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2章 瞭解

他的懷抱可真暖啊。

淡淡蠟梅香稍稍把苦藥味中和了一點,似甜似苦,如趙雪此時的心情,既想即又想離,“我得回家了……出來的時候跟父親說了,午飯前回去。”

頭頂深深淺淺的呼吸一滯。

有什麼東西在眼前閃亮一瞬,緊貼著她右臉臉頰的胸膛深長的起伏了一下,低沉嗓音艱澀的穿透她耳膜,“如果我們只剩下八個小時單獨相處的時間……你願意留下來陪我嗎?”他剛看了下腕錶,已經下午兩點了。

時間竟過的如此快。

為什麼趙雪離開他的那些日子,太陽無論是升起還是落下,總是那麼的慢,熬完一天,總覺得把這輩子的力氣都熬完了。

懷裡的人安靜幾秒,說:“我餓了。”就要掙開他。

他把手臂箍緊,不讓她逃,“我給你做飯吃。”

“不用……你讓我好好想想……晚上給你答覆。”趙雪聲音很小,小心翼翼的小。

但男人似是沒聽到她的話,“我給你蒸碗雞蛋羹,七八分鐘就好,你先墊墊肚子,魚等到晚上再吃好不好……”

“周澤鋮……”

“昨天我醃製的萬福肉應該已經入味了,冰箱裡還有點荷蘭豆……”

---

早上八點半,楊子儒到了南城。

一起來的除了沈玲,還有沈玲的助理小江。

遠遠的,小江看到一個高個子女孩,上衣是酒紅色復古風針織衫,腰線以下是深藍色闊腿牛仔褲,肩上隨意搭一個米白色的帆布包。

因為距離的原因,女孩白皙的臉部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從她身邊經過的人無一不朝她望上幾秒,有的還會頻頻回頭。

小江心想,若是近了瞧,那女孩該是灼若芙蕖出綠波吧。

直到她跟楊子儒一起進了車廂,小江才敢出聲:“楊總的愛人好漂亮!”

沈玲從柱子後面走出來,瞧著對女人也能犯花痴的小江,狀似不經意的說:“她是我們北城姑娘,奶奶是國畫大師劉青玉,外公生前是上將,父親和母親也都是高階軍官,大嫂是……”她手指指了指天,“石家人。”

小江倒吸一口氣,眼睛睜的圓圓,嘴巴微張,一時忘記了合上。

怪道從來都是別人求著跟楊總合作,楊總突然要親自來南城拓展業務。

“還有……”

小江眉尖微蹙,還有?還有更厲害的背景?

“她是我閨蜜。”

小江臉色一變,把職業微笑露出來,垂下眼瞼,不敢再多話。

二老闆把大老闆女朋友的身份都抖給她了,以後……那還不是時時刻刻都要如履薄冰。

沈玲越過她,走在前面,臉上已笑意全無。

她這次來南城,沒有告訴趙雪---楊子儒不讓她說。

理由很簡單,他說:她要知道你也來了,是陪我還是陪你?我可不想三人行。

車上,趙雪問楊子儒:“你不是來談生意嗎?”怎麼兩手空空,什麼也沒帶。

楊子儒從上到下打量著趙雪,反問她:“怎麼突然換風格了?”

一改往日的矜持素雅,走起了休閒風,左耳耳邊還別了一個珍珠髮夾,熠熠閃光。

恍惚間,他記得趙雪穿過一次紅色衣服。

是她和周澤鋮假訂婚那天。

不及趙雪回答,他忽然湊近,趙雪下意識躲閃,被楊子儒捉住肩膀,眼睛盯著她左耳耳垂,那裡青紫的厲害,“摔倒了?”

趙雪臉上一熱,把楊子儒輕輕推開,跟他分開些距離,“六哥,你吃早飯沒有?”

又溼又亮的眸子後面盡是羞赧。

楊子儒一怔,瞬間清明,嫉妒一閃而過,面上只留單純,“還沒,一直惦記著蔡記的生滾粥呢。”

“好,我們一起去吃。”

楊子儒驚訝,心裡不知是喜還是氣,“你沒吃早飯就跑來了?”

“起晚了,看到你發的航班資訊,就快要到時間了,只吃了一小碗雞蛋羹。”

柳上煙歸,池南雪盡。

院子裡的海棠花開了,開的一層白堆一層粉,香霧嫋嫋,沈玲說海棠花是苦情花,但他就是獨愛海棠,小的時候,他聽爺爺說,有個偉人說過,海棠古樸大方,不張揚,但又不失豔麗,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趙雪。

所以,他喜歡的從來都不是海棠花,是像海棠花的趙雪。

然趙雪只是長得像海棠花,內心裡卻盛開著一朵朵的蠟梅花。

他終究是從未走進過她的心裡。

而趙雪,也從沒有真正的愛過他。

不是不願意愛,是她錯把親情當成了愛情---剛剛她眼裡的羞赧,才是愛,那樣的羞赧,他從來沒見到過。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這麼頻繁的來找她。

如此,他的心情便不會隨著她的情緒而喜,而憂,而嫉妒,而抓狂……

也不會去問不合適的話:“肚子上的傷,好透了嗎?”沒好透的話,她跟周澤鋮之間應該不會做那些事。

趙雪眸色一頓,下意識躲開楊子儒複雜的眼神。

昨天吃過午飯,周澤鋮帶她去書房,手把手的帶她練字,怕她累著,只寫了半個小時,後來,她們並排坐在沙發上,他把她抱在懷裡,給她講《資治通鑑》。

聽著聽著,她就混沌了過去。

夜色最濃時,她醒來---被一陣刻意壓低的嗆咳聲吵醒了。

房間裡暗黑一片,陽臺那裡有星點火光,忽明忽暗。

周澤鋮在抽菸。

從背後擁住他時,他猛的一驚,抬手胡亂抹了一下臉,把煙按滅在菸灰缸裡,又揮著手把煙霧趕走,清了清嗓子,做完這些看似合理實際是想掩蓋什麼的動作,他才轉過身把她擁在懷裡,低聲說:“餓醒了吧?”

他以為她沒聽出來他剛剛哭了。

為什麼會哭,她知道---他趁她睡著的時候,解開了她右手上的輕紗,也撩開了她的上衣衣襬。

看到了那兩處已經沒有辦法消掉的傷疤。

“我想好了。”她仰臉看他。

那雙近在咫尺的深邃眸子如一汪深潭水,平靜無波。

沒有緊張,也不再患得患失。

“想好要離開我,因為你曾經為了讓楊子儒的病好起來而拋棄我,在拋棄我的路上變成了一個廢人,手不能寫,不能畫,以後也不能要孩子了,是嗎?”

“是。”她毫不猶豫。

他也毫不生氣,垂眸盯著她看似堅定的眼睛,“好,那你把你那顆愛我的心留下再走。”

“……”

他是怎麼篤定她還愛他的?

是後來他發了狠的吸吮她耳垂時,她口中不自覺的喊出他的名字,還是他把她吻的雙腿發軟,心理和生理上都渴求他給予她更多?

是,也不是。

因為他篤定的時間要更早一些。

雨水那天他吻她時他就知道了,人的下意識是沒有辦法掩飾的。

至於後來一再追問,只是不想逼她。

而今步步為營,是一分一秒也不想讓她再受苦了。他也真的沒有很多的時間浪費在跟她確認關係這件事上。

她本就還愛他,他也愛她,所以她的拒絕對他來說就是在浪費時間---浪費他們本應該甜蜜的時光。

夜裡,她睡在主臥,周澤鋮去了一樓。

下樓之前,他讓她像上次那樣,幫了他一次。

在他去往頂端時,他喘著粗氣含著她的耳垂說:等陶醫生回北城了,我再要你。

陶醫生是石家給她找的保健醫生,她痊癒了,她才會回北城。

後來她知道,把她留在南山住,周澤鋮是提前給陶醫生打過招呼的。

早上她醒的時候,他已經去蘇城出差了---這本就是他安排好的。

早餐還是像她當初找他演戲時那段時間一樣,給她做好半成品,但她只來得及把雞蛋羹蒸好---她不想當廢人,周澤鋮也沒把她當廢人。

“還沒有。”她輕聲說。

電話響了。

榮耀的鈴聲,是楊子儒的手機。

車廂裡很安靜,聽筒裡的聲音清晰的入了趙雪的耳朵,“小雪接到你了吧?”是周澤鋮的聲音。

他怎麼知道她來接機了?

視線掃過車內後視鏡,楊平恰好抬了下眼。

目光相觸一瞬他便移開。

意思是不關我事。

“你怎麼知道雪兒來接我了?”楊子儒依然是世界上最瞭解她的人。

但她不知道,他其實帶了幾分故意。

“你是她最親的六哥,你來南城,她一定會去接你。”周澤鋮是她出事後才開始慢慢的瞭解她。

楊子儒看了眼趙雪,笑說:“那跟你比著,誰更親?”

周澤鋮不急不惱,“那要看比什麼了,比親情呢,我是比不過你,小雪跟你有二十多年的感情,比愛情……你得喊她一聲三嫂。”

有情又有理,楊子儒服。

但嘴上從來沒服過,也沒想過服,“這輩子你也別想讓我喊。”

周澤鋮笑,“那就下輩子。”

楊子儒:“……”下輩子他要拿根鋼絲繩把趙雪跟他綁在一起。

“好了,你們趕緊去吃早餐吧,蔡記的豬雜粥是招牌,記得點。”周澤鋮說。

他又知道了?

要不是看到楊平一直在開車,楊子儒都要以為是他通風報信了。

卻是周澤鋮一句話讓他心裡熨帖不少,“在小雪那,早飯和你比起來,你更重要。”

後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楊子儒常常想,也許沈家並不是因為那個荒誕的娃娃親才執意讓趙雪嫁給周澤鋮,而是爺爺口中所說,周澤鋮是個值得託付的人。但他也常常否定這個想法,在趙雪的事上,他不願意認輸,這輩子也不願意認。

於是轉了話題,“三哥,吃過早飯我會跟雪兒一起去探望穎姨,上次來,我不知道穎姨病了。”

周澤鋮頓了一下。

趙雪也詫異的看過去。

“……謝謝。”劉穎不願意麻煩大家,便瞞了北城那邊。

楊子儒知道周澤鋮一定猜到了是蘇鈺透給他的訊息,忙說:“三哥放心,就我一個人知道。”

周澤鋮再次說了謝謝。

楊子儒聽著很不受用,“虧我三哥三哥的喊你,你卻把我當外人,謝什麼謝……”

胳膊上有人拍打。

低頭看一眼,是趙雪嫩白的手。

她在安慰他,也在提醒他,不要急躁。

他軟下聲來,但語氣仍是不友好,“你什麼時候回來?知道我今天來,還要跑去出差,故意的吧。”

周澤鋮忍俊不禁,“晚上就回去了,你等著我給你接風。”

楊子儒:“有雪兒就夠了,你別回來了。”

周澤鋮看著已經斷了的通話介面,笑出了聲。

與此同時,趙雪也在笑。

楊子儒偏頭看她,佯作不悅,“他欺負我,你怎麼這麼高興?”他想說“你男人欺負我”的,嚥下去了。

趙雪說過,他才是她男人。

趙雪眉眼彎彎,放下習慣了笑的時候掩住唇的拳頭,說:“我是想起了你小時候的一件趣事,才笑的。”

這還差不多,“什麼趣事?”

“有一次我惹你不高興了,你就……”趙雪雙手掐腰,哼了一聲,“然後背過身,說,小雪人兒,我以後再不要理你了,我也哼一聲,學著你背過身,說,我以後再不要理你了。你急了,跑到我面前,糾正說,是我以後再不要理你了,不是你以後再不要理我了,我說,是啊,我說的就是我以後再不要理你了啊,最後,你愣是糾正了六次也沒把我糾正過來,氣的你說,好了好了,我以後理你,我也學著說,我以後理你……”

楊子儒臉上迷惑,唇角卻噙著笑,“我還幹過這麼蠢的事?”

趙雪眉眼促狹,“是挺蠢,都沒看出我是故意的。”

楊子儒不肯認輸的倔勁兒“噌”的一下湧到嘴邊,“你少來,我是覺得你蠢才一遍一遍耐心的糾正你好吧。”

趙雪不跟他爭,說了另外一件趣事,“你蠢可不是我說的……你記不記得我五歲那年,咱隔壁院兒裡那個‘大鼻涕’,不知從哪弄了一瓶煤油,挖個坑把煤油倒了進去,誰從那過,他就扔進一個石頭,把煤油濺到別人身上,當時我們倆大意了,沒發現他的詭計,最後煤油濺到了我臉上,你把‘大鼻涕’狠狠揍了一頓,然後帶著我去洗臉,結果越洗我的臉越黑……然後,爺爺回來問清了狀況,指著你說,你這個蠢孩子,昨天我剛教過你油是不溶於水的,你就給忘了……”

兩人笑倒一片。

連楊平也沒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