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心裡咯噔一下。
猶豫了再三,她讓楊平送她去君悅會所。
楊平是沈文熙的司機,還是個退伍軍人,考慮到趙雪剛來南城,對這裡的環境不熟悉,沈文熙就讓他跟著趙雪。
除了方便她出行,還能保護到她。
雖然趙雪很少坐楊平的車,但一直都是趙雪到哪裡,楊平就開車跟到哪裡,從不打擾,隨時待命。
“楊師傅,等下到了會所,您跟我一起進去”,趙雪這次之所以主動坐他的車,是想著萬一蘇南遭遇了暴力,他或許能幫上忙。
楊平在電話裡就聽出了趙雪的語氣有些慌亂,這會兒心裡更是警覺起來,說好。
趙雪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的慌亂是源自於什麼,甚至於都不知道他是在會所的哪個包間出的事她就這麼跑來了。
她想,也許單純是因為他長得像蘇幕遮吧。
畢竟若不是基於此,她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但很快的,連這樣微弱的情感也被蘇南撕的粉碎。
還是當著周澤鋮的面。
下了車,她跟楊師傅一起走進會所的大廳,正想挨著包間去尋蘇南,蘇南出現了。
他被兩個人攙扶著,越走近,越能看到他臉上青一道紫一道的瘀痕,嘴角也破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趙雪看到他眼裡閃過一絲愕然。
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驚喜。
“你怎麼來了?”蘇南推開扶著他的人,走到趙雪跟前,見她盯著自己的臉看,安慰說,“我沒事”。
趙雪不想承認她是專門為了他而來,而且見他只是受了些皮外傷,也沒有警察過來,心裡也鬆了一口氣,“我朋友生日,在這裡舉辦生日party”。
她的聲音很淡漠,蘇南頓覺尷尬,“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楊平認得蘇南,上次趙雪去港城,他一直跟著的,見到她追過這個叫蘇南的少年。
後來他問了陳玄,陳玄說是趙雪認錯人了。
現在看來,兩人是認識的。
關係還。。。
“你就是嫂子吧,阿南他沒打架,他。。。”
“楓子!”蘇南厲聲喝止同伴的辯白。
趙雪心裡的怒意轟然升起,抬腿就要往外走。
若不是看他有傷,她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卻發現周澤鋮和蘇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不遠處的水景牆旁邊,正朝她這裡看。
他唇角勾起一個很淺的弧度,半邊臉隱在暗處,亮的這一面被水光和燈光交錯著映上一片斑駁。
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剛才的那一幕他看到了或者聽到了多少趙雪不知道,但此時她出現在會所確實是一出好戲。
沈文熙在早上的時候問過她,說今天去不去參加周澤鋮的生日會。
許是上次在茶舍沈文熙察覺到了什麼,這次他只是簡單的詢問了一下,在她以晚上和同學約好去圖書館看文獻為由拒絕時,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周澤鋮也是得到沈文熙的訊息說趙雪晚上不會過來,才把生日會的地點改了。
原本訂的地點還是茶舍,而且喊得也只有上次在茶舍的本家人。
這會兒,會所的包間裡有一大群蘇鈺叫來的朋友在等著。
“二哥”,蘇南也循著趙雪的視線看了過去。
他喊得是蘇鈺。
蘇鈺的注意力都在趙雪那裡,乍一聽有人喊二哥,他條件反射的以為是他今天喊來聚會的朋友。
不成想是他弟弟。
說是弟弟,其實只是蘇南也姓蘇,跟蘇鈺家祖上有點牽連。
蘇南讀中學時有一次跟人打架,對方被打的有點嚴重,家長要起訴他,蘇南的父親救子心切,找到了十杆子才打得著的蘇家,蘇鈺的母親李靜姝恰好是法學教授,在分析了案情之後,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找人平息了此事。
這事對蘇家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但對蘇南家來說,卻是莫大的恩德。
自此後,但凡蘇南在南城遇到蘇鈺,他都會喊上一聲二哥。
蘇鈺對蘇南的態度一直都很平淡,既不看低他,也不與他有過多的交集,見他臉上有傷,好像還跟趙雪認識,便多問了一句,“你這是又跟誰打架了?”
蘇南急忙否認,“我沒有動手,一個神經病喝了酒發瘋,跟他吵了幾句”。
趙雪本就又羞又憤,見蘇南還認識蘇鈺,像是不願接受深藏內心多年的秘密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公之於眾一般,她頭也不回的跑出了會所。
透過車窗看著追出來又被楊平攔住的蘇南,趙雪無聲的說了一句,“蘇幕遮,我就該聽你的,相見不如懷念”。
可眼前這一幕,是遺憾,還是釋懷?是重逢,還是南柯一夢?
所以,這被破壞的支離與破碎,究竟該如何收場?
會所包間裡。
一群男男女女圍在一起推杯換盞,角落裡還有一桌麻將正颳著東南西北風。
周澤鋮慵懶的躺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一個女公關坐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正往他面前的杯子裡添酒。
“你跟妹妹。。。”在茶舍時,蘇鈺就察覺到周澤鋮看趙雪的眼神不對勁。
男人睫毛微顫,睜開眼睛,看向蘇鈺時,眼裡一片迷茫,就這幾秒鐘,他竟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人窩在他懷裡,鼻息間盡是素淡清雅的蠟梅香,他心跳的節奏都被弄亂了。
“怎麼了?”他問。
又似是猜到了蘇鈺眉宇間的疑問來自何處,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她是個制香高手,聞不得茶舍裡的香,那天下棋的時候,我燃了兩根,把她燻哭了,然後就惱了”。
也不理他了,生日會也不來。
更別提答應給他的香丸了。
“我還沒問你,你跟阿旭是怎麼回事,她是因為你才沒來吧?”周澤鋮扯開話題。
提起沈文旭,蘇鈺立馬拉了臉,“沈伯伯不是逼著她跟那個假洋鬼子分手了嘛,她就把氣全撒我這了,行,撒就撒吧,她竟然說讓我把她娶了,這沈文旭簡直就是。。。”
周澤鋮低聲笑了一會兒,揶揄道,“你小時候不是天天嚷嚷著長大了要娶她嗎?這回如你願了”。
蘇鈺被酒精燻的有點紅的臉這時更燙了,“那是童言無忌,從咱們開始發育,我就沒把她當成過女人看好吧,再說了,她本來就沒個女人樣,同樣都是一個爸媽生的,瞧瞧小雪妹妹,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獄”。
周澤鋮輕笑一聲。
他長著一雙瑞鳳眼,笑的時候本就微揚的眼尾更顯優雅。
“走走走,去吹蠟燭”,蘇鈺看到陳玄推了蛋糕進來,“今年的生日願望想好沒?”
周澤鋮成心給蘇鈺添堵,“我許願你把沈文旭娶了”。
蘇鈺被氣笑了,“你這是詛咒”。
周澤鋮在許願後睜眼的那一剎那,蘇鈺分明看到有什麼東西落了進去。
像是有一束光映進了一泉深潭水中。
趙文徵去外地辦案了,生日會散場之後他打來電話,“禮物收到了吧?”
“嗯”,周澤鋮來了蘇鈺家的酒窖。
此時已經醉的聽不清對面都說了點什麼,只含糊的點頭說嗯。
蘇鈺把電話接了過來,大著舌頭囑咐了一句,“阿徵,在外面注意安全”。
這話趙文徵這幾年常聽到,只因有一次他在追逃犯時車速過快翻車了,差點因此喪了命。
“嗯,知道了”,雖然趙文徵此時並沒在追什麼人,但還是下意識的點了下剎車。
隱約還聽到周澤鋮在旁邊哼了一句,“平安”。
這一晚,周澤鋮嘴邊唸叨的全是平安兩個字。
蘇鈺以為他是在唸著趙文徵,殊不知是另外一個人。
趙雪一直以為蘇南已經把關於蘇幕遮的事跟蘇鈺說了,蘇鈺知道了,那家裡人肯定也知道了,就算蘇鈺不說,楊平估計也會告訴沈文熙,接下來的兩日,除了吃飯上學,她一般都把自己關到屋子裡。
其實蘇南只說了他跟趙雪是同學,想追求她。
他才不想讓人知道趙雪把他當成了某人的影子。
面子沒地擱。
蘇鈺警告他說趙雪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讓他離她遠點。
蘇南不太相信,趙雪是北城人,北城可是首都,若真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孩子,以她的才能應該在北城或者出國讀研,怎麼會考來南城?八成是蘇鈺也看上她了。
雖然她身邊有個保鏢,那也大概是家裡有點錢,在南城,有錢人遍地都是,沒什麼稀奇的。
所以他並沒把蘇鈺的話放在心上。
不過他也沒再主動找過趙雪。
想等個好時機。
趙雪又變回了以前“目中無人”的狀態。
沈華勳和趙芳兵受趙雪的冷落習慣了,趙文徵忙,沈文旭天天不著家,是沈文熙發現了趙雪的異常。
因著那天中午跟周澤鋮一起吃了飯,晚上的生日會他就沒去,不知是哪個人或者什麼事惹到她了。
他想給楊平打電話問下情況,但想了想作罷了。
先不說他知道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問了,他肯定會說,但這有點像派了個人監視趙雪,小姑娘若是知道了,怕是不會再讓楊平跟著她。
還是自己瞭解吧。
沈家每個人的房間都是書房加臥室的套間,書房在外間,所以沈文熙直接推開了被趙雪緊閉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