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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異鄉

路過一個花店時,楊子儒讓文元停車。

原本他要親自下去買花的,趙雪在他懷裡睡的正酣。

小姑娘說讓追她,那他就追。

按照楊子儒的吩咐,文元買了一束粉色玫瑰,配花是粉色鬱金香和桃紅色滿天星。

把花束放到楊子儒身邊後,文元攤開手掌,說:“店裡做活動,買花送碗蓮種子。老闆說,女孩子都喜歡在夏天養這個。”

透明自封袋裡有7顆深灰色的圓圓種子。

其實老闆說的是:炎炎夏日,陪女朋友種一盆碗蓮,也是別有一番情趣的。

於是,他又買了幾顆碗蓮種子。

待看到楊子儒皺起的眉頭舒展了以後,他鬆了一口氣:他自作主張買的這個種子,買對了。

楊子儒把自封袋接過來,放進了趙雪的帆布包裡。

她現在沒工作,在家養養花也好。等花開了,她還能臨畫。

剛要把帆布包收好,有電話鈴聲從裡面傳來:

昨天一筆勾銷吧 明天儘管來吧

我什麼都忘了 赤裸的像天堂

……

趙雪已經沒再用手機預設的鈴聲了,在醫院的時候,他第一次聽到她換的鈴聲時,覺得挺熟悉,但一時沒想起是什麼歌。趙雪告訴他,是朴樹的《好好地》。

他記起年少時她喜歡聽朴樹的歌。

他喜歡許嵩的歌。

尤其是他的那首《有何不可》。

酷夏的夜晚,趙雪吹不得空調,他常帶著她找涼快的地方玩,趙雪最愛跟他在姥爺院子裡的荷花池子邊散步。

他握她手,唱《有何不可》:

為你唱這首歌 沒有什麼風格

它僅僅代表著 我希望你快樂

為你輾轉反側 為你放棄世界有何不可

……

他們步子邁得小小,一條路,折來返去,路有盡頭,卻也沒有盡頭……只要她願意跟他一起走,就不會有盡頭……

正準備替趙雪接聽電話,她醒了。

“是二哥。”他劃開接聽鍵,把聽筒放到趙雪耳邊。

趙雪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小雪,睡了嗎?”趙文徵問。

“……沒。”濃郁的花香沁入鼻息,趙雪眉尖輕豎,腦子清明過來,扭頭看了眼佔了大半邊座椅的花束,她把電話接了過來,坐直身體。

車廂裡很安靜,話筒裡的聲音格外清晰:“我來北城了……來辦案,這會兒有點空餘時間,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等她開口,楊子儒在她耳邊用氣聲說:“讓他直接去落雪餐廳。”雖然趙雪把餐廳名字改了,但新的牌匾做出來還需要些時日。

“你跟楊子儒在一起嗎?”趙文徵聽覺極靈敏。

趙雪說:“嗯,我們出來吃飯了,我把餐廳位置發給你。”

趙文徵遲疑一下,說:“好。”

車子很快到了餐廳。

透過車窗,趙雪看到了二哥。

他穿著便衣,立在餐廳門口,站筆挺,跟大哥一樣。

開啟車門下車,遠遠的,她喚道:“二哥!”

趙文徵聞聲看了過去。

妹妹穿一襲白衣,甩著柔順馬尾,跑的飛快,臉上的笑被街燈一照,流光溢彩。

微笑著,他往前迎了迎。

楊子儒抱著花走到餐廳門口時,兩兄妹已經說了一會兒話了。

“二哥。”

趙文徵跟楊子儒只見過幾面,所以只微笑著在他臉上點了一下,無話。

趙雪也跟著趙文徵視線看過去,剛剛她跑的太快了,把楊子儒落在了後面。

這會兒,他臉上雖帶著笑,目光卻淡淡。

---少爺這是生氣了。

她安撫的看他一眼,從他懷裡把花束接過來,跟趙文徵炫耀:“以後你送二嫂花,就照這個標準來。”

楊子儒看到趙雪神氣的模樣,眼睛裡立馬進了光,“二哥有喜事啦?”

趙文徵嗔怪看趙雪,“這事你得問她。”

趙雪笑著湊到楊子儒耳邊,小聲說:“等回家了我再跟你說。”

說完,她去挽了趙文徵的胳膊,“我們進去吧,二哥也還沒吃飯呢。”

楊子儒眉眼裡全是柔軟,走在趙雪右側,三人一起進了餐廳。

晚餐裡有炸醬麵。

趙雪細心給趙文徵的面裡放配菜和炸醬,拌好,把碗推到他面前,眨眼道:“嚐嚐,好吃的很。”

趙文徵看了眼碗裡的面,又看坐斜對面的楊子儒,“身體好點沒?”

楊子儒恭敬回:“已經好了。白天裡我還跟雪兒商量,準備過兩天去南城拜訪沈伯伯和芳伯母。”

趙雪怔了一下,低頭吃麵。

趙文徵視線掃過趙雪因為吃的急不小心沾到唇角的甜麵醬,眼角帶笑說:“再過段時間吧,你剛出院,腸胃還很嬌弱,到了南城,恐怕適應不了那邊的水土。”

“……好。”趙文徵也僅僅比他大兩歲,但周身的氣場和做派已和大哥無二。不動聲色的,便把他拒絕了。

至此,他確定,沈家人從來就沒同意趙雪和他在一起。

心頭的火轟然燃起,他緊緊咬了牙關。

曾經他以為沈家人不願意他和趙雪在一起是因為知道母親是個為了仕途不惜暗害自已乾女兒的惡人,即便他後來知道周澤鋮的父親也是個不堪的人,他也甘願認輸,畢竟他父親再不堪,他沒有害趙雪。

現在真相大白,他才知道,是沈家人壓根就不想讓他跟趙雪在一起。

所以究竟是為什麼?論家世,楊家比周家要顯赫的多,論樣貌,論才能,他不比周澤鋮差,論世交,沈楊兩家從祖上就是鄰居,最重要的是,趙雪喜歡的是他。如果是為了把趙雪留在身邊,他可以跟沈伯伯一樣,也定居在南城,如果是為了那個娃娃親,他不服,現在是新時代了,封建愚昧的思想根本立不住腳,何況周澤鋮還有那樣一位父親。

“二哥,快吃麵,再不吃就坨了。”趙雪伸手拍打了下旁邊人的手臂。

“好。”趙文徵深深看楊子儒一眼,拿起筷子低頭吃麵。

這頓飯,全靠了“食不言”的家規,不然整間屋子裡除了碗碟相觸發出的聲音,便只剩下尷尬了。

沈琮更是如及時雨一般,在他們擱下筷子時,打來了電話。

“二哥,我出去接個電話。”楊子儒起身,又看趙雪,“雪兒,你帶二哥先去茶室。”

“好。”茶室就在餐廳隔壁。

茶室裡只有一種茶---金駿眉。

“別泡了。”趙文徵把燒水器關掉,“我跟你說會兒話就走。”

“嘩啦”一聲,趙雪感覺心口處的那道傷痕又撕裂了,抿了下唇,她小心翼翼問:“爸和媽,還好嗎?”

趙文徵微笑,“……你過得好,爸媽就好。”頓了下,他繼續說:“爸媽說,做錯了事,就得受到懲罰,我們都錯了,我們也都認錯。”

趙雪鼻子一陣痠疼,很快便蔓延到全身,她趕忙皺了下鼻頭,忍下眼淚,微笑著看二哥,無話。

她不知道周澤鋮是如何幫她善後的,所以沒法接他的話。

趙文徵卻從妹妹的眼睛裡看到了:孤勇。

雖然她掩飾的很好,但他還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但知道她此時的孤勇是源自於什麼時,已經是很久以後了。

他仍是微笑著,說:“等你什麼時候回南城,我開跑車帶你兜風。”

“好。”忽然,趙雪記起了什麼,臉上笑容大大,聲音也變得有點尖,“你成功破了舊案!”

大哥說過,只要二哥能成功破獲一起舊案,就獎勵他一部跑車。

趙文徵點頭,“陳錚,進去了。”

他眼底有一絲傷感,還有許多的憤恨,一閃而逝。

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常常想,如果他能早一點把陳錚舊時的案子破了,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接二連三的錐心苦痛。

“好,真好,二哥,你真棒!”趙雪豎起了大拇指。

雖然她不知道陳錚以前犯了什麼事,但他曾經騷擾過她,傷害過陳楠嘉,現在是到了報應的時候了。

趙文徵眼裡恢復清明,看著妹妹明顯瘦了的俏麗小臉,說:“沒事的時候,多給爸媽通電話,不然,他們會以為你還在生他們的氣。”

趙雪垂下眼瞼,臉上笑容一點一點散去,聲音低低:“好。”說完,她重重的咬了下下嘴唇。

“小雪,開心,要開心。”趙文徵扶住妹妹瘦削的肩膀。

這一刻,趙雪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往外湧,胸口悶痛著,她又哭又笑:“開心……要開心……”

趙文徵笑她是小花貓。

把妹妹攬到懷裡,任她眼淚沾溼他衣襟,“明天我去給爺爺奶奶掃墓,要一起嗎……還有嫂子。”

“要!”趙雪聲音悶悶,卻很有力。

“好,明天你等我電話。”

“嗯。”

茶室裡安靜一會兒,趙雪坐直身子,拿紙巾把臉上冰涼涼眼淚擦乾,唇角漾出笑,“二哥,你放心,楊子儒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再沒有比我們更親厚的感情了……你不太瞭解他,他很好一個人。”她不是沒看出剛才二哥對楊子儒的敵意。

這再正常不過。

二哥他們是和周澤鋮一起長大的,周澤鋮喜歡她,自然的,他們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和周澤鋮在一起。

“怎麼沒給二哥泡茶?”楊子儒推開半掩的門走進來。

趙文徵起身,說:“我還有公務要忙,這就走了。”

“二哥,你晚上住哪裡?”趙雪也跟著站起身。

趙文徵笑說:“晚上有沒得睡還不知道,大機率是要睡在車裡。”

楊子儒握住趙雪手,小聲說:“二哥有公務,你別問太多。”

“哦,對。”趙雪拍了下腦袋。

“欸,嘛呢,拍著不痛嗎?”楊子儒抬手輕揉了下她剛剛拍打的位置。

趙文徵目光變淡,看著趙雪說:“明天等我電話。”

“……好。”趙雪眼睛裡有許多的不捨。

濃濃的,化不開。

以前,她覺得北城才是家,而今,北城成了異鄉。

回去的路上,楊子儒給趙雪看了碗蓮種子。

“會種嗎?”他問。

趙雪興致缺缺,推開楊子儒託著種子的手,皺眉道:“種這個很麻煩的,而且家裡也沒條件種它,再者,要種也是四五月份就要開始種了,到了現在的時節,種子就已經變成花了,現在才種,得等到明年才能見到花。”

車內溫度適宜,文元正認真開車,忽的,後腦勺一片冰涼。

怪他,沒跟花店老闆打聽清楚。

楊子儒收了視線,低聲哄道:“怎麼沒條件?你房間外面有那麼大一個陽臺。明年見到花也沒關係,我沒種過,你來教我。”

趙雪笑了,探究目光看旁邊被笑的發毛的人,“你哪裡想不開?要養花。”

楊子儒和她對視一會兒,把種子隨便一丟,沉臉看向窗外。

留下趙雪一臉尷尬。

在心裡嘆了口氣,她從包裡拿出化妝鏡,把楊子儒腦袋扳過來,“你瞧瞧你,哪像是個有耐心等一顆種子開花的人?”

楊子儒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已,目光冷冷:“是,我沒耐心,我沒耐心才會從15歲等你等到25歲,沒耐心才會在溫哥華苦熬兩年,沒耐心才會對天發誓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趙雪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往下說。

他的嘴唇很燙,燙的她渾身痠疼。

她緩緩垂下手臂,溫柔看他,“過去的事,我們都不要再提了,好嗎?”

明明幾個小時前她說完這句話後,他便安靜了下來,這會兒他卻更加暴躁起來,咬著牙說:“是不再提了,還是想把過去的事都忘了,然後一筆勾銷?”

車廂裡陷入一片死寂。

好像有涼涼的風從兩人中間流過。

帶走了楊子儒心口的燥怒,他身子一抖,猛的抱住怔怔看他的人,“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知道心裡的那股火怎麼就衝破了他的胸膛,燒向了趙雪。

他氣的,從來都不是趙雪。

趙雪感覺身上的骨頭都要被他勒斷。

忍著疼,她抽出手臂,輕輕拍打他顫抖的厲害的背,“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嗎?無論怎樣,我都不會跟你決裂……除非你不孝順父母,去做違法亂紀的事,除非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不然……我不會離開你。”

楊子儒口中喃喃:“沒有除非……”

“嗯,沒有除非……”趙雪側臉緊貼他脖頸。

那裡一片潮溼。

前面駕駛室裡,文元背上的那層衣料也早已溼透……