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壽宴結束後的第七日,聖上的賜婚聖旨便頒佈下來,元清素得知時,宣旨太監正往將軍府趕來。
將軍府眾人沐浴更衣後,在正廳焚香立案等待,大概半炷香後,宣旨太監雙手捧著聖旨,身後帶著御前侍衛一同來到將軍府。
元徵齊將香點燃,插進香爐內,攜全家跪在宣旨太監面前,宣旨太監開啟聖旨宣讀起來,他要在香滅前將聖旨宣讀完交給元徵齊,否則就是欺君、蔑視聖上的重罪。伴隨著宣旨太監刺耳的聲音,眾人聽清了聖旨的內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吏部文選司郎中元徵齊嫡女元氏清華,恪恭久效於閨圍,秉性端淑,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孤躬聞之甚悅,特將汝賜予六皇子為側妃,擇良辰完婚,一切禮儀交由禮部鄭重相待。欽此。”
“謝聖上隆恩!”
元徵齊起身雙手接過聖旨,輕輕的將它放在案上預先放好的架子上,又跪回原地,聖旨會在此處接受焚香三日,才可以收起來。元徵齊帶領全家恭敬磕了三個響頭,眾人這才敢起身。
“今日多謝公公走這一趟,這點子心意全當我請公公喝茶。”元徵齊從袖中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塞進了宣旨公公的手中。宣旨公公低頭瞄了一眼,便喜笑顏開的對元徵齊道謝。
旨意宣讀完畢,送走宣紙公公,老夫人便將所有人帶回薔薇苑。元清素也不得不跟著一起來到幾個月都不曾再來的薔薇苑。
“華姐兒,來祖母這。”老夫人喜出望外的拉著元清華的手,“還是我們華姐兒厲害,以後你就是六皇子側妃,身份不一樣了,不再是閨房少女,你的脾氣秉性都要收收,六皇子現在還沒有立正妃,側妃也只有你一個人,你嫁過去要悉心照顧好六皇子,不可任性妄為。”
“祖母~。”元清華害羞的撒起嬌來。
“害羞什麼,嫁過去早早的給六皇子開枝散葉才是正理,你父親已經和六皇子合計了,馬上年底不宜辦喜事,日子就定在來年的二月份,雖說嫁衣會由宮中來負責,不過蓋頭還有其他床上用品還得是自已來準備,日後你就安心的在房內備嫁,其他的你就什麼都不要管了。”老夫人交代著元清華需要準備的東西,二夫人在一旁笑看著她們祖孫二人。
聖旨已下,六皇子也和元徵齊和解,雖然二夫人不知道她們具體說了什麼,不過對於元清華這件事,六皇子已不再追究,而且也接受了元清華為側妃的事實,二夫人別提多開心了,從現在開始她就是六皇子的岳母,地位扶搖直上,京都還有誰家的夫人敢和她比。
“好了母親,現在說這些還早,華姐兒能嫁給六皇子那可是我們祖上的榮耀,明日便讓家中的女眷全部去法華寺齋戒三日,以告謝祖先的在天之靈。”元徵齊打斷了老夫人和元清華的敘話。
元清素在一旁挑眉的看向元徵齊,平日裡元徵齊可不是對已逝祖先有這般孝心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她不知道的事。
“素姐兒,明日也跟著一同前去吧,你妹妹已經有了婚約,你也去求求姻緣。”老夫人得了元徵齊眼神的示意,便直接開口讓元清素明日同去,絲毫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便讓她下去了。老夫人和元徵齊的小動作全部落在了元清素的眼中,元清素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轉身便離開了。
回到流螢小築的元清素吩咐秦嬤嬤收拾行裝,她們既然要去三日,那帶的東西自然會多一些。
“小姐,那五小姐嫁人跟您有什麼關係,喜歡齋戒她們就自已去嘛,做什麼還非要拉著您,我看她們定是準備了什麼咱們不知道的事情。”雪梨在一旁給元清素分析元徵齊想要她去的目的。
“我們雪梨這麼長時間下來也懂得分析局勢了,說說看,你猜他們是想做什麼?”雪梨對元清素的打趣感到的十分害羞。
“奴婢覺得五小姐這件婚事沒有這麼簡單,如果真像小姐你說的那樣,六皇子想娶您的心思不純,那他們更應該不會這麼輕易放手,如果五小姐嫁給了六皇子,小姐您是不不會二女共侍一夫,老爺也不會同意的,所以奴婢猜六皇子應該是打算在您身上下功夫,如果是小姐您一定要嫁給六皇子的話,那老爺和夫人也不會出手阻攔的。”
雪梨將自已心中所想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元清素被眼前的雪梨震住了,沒錯,雪梨說得跟她想的完全吻合,她沒想到的是,雪梨竟然分析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徹,別看雪梨平日裡傻乎乎的,關鍵時候腦袋還是夠用的呀。
“雪梨真聰明,既然我們已經處於被動的狀態,不如先去看看情況在說。秦嬤嬤年紀大了,這次我就不帶她了,就帶你們兩個,去了寺裡不可以隨意走動,我們三個要一直在一起,吃的東西和用的東西都要檢查好之後再留用。”
“是,小姐。”
第二日一早,在老夫人的帶領下,二夫人和元清華上了一輛馬車,元清素獨自一輛馬車。她們帶著侍衛和丫鬟媽媽們,浩浩蕩蕩的往法華寺走去。
一路上百姓們都注目著他們的車馬,元家出了一個皇子側妃早就傳遍了京都城,這可是大新聞,百姓們都在飯後閒談此事。
三輛馬車早膳後出發,午飯前便趕到了法華寺。寺裡的僧人已經提前在寺廟門口等候,見元家眾人下車,監寺大師忙走上前,引眾人往大雄寶殿走去,下人們則將主人帶來的箱子搬到寺廟分派的客院裡。
今日的法華寺來客眾多,烏泱泱的擠成一團。
“大師,今日法華寺來客如此之多,難道貴寺是在舉辦什麼法會不成?”老夫人好奇問道。監寺大師微笑回道:“元老夫人有所不知,今日我們住持無塵大師歸來,這些信眾是來見住持的。”
老夫人驚訝道:“那豈不是我們來的正巧,能得無塵大師的一點點化,那可是受益匪淺,老身手裡正好還有一幅無塵大師親繪的《無量壽佛圖》,監寺大師,不知可否為我們引薦一下?”
監寺大師面露為難,“元老夫人,實在對不起,無塵大師輕易是不見客的,若有緣,隔卻萬水千山終相見,若無緣,近在咫尺也成空,皆看您與無塵大師的緣分,不能強求。”老夫人一臉的失望,她來過無數次的法華寺,都沒碰到過無塵大師在寺,今日好不容易碰到無塵大師歸來,卻又沒辦法相見,她能不失望嗎,不過規矩就是規矩,她也不會為難監寺大師。
在監寺大師的帶領下,元老夫人帶著元清素三人在大雄寶殿拜見一番,又捐了些香火錢,這才去了後院用了齋飯。路途顛簸,老夫人也是累極了,用過膳便讓元清素三人回去休息了。二夫人和元清華的房間就在老夫人房間左右兩側,二人離開後便獨留下元清素一人。
元清素的房間則在院子的最裡面,路不好走不說,房間也年久失修,內部破敗不堪,越橘帶著二等丫鬟葡萄和桑葚收拾了一箇中午,也沒能弄好。元清素想著本來也不困,便拉著雪梨去法華寺的後院,她聽路人說過,法華寺的後院百花齊放,甚是好看,裡面還有稀奇的花種,趁這個機會,元清素想去看看。
法華寺不愧是京都第一大寺,大不說,道路還錯綜複雜,元清素和雪梨走著走著就迷路了,穿過一條路旁種滿翠竹的小徑,來到了一間茅草屋前。茅草屋被籬笆圍起,院中還有簡單竹編的桌子和搖椅。搖椅上躺著一名和尚在休憩,看樣子也就三十出頭而已。
和尚右手拿著一葫蘆,上面雕刻著大大的酒,左手則拿著一把竹扇,竹扇在和尚手中輕輕的擺動。元清素原本想著上前詢問出路,又不忍心打擾和尚的休息,便躡手躡腳的想原路退回。
躺在搖椅上的和尚彷彿感應到元清素想要離去,張開雙眼,阻攔道:“施主既然來了,不問出路便離開嗎?誤入我這迷陣,沒有我的指教,你這輩子也別想出去了。”
“叨擾大師了,我和婢女本想去後院賞花,沒曾想迷路了,誤入了大師的陣法之中,還請大師莫要見怪。”
只見那和尚站起身來,搖了搖手中的竹扇,笑道:“無妨,緣起,本來我就在等你。”
元清素彷彿明白了什麼,脫口而出道:“難道你就是無塵大師?”
“正是貧僧。”
元清素搖頭笑了起來,老夫人千方百計想要見的人,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出現在自已眼前,不知道老夫人知道後,會不會懊悔沒跟自已一起來。無塵大師彷彿看穿了元清素內心的獨白,“如若今日施主還帶了別人來,那就不會遇見我了。”
雪梨倒是一臉的提防看著眼前的無塵大師,拉過元清素,小聲的在元清素耳邊說:“小姐,這人不會是個騙子吧,無塵大師哪裡會是這麼年輕的和尚,怎麼看他都是三十左右的年歲,這麼年輕能當上主持嗎。還有他怕不是個假和尚吧,哪有和尚還喝酒的。”雪梨努了努嘴,示意元清素看向竹桌上的酒葫蘆。
“女施主,不要以年齡來定義一個人,我如今已是天命之年。而且酒從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喝酒和信仰是不衝突的。”元清素和雪梨詫異的看著無塵大師,怎麼看他都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人,他要是站在眾人面前,怎麼都不會將他和無塵大師聯想起來。
“不知道大師今日特意在此等我,可是有何貴幹?”
“我想單獨與你談談,不知施主可願意。”
不等元清素說什麼,雪梨倒是不幹了,“那怎麼行,你要是騙子怎麼辦。”元清素拉住雪梨,對她輕聲說道,“雪梨,你先去外邊等我。”
雪梨無奈一步三回頭的往竹林外走去。
“施主的婢女倒是忠心。”元清素點點頭也十分認同無塵大師的見解。
“施主請坐,今日我想為施主主動算上一卦。”無塵大師引元清素在竹桌前坐好。
“我從不信這些,不過不知今日大師想為我算什麼?”元清素笑著看向眼前的無塵大師,經歷過前世,她不再信神,她只信自已。
“算施主的命。”聽到這裡元清素笑了起來,算命?她的命早已是定局,如何算?
“哦?不知大師想如何算我的命。”元清素停頓了一下,將笑意掩藏,用堅定的眼神看向無塵大師,斬釘截鐵的說道:“我的命,我說了算!”
無塵大師笑看眼前的元清素,深思片刻便無奈搖搖頭,笑道:“施主,既走出了迷霧何不試著放手,過新生活去。”
元清素有些憤怒,怒瞪無塵大師道:“大師,我敬重你的威望,可是你不是我,我經歷過的悲慘,深刻入魂。我的雙親、我的兄長、我的姐姐,為國戍邊不曾有一日懈怠。我們大房未曾負天下,可這天下又是如何待我們的。那些所謂的皇室,恨不得吃我們的肉,啃我們的骨。我們做錯了什麼?我們大房五十八名人口死無全屍,他們又做錯了什麼?既然天下要負我們,那我便顛覆這天下又何妨。放手?如何放?為何放!我要他肖氏滿門與我們同葬!”
無塵大師看著眼前恨意滔天的元清素暗歎,既然無法勸服,那便是她的命了,上蒼自有它的考量。
“既如此,那貧僧便在此祝施主此生能平安順遂。”無塵大師說罷便雙手合十對元清素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多謝大師。”元清素回禮後便不再多留,轉身向雪梨離開的方向走去。
同雪梨匯合後,主僕二人再往回走,剛才錯綜複雜的道路倒是清亮了許多,片刻功夫便返回了她居住的院落。可見剛才與無塵大師的相見的確是他安排的。
“小姐,我們已經收拾妥當了,您可以先休息一下了。”越橘看元清素回來便迎了出來。
“剛剛二夫人派人來說,她和老夫人要去聽經,五小姐又是待嫁不便出屋,讓您自行去後花園逛,晚膳二夫人會讓人給我們送過來。”
元清素見過無塵大師後本就心情不好,加上今日法華寺人又多,她可不想去人擠人,萬一在看見不該看的人,她怕會控制不住自已,不如在院子裡安靜的看會書。再說她也好奇,要是六皇子看不到她,他們還會找什麼藉口讓她出門。
思索片刻,元清素決定躲在屋子裡看書,還好來之前有讓越橘她們將她平日裡愛看的書帶過來,要不然悶也悶死了。
在後花園等著元清素的肖瀚文,從中午等到遊客快走光了,也沒見元清素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元清素來,再由他英雄救美的橋段都設計好了,誰曾想她元清素根本就不出現。
“看你們辦的事,明日我見不到元清素,我們的合作就要考慮一下了。”沒有耐心的肖瀚文對著元啟明下達最後通牒,帶著人頭也不回的走了,獨留下元啟明汗流浹背。
好不容易將肖瀚文哄好,今日又將他惹生氣,元啟明覺得自已的脖子涼颼颼的,快步向二夫人的房間走去。
二夫人用過晚膳,正和王嬤嬤在房講話,就見元啟明火急火燎的闖了進來。
“明哥兒,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娘,你不是說今日元清素一定會出現在後花園嗎?怎得六皇子等了一下午都沒碰見她,你可知剛才六皇子生氣了,都給我下最後通牒,要是明日見不到元清素他便不再和我們合作了。”
二夫人連忙解釋:“明哥兒,元清素下午去過後花園,不知是不是走錯方向了,導致沒有和六皇子碰見。下午我還讓人去催了她,誰知剛才她的貼身丫鬟來報,元清素竟然發熱了。我這正和王嬤嬤商議,要派人去和你講,你就來了。”
“怎得如此巧,不是元清素髮現什麼了吧?”元啟明有些懷疑元清素病的太巧合。
“我派人去看了,的確是病了。你這邊和六皇子解釋一下,事出有因,和元清素接觸的機會日後還有機會。”
“只能如此了,我先去六皇子府和六皇子解釋一下吧。”元啟明無奈的離開了二夫人的院落。
......
下午躲在房間看書的元清素先前還是好好的,可是一個時辰後越發覺得頭重腳輕,視線也越發模糊,本想叫越橘倒點茶水喝,誰知越橘看元清素的臉紅紅的,伸手一摸,好傢伙,滾燙無比,此時的元清素意識越發模糊。
越橘連忙扶元清素躺下,又讓雪梨去通報二夫人,想為元清素請位大夫來。
法華寺本身就有醫僧,以防香客在寺廟突發病情,二夫人卻以醫僧不在為藉口讓元清素等待。不知是二夫人故意剋扣不給請,還是今日醫僧真的不在,雪梨最終還是沒有為元清素請來大夫。
之前元清素生病便被拖延,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又突發疾病,又是請不到大夫,這次越橘直接讓雪梨去聯絡僧人,請他們幫忙找醫僧來,越橘則留下為元清素擦拭身子,幫助她降溫。
就在越橘和雪梨各自忙時,元清素則在夢中又夢到了上一世發生的悲劇。昏迷中的她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而遠在質子府的成陽昭,也得到了訊息,正在快馬加鞭的往法華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