後,再與眾人一同觀看?”

武雲見玉姬遲遲不答,便打岔道:“那可終於該看我的了!”說罷便將那顆珍珠攤在掌心。她雖說不出此物來歷,然這麼一顆掌上明珠又哪裡還用多言。

玉姬見狀愕道:“我家主人將此物藏得如此之深,這海明珠卻還是被你找到了。”

武雲心道:“原來這東西叫海明珠。”遂順口答道:“對呀!我早就知道這海明珠是個寶物!”

白象男盯著那顆珠子端詳了一番,說道:“如此大的一顆明珠屬實是難得一見,恐怕是要數百年的大蚌中才能取到!”

蝰蛇男早已等了多時,此時才道:“珍珠雖好,又怎能和我這塊玉相提並論。”他手指輕輕牽起一根古銅色的絲線,上面拴了一塊乳白色的玉璧。這玉璧大有寸餘,面上布著錯綜複雜的紅色紋路。雖是好看,卻也看不出如何稀奇。他緩緩將玉璧扣在掌心,對眾人說道:“此物名為攝魂玉,乃是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異寶。”他話音才落,忽然將手攤開,那玉璧猛然墜落,引得眾人一片驚呼,直至見它被絲線扯住,這才長吁一氣。

只見蝰蛇男將玉璧不住擺動,對著張飛低聲說道:“你是何人?因何而來?”

那張飛渾渾噩噩地答道:“我是程蒯,隨兄長來此販馬。”

關羽見他言行異樣,忙去扯他衣襟,扯了幾下終不見回應。那張飛便如失了魂魄一般,眼神裡早已沒了神采。

蝰蛇男低沉著嗓子接續說道:“我討厭那個劉備,你去幫我打他!”他話音才落,張飛猛然間揮出一拳,正向著他面門而去。

劉備見狀大驚,連忙側身將這一拳避開。他深知這三弟平日雖是有些魯莽,哪會這般沒來由地大打出手,忙連聲喊道:“三弟!三弟!”張飛卻恍若不聞,拳腳逼得更加緊了。

如此一來,堂上登時亂了開來。眾人向四周散了一圈,只留了這三兄弟在場中追的追、躲的躲、勸的勸,忙得不亦樂乎。

忽然之間,堂中便如炸開了一聲驚雷。撲通一聲,張飛男聞聲而倒。劉、關二人連忙上前攙扶,不住連聲呼喚。

這一聲吼,震得堂內眾人良久不絕於耳。再看時,那鍾馗深吸一氣,已將雙手沉於身前。

武雲一邊揉搓著耳朵一邊蹙眉對張子凌說道:“我正看熱鬧,怎就受了牽連。這些人用的都是些什麼邪門功夫,稍不提防便要著了道!”

張子凌心中暗想:“這人所用的功夫倒與扎古爾茲相似,但威力卻是更甚。”

劉、關二人一番呼喚,那張飛男才悠悠轉醒,他猛然坐起身子指著蝰蛇男大喝道:“你這廝.......”話說一半,想起時才之事仍是心有餘悸,便再不敢多言。

蝰蛇男冷笑一聲說道:“戲法演了一半被不識趣地打斷,固然有些掃興,但這攝魂玉的妙用想必諸位也已經見識過了。”

武雲心中暗忖:“這東西果然是個好物,若能偷得過來,它日用來蠱惑人來玩玩倒也有趣。”

正如此想著,忽聽耳邊豬寶寶說道:“這玉邪門得緊!玉璧上的血絲乃是用人血浸泡而成,戴著可不吉利。再說,他用的奪魂攝魄之法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學會的。”

武雲聞言嗔道:“我又沒說想要這個腌臢東西,你盡跟我說這些作甚!”心中卻想:“這人又怎知我心中所想?莫不是見了鬼!”

這時已輪到兔爺展示所選物品,他聳了聳肩信步走到案前,將一隻金絲鑲嵌的錦盒揭開,慢慢從中取出一顆紅色藥丸,對眾人說道:“此物名為神遊紫金丹,須用上百種名貴藥草百鍊才得其一。吃了它便可魂飛九霄,十二個時辰之內便與死人無異。”

他話音才落,便聽白象男譏笑道:“你這吃了假死的藥又有何用處?依你所言,不如吃些穿腸毒藥死得更加透徹些!”

兔爺聞言道:“古人曰:太虛寥廓,肇基化元,萬物資始,五運終天。此藥可令內行暫緩,不僅能夠祛病通絡,待五行周天再次運轉之時便如重獲新生一般。”

白象聞言喃喃自語道:“那這東西要是能多些,豈不是可以長生不老了......”

兔爺道:“這等奇珍異寶此生能得見一顆已是福分。”

白象故作惋惜道:“這仙丹雖然金貴,但畢竟是人力可及之物。我所選的這個事物才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眾人見他從條案上捧起一塊白色物事,硬邦邦地粘成一團,也看不出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那張飛最是好事,才不多時便拋卻了時才的事情,這時又搶著便貼過去端詳。他一個手指在那東西上面捅咕了幾下,又索性摳下一些又是看、又是聞,然後撇嘴說道:“這東西從未見過,到底是個什麼寶貝?怎的聞起來有些香,又有些臭?”

白象聞言譏諷道:“你這莽夫如何能識得此物!這東西乃是極品龍涎香!是一種深海大魚的食殘。單是你手上沾的這些,便值得一兩黃金。”

張飛聞言半信半疑,嗆道:“若真是如此,那這一坨可不是要價值連城了?”他撓了撓頭才又問道:“啥叫食殘?”

劉備聞言釋道:“所謂食殘便是食物在腹中漸漸消亡後所留下的殘餘。”

張飛兀自不明,正要再問,卻聽關羽不屑道:“就是屎啦!”他聞言驚呼一聲,連忙用衣襟將手上的那些白色事物擦掉。惹得眾人一陣嬉笑。

武雲聽聞了龍涎香的來由,對自己的香囊頓時生了嫌隙。他瞥見一旁的玉姬高冷、美豔心中更生妒忌,趁著眾人皆未注意,便順手將香囊塞入了她的腰間。

至此眾人之中只剩張子凌尚未展示所選之物。

玉姬這時才又對張子凌道:“如下,便請這位公子展示所選之物。”

張子凌答了一聲,抬頭指著那塊“粟珍閣”的牌匾說道:“我選的就是這個!”眾人皆詫異之時,又聽他說道:“這牌匾所用的木材乃是百年以上的金絲楠木,邊框上鑲嵌的花飾皆由純金鑄造,那藍色底襯更是用極為稀有的青金石煉化而成。最重要的則是這“粟珍閣”三字。這幾字蒼勁有力、氣象磅礴,料來定是不遑多讓的書法名家。”

白象男聞言譏諷道:“全憑你一番胡扯!你明明說不出是誰所寫,又怎能篤定乃是書法名家!依我看,這牌匾無非也就是個尋常之物罷了!”

劉備又將那牌匾端詳了一番,才開口道:“我倒覺得這位小哥所言甚為合理。這些字若非出自名家,誰又會捨得用這些珍貴事物來作陪襯。小可不才,曾在開封府衙內做過文書數載,對這筆墨之道也略有涉獵。“粟珍閣”這三字寫得可謂是“瘦不剩肉、拋筋露骨”。博古通今能有如此造詣的恐怕也只有一人而已,只是不便在此提及其名諱。”

白象心中不服,還想問個究竟。卻聽玉姬緩緩說道:“這粟珍閣中所存的皆是世間珍寶,本就難分優劣。最終究竟誰能勝出,還須我家主人親自定奪。”她將一眾物品寫於紙上,交於紫姝、藍妤。二女捧了紙紮快步上樓而去。

眾人仰望樓上,見窗欞之後人影婆娑。一風姿綽約的女子在燭光映照中若隱若現,不禁令人浮想聯翩。

關羽不禁嘆道:“莫說是親赴這瑤池仙宴,便是如這般隔紗向她望上一望也是不虛此行了!”

眾人心中皆有同感,唯武雲心中憤憤。見張子凌也正向那望,遂低聲啐道:“你這小色坯又在看什麼美女?你可猜到這些人中哪個才是你要找的長老?”

張子凌想了想才低聲道:“我猜那人便在兔爺、蝰蛇、鍾馗幾人之中,只是還沒有更多頭緒。”

武雲道:“你怎知那人就不會是紫姝、藍妤或者玉姬?沒準是那冷月仙子也說不定?”

張子凌遲疑道:“那二女和玉姬怎麼看也不像長老。冷月仙子老不老倒是不知......”

武雲聞言噗嗤笑道:“我胡說逗你的!哪有女的願意讓人喊老!一會我們就在那三人之中多留心些!”

才不多時紫、藍二女去了又回。玉姬緩緩將那箔紙撐開,她先是眉頭微蹙,又再仔細審視一番這才展於眾人。只見那張絹紙上的數種物品名稱已被紅墨鉤了,分別是暖玉棋、豬婆龍膏、龍涎香、海明珠、攝魂玉、神遊紫金丹、五龍結和粟珍閣匾共八種。

張飛盯著這些名字看了又看,終不見兄弟三人在列,這才嘆道:“這仙子眼光倒也不見得十分高明!不見二位兄長的好物也就罷了!我這極品火腿那可真是個寶貝!”邊說邊又拿起那塊火腿看了又看,滿眼盡是惋惜。

這時玉姬對眾人道:“這紙上被勾出的八位,便可進入下回考驗。未能在列的也莫要遺憾,我家主人感念諸君誠心一片將所選之物作為贈禮,取過之後便自行離去吧。”

這些人中本有幾個不過是來湊個熱鬧,憑得好運能走到這邊,還博了個價值不菲的好物,自是心滿意足地去了。卻聽那張飛在一旁喊道:“我們三人可還不能走!那白象男尚欠我等不少銀錢!我可得在這邊看著,免得他不認賬!”

玉姬聞言眉頭微蹙道:“你三人只在一旁觀看那便無妨。須將各自面具揭去,莫要影響旁人比試。”見三人依言而行,才又對張子凌說道:“這粟珍閣牌匾雖是好物,卻不能送予公子。我家主人所囑,公子可在此間任選一件喜愛之物作為謝禮。”

張子凌正要婉言謝絕,武雲連忙擋在他身前對玉姬問道:“此間但凡是喜愛的都可以選嗎?”

玉姬微微遲疑說道:“我家主人向來言出必行,只要是這位公子喜愛的定不會食言。”

武雲聞言對張子凌道:“我見你躊躇不決,不如便讓我來幫你選吧?”

張子凌道:“你我二人情同手足,且選個你喜歡就好。”

武雲聞言對玉姬說道:“你也聽到了,我這位兄弟為人靦腆,總不好意思開口。我見他來了此間之後,眼神時刻不離玉姬姑娘左右,想必他心中是喜歡極了姑娘你的!你此前說但凡是此間喜歡的都可以選,絕不食言!這話可還算數嗎?”

此言一出,張、玉二人登時愣在當場。

張子凌不禁心中叫屈,自己何曾眼神時刻不離玉姬,漲著臉正要解釋,卻聽武雲小聲說道:“別說話!全憑我來安排!”

玉姬萬不承想,這小狐公子竟會選了自己。她遲疑片刻才緩緩說道:“此事始料未及。須由我家主人定奪。”言罷遣紫、藍二女去了。

張子凌這時才低聲問武雲道:“你這番可太胡鬧了些!怎得沒來由的便要來了一個人?”

武雲嗤嗤笑道:“我原本就是氣她大言不慚。仔細想想,你這人孤苦伶仃的,若就此給你討來個媳婦也總是好的。”

張子凌聞言慌張道:“什麼媳婦?再說我又哪裡孤苦伶仃了?有你和顧大叔、還有三......”

武雲聽他第一個便提及自己心中甚喜,至於後面說了誰全然沒聽進耳。

這時紫、藍二女復回。玉姬低聲問清來由,這才對張子凌說道:“自今日後,玉姬便全聽由公子差遣。”言罷便連同紫、藍二女盈盈拜下身去。

張子凌見狀更是手忙腳亂,嘴裡“呃”了半天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武雲連忙伸手將玉姬扶起,笑道:“本就挑了你一個,不想還贈了倆!這回可又賺了。”隨即又低聲在玉姬耳邊說道:“你家的新主子姓張,名子凌,以後你可得認準了。”

那白象見張子凌這番奇遇心中有氣,佇在一旁沒好氣地說道:“你們這樣子折騰,後面的還要不要比了?你現在已是那紅毛小子的人了,一會該不會偏袒他吧!”

玉姬聞言正色道:“我既是這風月樓的司禮,自當秉公而斷。此刻便諸君隨我前往上層敘話。”

一眾人等隨玉姬來至四層之上。放眼望去,此間內空曠異常,與以往幾層大相徑庭。

玉姬緩步徐行在堂中站定身形,回身對眾人說道:“此間便是考驗這“氣”字的場所。這氣字無相無形,世人皆不得見。所以這次比試的方式便由諸位自行定奪。八位客人須分為四組,兩兩對決。勝者便可前往更上一層,一睹冷月仙子的芳容。”

只見她將雙掌輕擊三下,便有赤鬼將一支籤筒奉上。玉姬接續說道:“這裡共有八支籤,龍鳳龜麟各繪有上、下兩枚,抽到同樣瑞獸的便結為一對。持上籤的可選一種與“氣”相應的方法比試。持下籤的則只能依規而行。此後便依照諸位腰牌的順序抽取竹籤。”

武雲心中正琢磨如何抽到個上籤才好,卻聽一旁的張飛咋呼道:“這女娃說得好不高深!啥叫與氣相應也不說個清楚!”這時他早已將面具揭了去,武雲見這人長得粗眉、豆眼、白麵闊嘴,除毛髮生得茂密,哪有半分張飛得模樣。

一旁的劉備聞言道:“若說這氣可有太多種了!古人云:生於何處,死於何所,葬於何地,自有分定之數。所謂有福之人不落無福之地,這福氣便是一氣。再如王安石詩中所言:物物各自我,誰為賢與頑?賤氣即易凌,貴氣即難攀。貴也好,賤也罷,也都算是一氣。”

關羽聞言道:“還有珠光寶氣、長虹貫氣、揚眉吐氣、垂頭喪氣......”

張飛被二人一通分說早已亂了頭腦,連忙說道:“停、停、停!你們說的這些玩意又如何拿來比試?難不成要比比哪個更加喪氣?那還不如各自放個響屁,比比這人中之氣!”

三人胡亂調侃之時,眾人已經各自將籤抽了。武雲正心喜自己抽得了鳳紋上籤,不想鳳紋下籤卻被張子凌抽了去。她暗忖道:“這倒是個難事。若是讓他獨自去,倒是有些心憂。”

正躊躇時,卻聽張子凌喜道:“這簽好!一會你自去便可,這回也不用比了!”

武雲聞言道:“你只叫我去了,就不想自己去瞧瞧那冷月仙子到底是何模樣?”

張子凌道:“我來這裡本是另有緣故,你只管去了就好。”

武雲微微笑道:“你倒是良心好。一會可別再自作主張,只管看我眼色行事。”

這時眾人皆已抽了籤子。龍組:上籤為蝰蛇,下籤為白象;鳳組:上籤為武雲,下籤為張子凌;龜組:上籤為鍾馗,下籤為顧闖;麟組:上籤為豬寶寶,下籤為兔爺。

玉姬立於堂前朗聲道:“此次比試規則乃是由各組自行定奪,只須以氣為題便可。如下,便由龍組二位先行較量。”

蝰蛇男這時開口道:“偶素來不喜打打殺殺,故來比試個運氣,勝負全憑天命。”他言語間帶著極重的川貴口音。

張子凌聞言低聲對武雲道:“我聽這人口音與千靈五聖極似,大概就是那姓辛的長老!”

武雲道:“那就在他身上去找著落,且先看看這運氣是要怎個比法。”

蝰蛇男令侍者取來八隻盛滿清水的杯子放於一張桌上,又從袖中取了一支瓷瓶挑了些白色粉末,散至一隻杯中。眾人正驚奇時,只見他長袖一揮,六隻杯子立時被一陣勁風捲起,在桌上回旋起來。又不多時,蝰蛇男低喝一聲,長袖再次揮動,那六隻杯子便如長了腳般,依次排成了一線。未等眾人喝彩,那人又操著口音說道:“我已在其間的一支杯中加了秦艽粉。此物溶於水中無色無味,但入口味辛辣苦澀,難以下嚥。此番我與比試之人依次而選,先喝到苦水的便是輸了。”

白象聽他說了規則,心中兀自惴惴不安。他想了片刻才開口說道:“那秦艽我從來不曾聽過,鬼知道你在水裡到底放了些什麼!又或是有人喝了苦水又強忍著不說,那又如何算得?”

蝰蛇聞言冷冷道:“這秦艽的味道無人可以忍得,你若不信也可以找個人先來試試。”

白象道:“你說得輕鬆,做這事情又沒好處誰會肯?”

蝰蛇道:“此番比試規則便是如此,你若不願便換個願意的人來,或是自己認輸亦是無妨。”

白象此前見他展示滴水成冰之術時便對此人頗為忌憚,正舉棋不定之時,忽聽張飛說道:“俺也能和你比比嗎?”

蝰蛇聞言冷笑道:“你們幾個不過都是些無名之輩,又拿什麼來比?”

張飛聞言道:“在下姓程名蒯,乃是御膳房的廚官。”他指了指劉備又道:“我大哥姓趙名恪,不僅書法造詣極高,還曾是開封府的衙司。”他看了看關羽又道:“我二哥姓卞名驊,乃是長安城內赫赫有名的醫師。我三人雖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卻也不是閣下所說的無名之輩。”見蝰蛇並未答話,他這才指著白象道:“那人還欠了我等百餘兩銀子,我且全用來和你比這一回!”

蝰蛇頓了頓說道:“那點銀錢誰又稀罕!我倒是有個法子。贏了便將這龍籤贈你,我自行退出。輸了則要受些懲罰。你意如何?”

程蒯聞言懟道:“隨你!隨你!何樣懲罰你只管說來便好!”

蝰蛇也不答話,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支古舊皮囊,又取出一支赤色瓷瓶,將一團紅色粉末在桌上灑了一個寸餘的圓圈。隨後小心翼翼地將皮囊上捆紮的草繩解開,嘴裡“咕嚕,咕嚕”不住輕聲地吆喝。不多時,只見那皮囊口上一鼓,一個物體一躍而出,正跳在那圓圈之中。眾人再觀望時,那東西竟是一隻小蠶,正在圈內遊走,全身粉嘟嘟的煞是好看。

蝰蛇見小蠶逐漸平復,這才停了嘴中吆喝,轉而對程蒯道:“我這個小朋友有個癖好,最愛吸食新鮮血液,尤以人血最佳。你若是輸了只須讓它在你食指上咬上一下即可。”

程蒯雖未見過這蠶,卻也知此物不凡。他心中雖然忐忑,奈何已在眾人面前誇下海口,就此退出就顯得太過孬種。轉念一想,自己行走江湖多年,數寸長的螞蝗,十餘尺的蛇蟒也都屢見不鮮。這蠶看來不過拇指大小,被它咬上一口又能如何。便當即允諾。

蝰蛇遂說道:“我便轉過身去。你可將六支酒杯位置任意調換,且決定先選還是後選。”言罷果真將身子扭轉過去,再不看桌上半點。

眾人心中皆覺得這法子甚是公平,唯武雲覺得蹊蹺,暗中仔細觀察諸個細節。

程蒯將幾隻酒杯挪了又挪,始終覺得不妥。索性將眼睛一閉,又胡亂擺弄了一番,這才作罷。他心中想要先選,又怕運氣不佳,上來便著了道。想要後選,又怕最終剩下那杯壞的。正躊躇時,聽趙恪說道:“後選穩妥一些。”遂說道:“你先選!”

蝰蛇冷冷笑道:“也好!”只見他食指在幾支杯上掠過,最終停在了中間一支上。不見他手掌有何動作,那支杯便如活了一般已跳入掌心之中。他隨即將杯中水一飲而盡,又將杯底展示於眾人。

在眾人注視下,程蒯又端詳了一番,這才選了最右邊的一支杯一氣飲了。這一杯入口甘甜,殊無半分辛辣味道。他這才大喜道:“是水!是清水!”引得眾人也是一聲長吁。

只在程蒯欣喜之餘,蝰蛇男已再取了一杯盡飲。

發現片刻間便又要輪到自己來選,他臉上頓時沒了笑容。眼見要從三杯中再選一回,他將幾支杯端了又放,終是舉棋不定。

張子凌正專注看時,耳邊卻聞武雲小聲念道:“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遂小聲問道:“你說什麼?”

武雲遂湊到他耳邊道:“你仔細看那蝰蛇,那人每每指到加了秦艽的一杯,嘴角總會微顫。”

張子凌聞言定睛觀瞧,果然如是。暗自覺得好笑之時,也不禁佩服武雲觀察細緻,遂小聲對他道:“原來這人還是知道哪杯有異,倒不知又用的是什麼法門。”

武雲想了想才道:“我猜是那秦艽有些獨特味道外人不便察覺,我也須離得近些才好分辨。”

二人細語之時,程蒯又已飲了一杯。這回他總算運氣極好,竟然又是一杯清水。他嘴才咧開一半,不禁又向剩下的兩支杯瞟了一眼,擔憂若再被蝰蛇男選中清水自己便再沒了退路,生生將臉上的一點笑容憋了回去,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對蝰蛇說道:“又到你了!你若再選對了,那便是我輸!”

蝰蛇“哼”了一聲,也不正眼去看程蒯。只見他長袖一揮,一隻杯早被他卷在手中,一提、一飲無有半分拖泥帶水。看這一幅行雲流水一般,眾人便知道他飲的定是清水無疑。

程蒯見狀嘆息道:“罷了!輸便輸了!不過是讓那小蟲叮上一口!這就來吧!”

蝰蛇男聞言冷笑道:“你且先飲了剩下那杯看是否真的加了秦艽。別要旁人說我耍詐,壞了我的名頭。”

程蒯聞言答了聲“是了!”遂將剩下的那杯盡飲。未料這一杯水才嚥下,頓覺鋼針刺喉嚨一般疼癢難耐。饒是他身形健碩,一時之間卻也難抵這番折磨,不禁踉蹌了幾步,一隻手扼住自己喉嚨,想嘔也嘔不出,想喊更是喊不出半個字。

就這一時,蝰蛇男早已將那小蠶託在掌心。他將中指輕彈,那小蟲將身子攛成一團。便如電光石火一般飛了出去,正釘在程蒯的碗口之上。他此時尚被那秦艽所困,殊無半分察覺。只見那小蠶露出了兩排鋒利牙齒,將頭一埋便將鮮血不住吸入腹中。才不多時,那蠶的身體便已脹大了一圈,身體也從初時的粉紅變成了血紅。

程蒯胡亂折騰了一陣,嗓子漸無異樣,反覺腕上疼痛異常。低頭看時,竟見那小蠶這時已脹成了一個饅頭。兩排獠牙上沾滿了自己的血跡,兀自還在貪婪地吸食。嚇得他大叫一聲,不住將手臂揮舞,想將它甩將出去。可那蠶吸了人血,這時精力正旺,早將他手臂死死抱住。程蒯只覺身體越發沉重,漸已不聽使喚。若再不想法將它驅離,只怕是全身的血都要被它吸乾。

趙恪這時也已察覺異樣,想要傾力去幫,奈何手中只有那支毛筆。說不得說,忙使一招流雲飛影,直向那邪物刺去。他幼時也曾練過武藝,所用的乃是嵩山劍法中的精妙招式。眼見這一招便要刺中那蠶,卻見它猛然躍起,張開獠牙直向著趙恪面上撲去。

危急之時,又聞一陣“咕嚕、咕嚕”聲起。那隻蠶受了感召,已迅捷地跳回圈中。

程蒯被那東西吸血頗多,這時頭暈目眩險要栽倒。卞驊忙將他扶住,見他腕上鮮血兀自流個不停,傷口周圍已變得黑紫,不禁蹙眉斥道:“你縱容這邪物出來作祟,難不成要謀人性命?”

蝰蛇聞言也不為意,只冷冷說道:“願賭服輸,何必多言。將那雪蓮搓成粉末敷了,便能保他無礙。”

卞驊本想再和他理論一番,卻知這人著實邪門,兄弟三人絕非對手。遂依言雪蓮搗碎,幫程蒯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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